“她把这话说出来，我反倒放心了，说到底，她也是念过几本书的人，说不出什么下三滥的话，她若是开口替她那个侄子求娶咱们家的丫头，我才叫头疼。”

    “老太太您真是……”青萍顿时哭笑不得。

    文氏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青萍的头，“你这人精，分明也是想到了这一层！”清英忍不住叹了口气：“诶，五小姐真是不容易。”

    “五小姐不容易，可是咱们这家里头的人，又有几个容易的？”

    “是啊，听说昨儿兰苑又闹上了。”

    文氏一听，就知道是那个陈老太夫人又在磋磨她那个守寡的侄儿媳了，冷笑道：“哼，老四的媳妇这么多年也无菲是那几招，可惜了小五他媳妇，倒是个沉得住气的人。”

    青萍无不惋惜道：“毕竟隔着房，老祖宗也没法管。只是可惜了五夫人。”

    清雪挑了帘子进来，听见话头不由接道：“贺家也不是省油的灯啊！这件事若是再这么拖着，只怕将来，要弄到不好收场的地步了——老太夫人，斋饭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要用吗？”龙泉寺的斋饭好吃，是远近闻名的，善做斋菜的然云师傅是客家人，剃度以前又在江浙一带生活过很长时间，所以烧的菜，尤其带着一种别样的风味。

    菜虽好，但也要有心思吃才品得出其味。

    楚羽柔支着下巴，一边蔫蔫的扒拉着碗里的素什锦，一边漫不经心的朝着门口张望。

    等到帘子稍动从外头走进来一个带着帽兜的女子，楚羽柔才笑着将筷子放下，急切的问道：“怎么样？怎么样？”红眉将帽兜解下，将身上的寒气弹落，这才上前，“我转了一圈也没见着表少爷身边的小厮，不过，我特意绕到马房去，小和尚不肯说，可是我却是认得的，那匹马正是表少爷那匹惊雷！”

    “这么说，真的是湛表哥来了！”红眉点点头：“不过，今日一同上山的好像还有萧二表少爷，哦，便是平凉府萧家那位。”

    楚羽柔撇了撇嘴，眼角眉梢都是不屑，“他算什么表少爷！”不过，转瞬便又开心起来，拿起茶盅漱了漱口便站了起来，“三姐用完午膳没有？她手里那只签还没解呢！”

    “三小姐想必没这么快，小姐的午膳也还没怎么用呢——”红鸾看着要给楚羽柔递风帽的红蕊直皱眉。

    楚羽柔这才觉得饿，迅速将碗里的饭菜吃完后，也不等红鸾跟上便跑到了三小姐楚程音的屋里。

    楚程音正要出门，见楚羽柔冒冒失失的迎头撞来，不由好笑道：“这么着急，是赶着要去新开那家拾锦楼排队去吃腊八粥吗？”

    “拾锦楼的菜再好吃，能好吃得过醉仙楼和碧云斋去？更何况，腊八粥有什么好喝，年年都是老样子，难吃死了！”楚程音笑了出来，“太夫人御赐的东西，也只有你敢不吃了！”楚羽柔吐了吐舌头，拉住楚程音的手撒娇的晃了晃，“三姐可是要去解签？”楚程音捏了捏袖子里的签，面上泛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支吾道：“解什么签，哪里有什么签……”

    “嘻嘻，我明明就看到三姐在签筒前站了许久，还说没有签——三姐，方才你求的是什么？”

    楚程音面色更红，只好瞪着楚羽柔凶道：“你一个小孩子家家，乱打听什么！”楚羽柔仍旧笑嘻嘻的：“你不说我也知道，姐姐嘛，自然是求……”突然她话音一转，神秘的低声道：“那日我听见娘和爹在商量，大约是三姐的婚事已经有眉目啦！”楚程音一愣，接着一喜，讶然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楚羽柔眨了眨眼睛，调皮道：“姐姐不关心是谁家，反倒想知道我是怎么知道的——姐姐可想好了，我一回可只回答一个问题！”

    “古灵精！爱说不说！”楚程音跺了跺脚，说着，便走回沙发上坐下将头扭向一边。

    “姐姐别生气嘛！”楚羽柔跟了过去，“听说我未来的三姐夫还是个大学生，名校毕业呢！”贫寒出身！听见这话，楚程音的心便凉了一半，只有家境不好的穷书生才会努力考大学，况且听说这人又不是个聪慧过人的，这熬得出身，现在得多大年岁了？她的婚事一向艰难，她还听乳母说，父亲的意思，她年纪大了，不如给人续弦……况且母亲一向觉得读书人好，所以给她挑选夫婿的时候想必也是不看出身看成就的吧？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这未来的夫婿……只怕是个又穷又老又丑的吧···楚羽柔不知道楚程音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楚程音的嘴角弯起又垂了下去有些奇怪，“姐姐不好奇未来姐夫是谁家么？”楚程音没精打采的敷衍道：“谁家？”

    “是白家！就是那个白紫韶嫡亲的兄长！”楚程音有些错愕，白家她知道，而且，白家的姑娘她也算是熟识，不过……“从前可从来没有听说过白紫韶有一个哥哥呀！”

    “姐姐这就不知道了吧？这位白大少爷年轻有为，十四岁便考上了大学，父亲有心让他去国外留学进修，可是白老太爷却说他不急着去，所以这些年，白大少爷便一直在外游学，前一阵子才回s市——姐姐不知道，白大少爷一回来，s市多少大家闺秀都动了心思，毕竟，像白家这样的世家，说不准将来要出一个才子，那是何等的光耀门楣！”楚羽柔这样一说，楚程音便隐隐有些心动，倒不是冲着老夫人的头衔，而是白小姐每次出门那一身简单却又名贵的行头，让她隐隐嗅到白家的殷实。

    不过，她有些怀疑，“这白少爷年纪轻轻便有了功名，又是白家嫡长孙，想必当时求亲的人也不在少数吧？为何当年没有议亲？咱们家，与白家可没什么往来，白少爷既然炙手可热，想必求亲的人不在少数，咱们陈家，不是我妄自菲薄，咱们这样的人，可未必入得了人家的眼……”楚羽柔到底年纪小，楚程音这样一说，她不免也有了同样的困惑，随口道：“那我便不知道了，姐姐若是想知道，我倒是可以叫人去问问。”

    “别别！”楚程音赶忙打断了她的话，“八字还没一撇呢！母亲还没与我提过此事，想必是和父亲还没商量妥当……”说着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她的心中隐隐划过一丝失落，心里埋藏的那个修竹一般的身姿，似乎走的更远了些。

    “噢——姐姐害羞了！”

    “还说我！”楚程音回过神来，见楚羽柔腰间鼓鼓的，顺手就要去抓，“我看你偷偷藏了一只签，你小小年纪，是要求什么？”楚羽柔红着脸捂住腰间的那只签，忽然扭捏起来，“我……我……”

    “哦——我知道了！”楚程音好笑的看了紧张的楚锦柔一眼，“听说这里的菩萨求姻缘最灵——”

    “三姐！”楚程音忽然‘啊’一声，“我说你怎么平日里对这些不感兴趣，今日却要拉着我去后山看什么佛塔舍利！听说，今日萧家的表少爷也上了山来，你——是想看你的湛表哥吧！”

    “我不理你了！”说着，便要往外走。

    “这么着急，急着去解签？”楚程音打趣。

    楚羽柔不理会，等到出了门，才低头去看那只签。

    细细的竹签上面，只用一只描边的细笔勾勒出寥寥几个字，签掉出来的时候她怕被三姐看见所以没有仔细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