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嘶哑的声音传来,阴森的仿佛来自地狱。接着,陆斯年推开面前的门,便看到了躺在白色病床上,一动不动,却形容憔悴的楚辞。
距离上次见面,也不过半个多月。
然而,床上的男人已不复之前的飘逸清俊,他瘦了很多,眼窝深陷,胡子拉碴的,看起来休息很不好。
也对,一个人从云端跌进地狱,换成是谁,都不会再有原来的鲜活,何况,楚辞这种特别要强的个性。
陆斯年站在门口,对上那双猩红的眸,和他眼里的诧异。
他睥睨着,身姿挺拔,而又倨傲,没有半点对那个人的同情。
没错,即使楚辞落的这个田地,失去一切,和身体的自由,被人拖到外面公开处刑,把尊严彻底的碾碎,陆斯年依旧不觉得,他有任何值得同情的地方。
甚至,比起那些被他伤害的人,陆斯年觉得这些屈辱远远不够。
“楚辞,别来无恙。”
他走近那张病床,居高临下,像手握别人生死的帝王。
楚辞看清是陆斯年后,便别开眼睛,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他知道,陆斯年是来看他的笑话的。
现在,全世界都在等着看他的笑话,就像他年少时,第一次离家出走,他母亲指间夹着烟,站在那个文艺十足的窗子边,穿着旗袍,居高临下又鄙夷的冲着他笑。
那笑容仿佛在说,就你,一条没人要的寄生虫,还能跑到哪里去?
最后还不是得乖乖跑回来,等着我养。
可她不知道,他对她也是鄙夷的,不屑的,而且,他的骨头硬的很,他要走就走得彻底,永远不回头,就像他处心积虑也要站在别人仰望的巅峰,因为只要他站在足够高,所有不堪的声音,才会彻底消失。
此时此景,如此相同。
不同的是,从前,他可以反抗,可以拼着一口气,一走了之;可现在呢,他一无所有,除了灵魂,其它都是死的,就连想要够到床头的那杯水,他都难以做到。
连着看了一周的天花板,楚辞已心如死灰。
“不好奇,为什么我要来吗?”
陆斯年显然也并不指望他回答,只是倨傲的笑了笑,继续说:“我和苏染三天后大婚,做为她最最尊敬的学长,按说,是该给你送一份请柬的。”
他将一份大红色的请柬放在了床头,这一室的白,让这抹红变得格外刺眼,果然,楚辞转动脖子,看着那抹炫目的红。
他眸子紧缩,陆斯年在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的情绪。
陆斯年凛冽的勾唇:“楚总看起来很痛心啊?看样子,我和苏染是等不到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了。”
“陆-斯-年!”
三个字,咬牙切齿的,几乎是从他的齿缝中迸出。
楚辞猩红的眸,里面是浓烈的岩浆,仿佛要将面前的男人焚烧殆尽。
可是,陆斯年看着他,表情戏谑又挑衅:“楚总,我听着呢。”
楚辞瞪着他,死死咬着牙关,此刻,他竟希望自己不要再苟延残喘的活在这个世界上,因为,活着,却不能手刃眼前的男人,还要眼睁睁看着他迎娶自己最爱的人。
那种感觉,堪比万箭穿心。
就是死了,也比这好受百倍!
“你……杀了我吧。”
明明是最愤怒的声音,说出的却是最绝望的话。
楚辞闭上眼睛,已经对未来不抱任何幻想。心如死灰,或许还会残留一两颗火星,可现在,他眼前只有无尽的黑。
“楚总,你刚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陆斯年负手而立,声音睥睨,语气更是冷冽如冰。
楚辞蓦地睁开眼睛,只是这一次,他的眼里连最起码的恨和愤怒都没有了,只有一望无际的死寂。
“你听清了,你今天来,不就是为了这件事吗?”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或许他们说的没错,他本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因为不属于这里,所以,从他一出生,这个世界就对他充满了恶意,从未善待他半分。
既然如此,他便离开。
可是,楚辞却听到了陆斯年的哂笑。
他依旧居高临下,俯视着他:“说的没错,你这个人,的确就该千刀万剐,下地狱!”
“那你还愣着干什么?让我死!我死了,你就再也不用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陆斯年,说到底,你还不是怕我!即使我现在成了这个样子,你还是忍不住,想在大婚前,把我解决掉!因为你在害怕!我活着一天,你的隐患就存在一天。既然这么怕,那你就赶紧动手啊!”
楚辞好像陷入了癫狂,他的表情狰狞着,额上的青筋仿佛要从皮肉里挣出来,在他的嘶吼下,他甚至强撑起了身子,就像一头垂死挣扎的狮子,竭力维持着自己的最后一点尊严。
陆斯年听着那些挑衅和不友好的话,黑眸渐深。
突然,他揪紧了楚辞胸前的衣服,将他从床上薅起来:“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陆斯年另一只手上多了一支注射器,对准楚辞的腰部,将里面的液体悉数推了进去。
冰凉的感觉席全身,接着,楚辞便被陆斯年狠狠一惯,重新躺回床上。
楚辞睁大了眼睛,胸口起伏着,他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大。
这就是要死的感觉吗?
可是,他等了好一会儿,死神却并未降临在自己身上,反而僵硬的四肢和胸膛,开始一阵又一阵的酥麻。
楚辞诧异的看着陆斯年,因为太过震惊,他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竟说不出话来。
倒是陆斯年,他不紧不慢的将注射器收起来,同时掏出手帕,将他的十指一根一根的擦干净。
从始至终,唯一不变的是他倨傲的眼神。
“陆斯年,你……”
楚辞明显感觉到,他好像恢复了知觉。
可是这怎么可能?陆斯年不是来杀他的吗?他一直把自己当成他的眼中钉,他好不容易才将他这位宿敌打倒,他根本没理由再给他任何机会。
陆斯年终于将他的手擦干净,将那块被玷污的手帕往楚辞面前的垃圾桶里一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