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嘉如笑着问:怎么了,好好地开始发呆?
周琅嗯了声,看向窗外:有点困。
最近没休息好吗?
嗯,勉强吧。
周琅不喜欢下雪的天气,更不喜欢在这样的天气里,陪着段嘉如来演戏。
如不是段氏来握着周氏5%的股份,她早就不会来了。
今天是段家的家宴。
人不多,段嘉亦的父母都在国外度假,只有段老先生和段嘉亦,段嘉如及她父母,以及周琅,一共六个人。
这顿饭是段老先生执意要他们来吃的。
据说是因为,他知道了段嘉亦在外有个孩子,要在饭桌上正式宣布。
周琅对这种豪门秘辛一点也不敢兴趣。
她总觉得段家是个畸形的大家族,男男女女都有点毛病。比如段嘉亦和段嘉如互相算计很多年,再比如段嘉如母亲是小三上位,而她本人也是全靠手段挤走了她姐姐,成为父亲指定的继承人。
而她的家庭一直简单干净,她根本没法理解他们之间的彼此算计。
段嘉亦目光悠悠然地从众人面前扫过,才缓缓开口:让大家见笑,我有个儿子一直养在外面,再过一段时间就会接回家。
周琅懒得理他,连句恭喜的话都没说。
段嘉如眼眸微弯,笑着问:现在还不能接回来吗?
不能。
段嘉亦神色中多了几分烦躁,他也不是不想,可是江蔚是实权派,他不能也不敢得罪他。
哦,那要到什么时候啊?
这个妹妹就别操心了,孩子还小,也要有一个接受和适应的过程。
周琅一言不发,吃了半碗饭,食之无味。
晚餐后,段嘉如送她出去。
段嘉亦笑着挥手:路上小心。
周琅礼貌地点了下头,照旧配合段嘉如演完最后一场戏。
等段嘉亦进去,她突然说:下次我就不过来了。
段嘉如一怔:为什么?
游戏玩的太久了,也有累的一天,你不会吗?
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最近真的很忙,没有时间。
周琅,说好再给我一个月的。
周琅摇了下头:比我想象中的更无聊,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去泡温泉。
段嘉如低下头,很快又露出平时那种优雅得体的笑:好吧,这次是我错了,我还是不够了解你。以后我家这边的事情不会再叫你过来了,但是生意上的合作,我希望不要受影响。
周琅点头:工作和生活我分的很清楚。我先走了,你不必送。
段嘉如站在原地,盯着她的背影,突然笑了笑:听够了吗?
不好意思,路过而已,段嘉亦笑的意味深长:你这个前妻,很干脆利落啊。
自然,比段大少拖泥带水的好。
不必往我身上扯。我也算看出来了,这位大概是心有所属吧,所以才会这么心硬如铁。嘉如,你就这么喜欢夺走别人的东西?你已经抢走了你姐姐的继承人身份,还不够吗?
那你就不知道了,段嘉如眼眸细长,抢走别人的东西不好玩吗?这个时代忠贞的感情比钻石还要珍贵,我不抢抢看,那多遗憾啊。只是可惜了,本来我一直只想用柔和的手段,现在看起来好像不行了。
雪尚未融化干净,洁白之上布满泥泞,就如同难以掩盖的人的野心。
无声无息地,世界归于静寂。
12月份正式进入了宁大的考试月。
画展中心也终于布置完成,现在就等着面向全校的征稿活动了。
艺术学院一年有两次的旅游安排,暑假组织全体教职工出国旅游,寒假前一般会组织一次小型活动。
郝书游知道这一段时间学院上下都很辛苦,再加上之前周琅的提议,决定组织学院全体教职工去泡温泉。
纪绣年原本不打算过去,可架不住郝书游一番热情,说这是学院全体教职工都要过去的团建活动,让她务必参加。
最后定的地点是在邻市的一家温泉山庄。
到的时候已经是傍晚。
方寻拉着岑瑶的手:你说,等会应该是那种小汤池吧?
岑瑶想了想:应该吧,不然多尴尬啊,这么多人都在一起。这里看起来也很高档的样子。
方寻认可地点了点头:也是哦,好像说是周院的朋友开的条件肯定不会差。
排队等候的时候,她左顾右盼,问纪绣年:纪老师,周院长没来呢。
她比较忙,大概没空吧。
纪绣年最近很少见到周琅,毕竟已经结课了。
方寻:也是哦,之前我也觉得周院过来的太频繁了。
纪绣年嗯了声,没再接话。
等安排汤池的时候,也确实跟岑瑶想的一样,是标准的两人汤池。
于是前面老师们两两组队,很快就分好组。
尴尬的是,孟小颖和纪绣年成了被剩下的两个人。
方寻摇了下岑瑶的手:那要不我去跟纪老师换下吧。她跟孟老师关系一向不好,好尴尬啊。
岑瑶怔了下,有些微不可察的犹豫。
纪绣年无声地皱了皱眉:我就不
才冒出来几个字,场面就有些尴尬起来。毕竟同事间关系不好,也不是特别适合放到明面上讲的事情。
孟小颖冷哼一声。
这位老师,有人叫她,这边还有多的汤池,
纪绣年看过去:刚好有多的吗?
对,请您跟我来。
好,谢谢。
方寻心满意足的笑了:走吧走吧,别管了,我要去泡温泉。
她勾着岑瑶的衣服往前走,没注意到身后的女孩红了脸。
纪绣年换好衣服,跟着服务员往前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最后停下在最后一间房间。
您好,到了,这是我们的VIP包房。
没有其他人吗?
我只带了您过来。
纪绣年说了声谢谢,关上了门。
房间里的设计很奇妙,水汽氤氲,热气腾腾。
汤池中间竟然设计了一扇半悬在水面上的竹帘,在灯光下微微转动。
纪绣年很快脱了鞋子下去,坐在池边适应了温度之后,才整个人没进去。
她下意识的伸展四肢,没想到脚尖正好碰到什么柔软细腻的东西,吓了一跳,差点叫出声。
有人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明丽的脸:纪绣年?你怎么在这?
周琅似乎也很意外:谁带你来的,我怎么一点声音都没听见?
纪绣年抿了下唇。
是的这个服务员带了她一个过来,但是别的服务员也可以带别人过来。
现在总之就是很尴尬。
尴尬到她没空去想这是巧合还是什么。
周琅揉着太阳穴,悄悄舒一口气。
她那缺德朋友竟然没问她一句,就给她安排了这么一次大巧合。
两人间的温泉汤池不小,但也觉得算不上大,尤其是在周琅很肆意地站在中间,她只能牢牢靠在边上,蜷缩起双腿,她怕再次踢到她。
她们都穿着泡温泉专用的衣服。幸好四周都是热气,什么都看不清楚。
纪绣年深吸一口气,沉默着不说话。
可隔着雾气朦胧的水面,周琅的声音响起来:你不喜欢泡温泉吗?
纪绣年放平声线:一般吧。
周琅淡淡地哦了一声,在雾气中抬起右手,水珠顺着她指尖,到手腕,再到纤细的手臂,渐渐下滑,再啪嗒一声落到了水里:还以为你不喜欢呢。过来,到中间来。
为什么要过来?
这边水更烫一点。
纪绣年拒绝地很干脆:不来。
那我来捞你?
周琅!
纪绣年似乎有些生气。
周琅低低地笑了下:别生气啦,开个玩笑。
纪绣年不爱表露情绪,一直都是这样,以前恋爱的时候她也是要逗逗她,才能感知到她情绪的变化。
纪绣年没吭声,往温泉池边缘靠了靠。
幸好周琅做事到底有分寸,没真的过来捞人,只是在正中央霸占着绝大多数空间,偶尔抬起手臂,偶尔舒展身体的时候脚就在水下踢过,好几次踢到了纪绣年的小腿,脚尖一触而过,又很快收回,像是真的不小心。
纪绣年不想再泡下去。
她平平地说了句:我不泡了,你自己慢慢享受。
周琅叫住她,明知故问:纪教授不会是因为我才不泡的吧?
纪绣年回过头想说不是,目光才瞥过去,就发现周琅的前襟散了,露出一片如雪的玉色她的目光被烫了一下,想提醒她却又不能,嘴唇动了动,终究没发出声音。
周琅看着她,挑了下眉:你怎么了?
纪绣年感觉自己要被温泉水蒸晕了,用力摇了下头:没事。
周琅看着她,又看了看自己,忽然间懂了。
她忍不住笑了下,又往她那边挪了一点:你怎么了,是不是泡的头晕了?
纪绣年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过来,整个人牢牢贴在了温泉汤池的池壁上:没有。你泡你的,我先起来了。
她从水中起身离开,却一脚踩了空,差点滑倒。
幸好一手扶住旁边的椅子才没摔倒,衣服都打湿了,彻底没法穿。浴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又是冬天,她根本没办法穿成这样出去。
周琅趴在旁边,像刚出水的美人鱼,头发湿漉漉的,眼睛很亮,狡黠而灵动,水珠顺着她精致侧脸滚落,到下颌,最后才没入领口消失不见。
她笑,目光幽深,语调中却带了诱哄的意味:纪教授叫声好听的,我就帮你。
作者有话要说: 算二合一吧,么啾。明天一定有两更(因为我已经写完就差修文了 哼哼
感谢地雷和营养液么啾(月底营养液过期之前康康我!
第36章
在听到纪绣年说出周院长、周总、周小姐、周女士之后, 周琅笑吟吟地说:还不够好听。
纪绣年别过眼看旁边,脾气再好的人也有生气的时候:你想听什么,周天仙?
再换一个?
周小宝?
小宝?!
这还是很久以前爷爷奶奶喊她的小名, 以前读书的时候说给纪绣年听得,说老人家当众这么叫她,让她好丢脸。
没想到纪绣年还记得。
周小宝人都傻了。
大概是她过于嘚瑟,老天也看不过去了。
她脚一滑,才好没多久的腿踢到了池子边缘上, 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纯属得意忘形。
纪绣年偏过头, 忍不住笑了下。
最后她披着周琅的外套, 回自己房间拿了一套干净衣服,还把她顺便捞了起来。
骨折恢复还没多久的周小宝实在很没面子。
幸好等待片刻后, 腿就没那么疼了, 没有大的问题。
晚餐定在了山庄二楼, 是日式自助餐。
她们出去的太晚, 吃的东西都没了。
郝书游见到周琅,被拉到一旁:你刚去哪了,什么时候到的?
周琅未语先笑:我提前到的,就先进去了。师兄你放心啦,不用管我。
郝书游打量着她:我瞧你啊满肚子坏水,一天到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琅笑着说没有, 一边跟他说话, 一边看着不远处的纪绣年。
大厅里开着暖气,灯光下她白的仿佛在发光, 吊带长裙外随意搭了一件披肩,微卷的长发自然垂落着,发梢似乎还有些湿漉漉的, 整个人的气质如雨后莲花般清雅纯粹。
这样的她是好看的。
周琅喝了一口果汁,目光环顾而过,发现不止自己,也有其他人正在看着她。
她不喜欢别人看她的目光。
周琅跟郝书游说了几句话,正好有人找他,她挥了挥手,就端着杯子朝纪绣年走过去。
纪绣年转身,看见她时神情还有些许不自然:怎么了?
周琅指了指空空的盘子:没吃的了,你吃饱了?
嗯?
你也没吃多少吧,不会饿吗?
还好,不饿。
可我好饿。
你想吃东西?
周琅忽然盯着她微微敞开一角的前襟,意有所指地说:没什么,就是想吃水蜜桃了。
以前她们一起去自习,纪绣年会在包里放小零食和水果,带的最多的水果是桃子,因为她喜欢,于是她后来渐渐也喜欢。
纪绣年淡声说:这个季节没有。
周琅淡淡哼了声,明明只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比起抱怨更像嗔怪:我知道,就这么一说。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然我也不会挨饿。饿了会生病的。
她话才说完,又被郝书游叫了过去。
好像是因为晚上房间不够,需要协调。
纪绣年站在原地。
灯光下的瓷盘折射出很亮的光,似乎能刺到人的眼底。
她回到房间换了衣服,走出了温泉山庄。
外面在飘着雪。
纪绣年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游晃。
街边的小商店在放着很老很老的歌:走在冷冷的大街,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注]
她站在那里。
忽然想起,这是以前校园广播里爱放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