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费老爷子才醒过来。
医生打电话通知苏染和陆斯年,两个人马上就来到了医院。
病房里,费老刚刚用过早餐,他疲惫的靠在床上,看起来状态依旧不怎么好。
尤其当苏染进来时,他灰败的眸子突然现出了光彩,只是那光彩却不是惊喜,而是又冷又毒。
他恨她,苏染看出来了。
但经过一夜的心理建设,她已经可以心平气和的坐下来。
陆斯年觑着那位老人,将他连夜调查出来的结果展示给他看。
他手机里正在播放的,是那位黄医生跟一个男人的通话录音。
他之前跟费老说,可以救费如风,果然都是哄老年人的鬼话,包括,他所谓的肾源,也是根本不存在的。
本来他们的打算是先把老人手里的东西哄过来,再将其祖孙俩杀之而后快,谁料,却出了差子,陆斯年的人先他们一步到了。
录音听完,费老脸上的情绪并没有什么变化。
仿佛,他早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这些年,不断的有人给他希望,又让他失望。
他带着他孙子一路辗转,不记得去过多少地方,看过多少医生,就连他前几天出现在x国,也在是替他缠绵病榻的孙子在想后路。
病床上,老人哼了一哼。
“不要以为,你给我看了这些东西,就代表你就是好人!你和他们一样,都是奔着那份报告来的,可我告诉你们,那份报告早就不在了,它已经被我烧了!”
“不可能!”
陆斯年断然打断他的话。
“为什么不可能?那是害我费家无辜枉死的无凶!”
“正因为如此,才更不可能被你烧掉。老爷子,你孙子都半条命进了棺材了,你还要拼了命的救他,不就是想着如果他好起来,有朝一日,可以让他给你们费家洗白吗?既然把清白看的这么重要,你又怎么肯烧了那些东西?”
陆斯年一针见血的还击道。
他的话让老人没了声音,他绷着脸,手背上的血管清晰可见,并有些狰狞,仿佛在酝酿着更重的情绪。
突然费老手指向苏染:“陆先生,你想拿到那份报告了不是不可以!但我有条件,我要你杀了这个女人!或是取了她的肾,救我的孙子!”
“你说什么?”
陆斯年浑身的血液凝固了。
他去看苏染,苏染反而一脸平静,甚至她还苦笑了一下。
费老脸上的表情更狰狞了,就像他等着这一天,等了太久,以致所有的情绪爆发,那爆发的威力险些让他承受不住。
他指着苏染的手抖的很厉害:“当初……就是她!就是她害的如风!本来,我孙子有着大好的前程,可就是因为她,他现在只能像个活死人一样躺在床上!”
他恶狠狠瞪着苏染:“陆先生,你不是要主持正义吗?你替我杀了她!或是取了她的肾!只要你能做到,我便把报告给你!包括我的命,你都可以拿去!”
老人浑浊的目光,像生了锈的尖刀,即使这把刀已经钝了,可他依旧要高举起来,替他的家人复仇。
他等这一天,等了好几年。
从前他只知道那个代号,可他遍寻世界,都找不到她。
现在好了,这个人巴巴的自己送到他面前,倘若昨天他不是因为太过激动,而中了风,他肯定要把她毒死。
苏染平静的看着老人的表现,“费老,你才刚刚被抢救回来,我劝你,还是不要太激动!”
“你闭嘴!”
老人已经气喘吁吁,可拼着一口气,打断苏染。
他的目光钉子似的攫在她身上,一字一句问陆斯年:“你到底答不答应?不答应,你什么都不会得到!”
陆斯年幽深的目光,落在苏染身上,反问老人:“你知道,她是我什么人吗?”
“这和我没有关系!你想达到你的目的,就必须听我的安排!杀了她!”
“杀了她?”陆斯年冷笑,垂在两侧的拳头却已经紧紧攥在一起。
“三年前,是她害了如风!我们如风是nj大学毕业的高材生,他本来有着最好的前途,他有正义感,有良知,有信念……他还跟我说,以后,等他赚了钱,他要带着我和他的父母一起周游世界,最后再选一个最喜欢的地方,定居……他那么孝顺,又那么上进,从小到大,一件错事都没做过,可最后,却被这个女人……”
费老说到后面,声音哽咽,老泪纵横。
就因为那份报告,几年之内,先是失去优秀的儿子,儿媳,现在,孙子又变成这样,这让他一口气怎么咽得下?
他早就知道自己快不行了,拼着一口气,就是想看到恶人有恶报,这个女人死了,他便可以安息了。
病房外,医生和护士要进来,被陆斯年抬手阻止。
房间里十分压抑,只有老人控制不住的喘息声和啜泣声。
陆斯年依旧看着苏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染坐在那里,指甲一下一下在手指上抠。
第一次被人这些戳着脊梁骨骂,她却没有反抗的欲望。
她点了点头:“是真的。”
费老再次激动起来,他对上苏染眼里的冷漠:“你听到了吧?她承认了!你还愣着干什么?替我杀了她!”
“好!”
陆斯年应了一声,站起来。
他的视线之下,便是苏染的头顶。她静静的坐在那里,入定了一样,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突然,一把水果刀扔过来,砸在陆斯年身上,老人的声音在发抖:“快点!动手啊!”
陆斯年看着那把掉在地上的水果刀,他一弯腰,捡了起来。
苏染转头,看着他的举动,一声不吭。
接着,她便闭上了眼睛,平静的脸上,仿佛写着任你欲取欲求四个字。
陆斯年以为,面对那些指控,她至少会辩解几句的,可她……
他手里的水果刀举起,刀刃不算锋利,却足以让费老得偿所愿。
空气变得逼仄,陆斯年问苏染:“你还有什么想说的?你知道,我们千里迢迢而来,日夜兼程,就是为了那份报告。我理应接受费老的条件,可是,苏染,如果现在给你辩解的机会,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