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啊?
周琅低着头,有一会没说话。
跟段嘉如协议结婚又离婚这事,她一直没告诉父母。
那时候她刚出国,颓然的要命,可那时父母从没对她说一句重话。直到有天夜里她起来喝水,听见父亲在劝慰低泣的母亲,说不放心她。
她在那一刻下定决心,答应段嘉如说的协议结婚。
在父母眼里只要她结了婚,也少操点心。
她低声问:我不会出轨的,但是如果我跟嘉如过不下去了
沈珊拿帕子抹眼泪:你这孩子,怎么都三十多岁了,还一点都不安分
态度似乎也并非完全接受不了这件事。
周琅感知到母亲的态度,但并没有急于求成,准备给她一个缓冲期。
等从家里出来,正好接到段嘉如的电话。
嘉如,有事吗?
上次周总把我一个人扔在会议室里,都没个下文啦?
抱歉,那次我有急事。
什么事啊?
私事,周琅跳过这个话题,下次见你,送你一个稀有皮birkin包包赔罪。
周总最擅长拿钱打发人,段嘉如笑了,今天是想问你,你师兄那边的合作谈了有段时间了,他请我明天过去参加大楼剪彩呢。
周琅嗯了声:我知道你忙,就当给我面子吧,拜托段总抽空去一下,应该半天就结束了。
行啊,但是后天周总能不能拨冗参加我的家族宴会呢?
什么聚会?
我爷爷九十大寿,你能来吗?
行,我知道了。
段嘉如语调婉转:我就知道,周总有求于人的时候,找你才答应的最爽快,那明天见了。
周琅却无意多说:明天见。
在郝书游的积极推动和乐恒集团极强的执行力下,捐赠的大楼地址敲定,就在宁大正门外,跟艺院很近,步行不过五分钟。
周琅给钱给的格外爽快,选址定下的翌日,就买下了这栋大楼,随后进行装修和布置,一层是画作展览厅,二、三层是舞蹈教室,四、五层是声乐课教室,再往上还空着,可以灵活安排。
为了表现对这件事的重视,郝书游请来了学校的领导,办了一场落成仪式,邀请了业内外的多位大咖,共同进行剪彩。
纪绣年到的早,站在人群中,心里却想着之后的画展。
透过人潮,她能看见周琅的背影,端正,挺直。
在她旁边的是段嘉如。
纪绣年没想到那人会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友善地笑了笑,很快又转过身去,靠近周琅,跟她说话。
她忽然感觉,段嘉如肯定知道什么。
就如自己知晓她的存在一样。
剪彩仪式正式而隆重,在漫长的发言环节后才开始。
作为捐赠方,周琅自然要发言,她说话十分简练,只说了几句,就要下台。
纪绣年站在不远处,目光无意识地一瞥,正好看见周琅下台时踩空一级台阶,她下意识地抬起手,但很快又放下了。
段嘉如站在旁边,立刻伸手,拉住了周琅。
四周都是人,可段嘉如握着周琅的手,笑着说了几句话,目光里是藏不住的亲近,而后大概是顾忌着人多,周琅往后退了一步,松开了手,不知道笑着又说了句什么,朝段嘉如点了下头。
纪绣年移开目光。
方寻就站在她旁边,她是个喜欢热闹的性格,一会看新来的大咖,一会说些有的没的八卦。刚才那一幕她当然也看到了,心里简直有种被拆CP的不爽:纪老师,你看那个段总,真
她说到一半又停了下来,因为她看见纪绣年的神色,确实称不上愉悦。
方寻感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岔开了话题:纪老师,等会我们上去看看新的舞蹈教室吧。
纪绣年点头:好。
很快,台上的人发言完毕,郝书游叫她们都过去合影。
纪绣年没往前站,就站在角落里,神色冷淡。
纪教授
周琅在最前方,正好站在中心位,回头找了一会才看见她,过来,往前站。
她说完半开玩笑地说了一句:你现在是副院长,合照的时候怎么能不露面呢。不知道的,还以为纪教授对我有意见。
方寻一下子来劲了,催促纪绣年:纪老师,快去吧快去吧,这么多人看着,不要太尴尬。
纪绣年抿了抿唇,往前走了几步,站到第二排。周琅似乎还是有些不太满意,非要她继续挪位置,最后站在了第二排的中心位,就站在周琅后面。
因为离得太近了,照片拍出来之后,她们像是就站在彼此的身边。
周琅笑着对摄影师说了句拍的不错,压低声音说:记得发一份电子版给我助理。
拍完合照,有的老师离开,有的老师则站在附近合影。
方寻上前叫纪绣年:纪老师,上去吗?
纪绣年没去看合照,也没跟人合影,点了点头:上去看看吧。
新的舞蹈教室占据了整整两层楼,宽敞明亮,根据舞种的不同设置了很多间舞蹈教室,还专门布置了很多学生练习室,全天开放。舞房里光线充裕,灯光也有冷调和暖调两种,音响设备的质量非常好,确实比以前好的太多。
这么短的时间内,周琅就已经把这些事都做好了她总有令人惊喜的认真和责任心。
周琅正在跟舞蹈教室的管理员说话:现在学生练习室是全天开放的,上课用的舞房只能在规定时间内开放。
管理员拿本子记下她的话:好的,还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吗?
纪周琅顿了顿:纪绣年老师过来的话,一定严格按照上课时间开放舞房。别的老师可以宽裕,但是纪教授不可以,一定不许她拖堂。
管理员心里猜测这位周院长和纪教授关系不合,也没多问,再次记下了:嗯,您继续说。
周琅想了想:你备点药膏吧,还有药箱。跳舞很容易受伤的,腰椎,颈椎,她学生如果拉伤了,也可以来找你。
管理员笑着点点头:周院长您人真好,真贴心。
周琅也笑:我上去看看。
她刚上楼,就听见一阵悠长婉转的音乐声。
她跟着歌声往前走,走到那间舞房外,正好碰见方寻出来:方寻,你去哪?
方寻:周院长好。
周琅问:谁在里面?
方寻走得很匆忙:纪老师在里面。学校财务突然找我,没来得及告诉她。您帮我跟她说一声成吗?
周琅嗯了声:可以,你去吧。
她站在舞蹈教室外面,没有进去。
音乐缓缓流淌,灯光无声倾泄,站在光下的那人舞步蹁跹柔美,长发披在肩头,随着舞蹈的动作自然垂落,气质清雅如兰,落落大方。
音乐声在这时停止,她正好撞进了纪绣年的眼波里。
纪绣年没想到她会在门外,也不知道她究竟来了多久,缓了几秒才朝她点了点头:我刚试了试设备
周琅:灯光和音响看起来都不错。
确实都很好。周院长辛苦了。
应该的。
纪绣年将音响关掉:我要先走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吗?
周琅点头:我再看看。对了,方寻让我跟你说,她先走了。
我知道了,谢谢,纪绣年刚准备说些什么,目光却落到周琅的外套衣领上。
那上面有半个梅子色的口红唇印。
并不是周琅今天的口红色号。
她怔了几秒,才收回目光:我先走了。
周琅看着她匆匆离去的背影,自言自语:走的这么急干嘛?
她在每间舞房里都转了一圈,出来时借着玻璃反光看到白色西装外套上的口红痕迹,也不知道在哪蹭的。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随手脱了下来,扔到了垃圾箱里。
纪绣年迅速下楼,到洗手间站了一会。
没想到正好遇见段嘉如,她刚进来补妆。
段嘉如笑着先开口:纪教授。
纪绣年笑容淡而矜敛,目光下移时却有些出神:段总。
段嘉如挑了挑眉:纪教授,怎么了?
纪绣年克制地收回目光,眼睑低垂:没事。
她看到,段嘉如的口红是偏深沉的梅子色调。
段嘉如正在补口红:纪教授,不对,现在应该叫纪院长了,你形象气质这么好,有兴趣参与我们公司出品的一档文娱节目吗?
不感兴趣,抱歉。
纪绣年拿纸巾擦干手上的水珠:我先走了,再见。
一辆黑色宾利停在路边。
窗户摇了一半,微风习习。
周琅靠着车窗,忽然看见有人走出来,站在路边。
这附近不好叫车,那人在路边站了很久,才提起包,慢慢往回走。
纪绣年竟然才出来?
周琅往后靠,目光有了着落。
嗯这里离她家应该不远。
黑色宾利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缓缓的跟上去。
距离把控的刚刚好。
不会太近,也不会太远。
那人的背影纤细,高挑,有时候正在阳光下,有时候走在树荫里。
奇怪的是,周琅忽然感觉纪绣年心情不太好。
就这么跟了一路。
等到了春棠路口,周琅没再往前开,靠边停了会车,没想到正好看见纪安扬。
周琅按了下喇叭,降低车窗:安扬?
安扬一见她,立刻笑着打招呼:姐姐好!你怎么在这里啊?
周琅也笑:刚送完一个朋友回家,你去哪呢?
我去市中心上书法课。
刚好顺路,我送你,上车吧。
纪安扬准备打开车门坐到后面,周琅叫他:安扬,坐副驾驶吧。
好少年有些局促,在副驾驶上堪称正襟危坐。
周琅没在意,从旁边拿出两盒糖:柑橘味的还是西瓜的?
西瓜味的吧。
纪安扬拿了一颗糖,感觉周琅在把他当小孩看。
好奇怪,他明明最讨厌别人把他当孩子,可是一点也不讨厌周琅这么对他,反而觉得很亲切。
每周六都去上书法课吗?
嗯,从小就在学的,纪安扬剥开糖纸,西瓜味硬糖的甜味在悄悄蔓延,整个人也放松了些,身体不舒服的时候也停过两年。
那上次说,出海开游艇你有时间吗?
有的有的!
纪安扬难得不那么内敛持重,眼睛亮亮的,透露出浓厚的期待。
周琅笑着说好,状似随意地问:那你寄住的那家人呢,会不会管你特别多?
嗯,家里没什么人,不会管我的。
是叔叔吗还是阿姨?
嗯没有叔叔。
周琅默认他说的是阿姨:她单身啊?
嗯,纪安扬点头,语气低沉下去,所以我一直挺想住学校宿舍的。
周琅没听清楚后半句话,只注意到那一个嗯字。
纪绣年,单身。
为什么?她对你不好吗?
不,她对我很好。只是我觉得,我影响了她的生活,你不知道我们都很希望能有人好好照顾她。
周琅笑了笑,语气轻松地问:需要给她介绍对象吗?
啊?姐姐你想做红娘吗?
需要的话就告诉我,我可以帮忙。
周琅笑:做什么红娘
要做也是做新娘。
作者有话要说: 琅:介绍我自己,真挺好
上章的双倍红包晚上发哈,这章留言也全部掉落红包啦
明天也是双更,第一更在今晚0点啦,二更依旧在中午。给勤奋码字的孤光光投一波营养液好嘛?爱你们,mua~
第26章
空气中氤氲着古龙水交织的浓郁香味。
餐桌上摆着刚从法国空运来的鲜艳玫瑰, 琉璃吊灯下流光溢彩,映出人世浮华中的温柔乡。
段嘉如邀她过来,先见了段家的老爷子, 给老人家拜寿送上生日贺礼后,就带着周琅到旁边:好了,你在这里等我,我先去跟几个叔伯聊天。
周琅站在窗边透气,心里盘算着要让郝书游请她吃一顿饭, 要不是他昨天喊了段嘉如给他站台剪彩, 她今天也不至于要来还这一份人情。
她跟段嘉如协议结婚的事情只有两家人知道, 毕竟当年是在国外登记结婚和离婚的。直至今日,国内同性婚姻法律也尚未通过, 这件事本就不能对外公开, 因此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旁人只知道周家和段家是生意上的伙伴, 甚至以为她们的父亲有很深交情, 再往深了倒是一概不知。
周琅端了一杯果汁,有些无聊地到处看,正巧目光落到段嘉如那位堂哥身上。段嘉亦穿着一件灰色西装,系着温莎结,戴一副金丝细框眼镜,整个人堪称风度翩翩且极有气质, 是个三十又八的风流浪子。
她隐约听过这位段少爷的传闻, 据说他万花丛中过,但这个岁数了也没结婚, 身边从十几岁的小姑娘到四十岁的成熟女人都有。据传段少爷早年也曾天雷勾动地火,跟女友闪婚领证,甚至为此跟家里闹翻。当时大家还在猜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段少爷收心, 可没过多久就听说他已经离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