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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节
    娇嫩,发红,脆弱,并不太好看,甚至有点皱巴巴的。

    这刚刚出生的小人儿有些懵懂地睁着茫然的眼睛,最后仿佛看向了沈越。

    或许以她此时的眼力根本没有看清楚沈越吧,可是沈越却因为她的目光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抱着这个软绵绵仿佛没骨头的小东西,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如何用力,唯恐一个不小心就弄坏了她。

    他试探着想动动身子,抖了抖嘴唇,终于从喉咙里发出一种类似哄着的声音:“乖……”

    谁知道他不说也就罢了,他刚一说完,那小人儿却忽然张大了嘴巴,发出洪亮而高亢的啼哭声。

    她的嘴巴长得太大了,大到几乎占据了那小脸的三分之一!

    沈越顿时有些腿软,吓得不轻,这小东西,这是怎么了?

    他无可奈何地抱着她,想试图去颠颠她哄她,可是他实在没这经验,就只能僵硬而小心地抖啊抖的……

    一旁的男人推门进屋了,看到这个情景走过来:

    “你到底会不会抱孩子,哪有这样抱的。”

    这山里人家倒是热心,教了他该怎么抱,怎么哄。

    沈越很快就学会了,学会了的他迫不及待地从这男主人手中几乎是“抢”过来孩子,重新自己抱起来。

    果然,这次小家伙不哭了,安静地呆在沈越怀里。

    沈越那么一逗她,她甚至露出甜笑来。

    笑得真甜,沈越看着只觉得心都化了。

    这是婶婶辛辛苦苦生下的孩子,以后会长得和婶婶很像很像吧。

    她来到人生,第一个看到的就是自己,第一个抱着她的也是自己——沈越此时已经忽略掉了那位帮着接生的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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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那边的北狄军在一番烧杀抢掠过,并没有来到这边,大家在胆战心惊了几日了才奔走相告,北狄军已经跑了,听说是萧正峰在北边又和北狄军打了起来,那边战况激烈,于是北狄元帅下令各部回来紧急救援。

    这么一来,大家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松了一口气之余,默默地念声阿弥陀佛,感念这个时节好歹有一位大昭的萧正峰,能让北狄人如此的忌讳,也间接不知道保下了多少人命。

    消息传到阿烟耳中的时候,她一则是总算是放心了,萧正峰的消息传来,他还活着,活着和北狄人征战,成为北狄人眼中最大的威胁,说明他安然无恙。

    二则她总算是能放心地做一个月子了。

    她生了一个女儿,这几天长开了,很像萧正峰。她想着以后还要再生一个儿子的,这样女儿才能有依靠。所以一定不能走母亲的老路,一定要把身子养好,女儿家必须好好坐月子。

    阿烟因为怀孕,身上并没敢佩戴什么,如今只有沈越贴身带着的一个长命锁,拿去当了,换了银子,就此购置了各样食材,并感谢过了这户农家,给了人家报酬,自从后这个月子就在这户农家过了。

    其实当初在锦江城,萧正峰是早已备好了乳娘的,如今自然是指望不得,阿烟在那乡间妇人的帮助下,开始学着给孩子喂奶。她奶水还算好,把娃儿喂得饱饱的,不几天功夫那张皱巴巴的脸就长开了,看着模样好看,一双眼睛清澈漂亮,很是机灵的样子。别人稍微一逗,就咯咯地笑,笑声稚嫩清脆,惹人疼爱。

    沈越如今也无事,除了借用农家的炉灶给阿烟做各样滋补品外,其他时候没事就帮着抱娃,来回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有时候沈越也会小心翼翼地出去村子里,打探下外面的局势,然而外面的局势却是越来越混乱,齐王至今不见人影,德顺帝派下的人马也开始加入了萧正峰和北狄军的大战之中,至于战况如何,谁也不知道。偶尔间山村附近有从北边过来的残兵,只看一眼就让人心里发憷。朝着人家打听下前面的局势,却是一问摇头说不知,再问只说死了很多人,死了太多人。

    眼瞅着阿烟也要出月子了,这已经是三月的天,春光明媚,山上的雪都融化成水儿往下流,溪水潺潺,漫山遍野有绿色冒出头来,看着青翠喜人。

    沈越抱着小女娃糯糯坐在篱笆墙外的木桩上,轻轻逗着她玩。这个时候有一只雀儿叽叽喳喳地蹦到了院子里,几只老母鸡咕咕叫着,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糯糯和沈越。

    糯糯这个时候眼睛应该已经能看远了,看到那母鸡,不免裂开没牙的嫩唇儿笑起来,笑声稚嫩可人。

    沈越低头凝视着怀里的糯糯,几乎忍不住想低头亲一亲她的小额头,不过终究是忍住了,笑了笑,摸着她头上那顶旧红绒帽。

    “糯糯喜欢看雀儿吗?等明日给你抓一只来可好?”

    糯糯当然是听不懂他的话的,只是越发咯吱咯吱笑起来,小手还欢快地在空中抓舞着。

    虽说是春日里了,可依然怕她的手冷到,便忙将那肥嫩的小胖手拢在自己手心里。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一阵马蹄声,伴随着那马蹄声的还有清脆的鞭子划过长空的响声。

    他顿时皱眉,忙抱着糯糯要进屋,谁知道已经来不及了,一群人马将这小农舍包围住。

    沈越昂起头,冷冷地望向为首的那人。

    盔甲下,是浓眉大眼的女子,英气勃发,一手牵着缰绳,一手握着鞭子,背上长刀的红缨在春风中飘舞。

    半躺在里屋炕头上的阿烟,已经听到了动静,从窗户里往外看,一看之下,大喜过望。

    “聆凤!”

    孟聆凤看到了阿烟,顿时一喜,忙翻身下了马,越过篱笆直冲进院子里了。这家农户见到一个将军打扮的人冲进屋子,虽说看着是大昭军的打扮,但依旧吓了一跳。

    谁知道却见孟聆凤冲进里屋,惊喜交加:

    “你果然在这里,成洑溪果然是有些本事的!”

    说着她看向阿烟的肚子:“你的肚子呢?”

    这话问的……阿烟又好笑又欢喜:

    “生了,你没看到?刚沈越抱着的就是。”

    孟聆凤又非常好奇地冲出去,跑到沈越那里打量着沈越怀里的糯糯,糯糯小娃儿,哪里知道怕生人呢,瞪着一双圆滚滚亮晶晶的大眼睛瞅着孟聆凤。

    这下子可把孟聆凤逗乐了,伸手便要将糯糯抱过来。

    可惜沈越却抱紧了糯糯,抿着唇清冷地道:“你不会抱。”

    作者有话要说:

    ☆、第209章

    她哪里知道,小娃儿身子骨软得厉害,还没长好呢,她这样行军打仗的粗人,会抱娃吗?

    这话说得孟聆凤不高兴了:

    “喂,你个大男人,你会抱吗?”

    沈越挑眉不言,抱着糯糯就要进屋,根本不想搭理孟聆凤了。

    孟聆凤彻底恼了:

    “你会抱,难道你不是男人?”

    越看越来气!

    阿烟见这情景,忙从旁劝架:

    “聆凤自然会抱的,等下我教聆凤。越儿,把糯糯给我。”

    于是在阿烟的出言后,事态总算平息下来,沈越自己出屋去了,阿烟在这里哄逗着娃儿,孟聆凤从旁旁观。

    一边逗弄着娃儿,阿烟一边迫不及待地问起萧正峰的情景。

    孟聆凤这才道:

    “还打着呢,不过如今德顺帝派了人马过来,和萧大哥前后夹击,北狄人支持不了多久了。”

    阿烟总算放心,忙又问起齐王有什么消息了,这又到底是怎么回事。

    孟聆凤看了看窗外各处,压低了声音道:

    “齐王失踪了,估摸着是被人陷害追杀,这一次萧大哥派了我过来,又让成洑溪跟着,一个是想找你,他担心着你,另一个便是要调查下锦江城落陷的原因以及设法找到齐王。”

    其实光凭着孟聆凤,要想找到躲藏在山村的阿烟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好在有成洑溪。成洑溪这个人平时看着挺怕孟聆凤的,对孟聆凤言听计从,可是关键时刻,他自然能知微见著,凭着敏锐的嗅觉,以及卓绝的口才,让孟聆凤不知不觉中受着自己的牵引,并终于找到了阿烟。

    “有什么线索了吗?”阿烟操心着齐王的事儿,若是齐王有什么不测,那么萧正峰的前途可就渺茫了。

    “成洑溪这个人神秘兮兮的,平时说话又是藏一半说一半的,我也搞不清楚,不过先听他的吧,等等再看。”孟聆凤倒也确实不傻,如今知道自己找人不在行,而成洑溪却是可以帮着找到阿烟的,是以才终于承认了这个成洑溪勉强是有一点长处的。

    二人聊了一番后,这孟聆凤是个急性子,看着阿烟将糯糯哄睡了,她忙问道:

    “嫂嫂,现在终于找到你了,你在这里终究不安全,先跟着我们一起走吧。有我在,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阿烟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当下叫来了沈越,和沈越商量了下。

    沈越自然是没什么可说的,这些日子其实他也一直提心吊胆,怕有人发现了阿烟,到时候他是没办法保着她的。如今孟聆凤来了,那是再好不过。

    于是阿烟便再次重金谢过了这户人家,抱着娃儿收拾收拾跟着孟聆凤离开了。

    这个时候成洑溪已经和孟聆凤分开,单枪匹马去寻找齐王了,说是发现了齐王的线索,一定能找到的。

    而沈越呢,却是要了一匹马和一些银两,他不打算跟着孟聆凤。

    “你要去哪里?”经过了这些日子,阿烟和沈越之间的关系已经很微妙了。彼此私底下依旧会像上一世那般称呼婶婶和越儿,可是当着别人的面,自然是不行的。这辈子和上辈子又一切不同,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自从孟聆凤出现后,沈越的神情一直是疏离淡漠的,此时他对阿烟轻笑了下:

    “我要回燕京城。”

    齐王出事了,齐王府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样子,他要回去。

    阿烟陡然意识到了什么,是了,齐王的阿媹郡主,正是沈越没过门的妻,齐王府出了这种事儿,他怎么也该回去帮着阿媹郡主。一时不免想起,这阿媹郡主如今十三岁了吧,再过两年,也是能成亲了。

    阿烟抱紧了怀里的糯糯,对沈越温和地笑道:“谢谢你,越儿。”

    沈越凝视着阿烟,半响后目光落在她怀里的糯糯身上。如今糯糯被一个由阿烟的大髦改成的斗篷拢在那里,小脸儿都没露出来,想看都看不到的。

    他垂下眸子,用一种疏离的声音道:“夫人,这辈子我们本没什么牵扯,只是沈越终究念着夫人往世的大恩,如今沈越一路相护,就当偿还了前世之债,从此后,我们再无瓜葛!”

    阿烟微怔,还没来及说什么,沈越调转马头,扬起鞭子,策马而去。

    春日里草长莺啼,柳絮飞舞,他坐在马上,单薄而纤弱的背脊挺得很直,在那漫天柳絮飞舞中渐渐远去。

    遥远的山那边,本该是鲜嫩的黄绿色在那烟尘之中融化为朦胧的灰色,很是轻淡,犹如水墨画中随意抹过的一笔。

    而他原本清晰的背影,也终于化为这朦胧灰色遥遥青山中的一个小点,最后终究淹没在其中,再不复见。

    不管前世曾经多么的生死相依,今生今世,这个少年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浅淡而遥远的背影。茫茫人海之中,缘分就是这般浅薄,沧海之中两只小舟纵然一时搁浅,也只是短暂的相聚,最后终将笑一笑,擦肩而过,从此后互不相欠,各奔幸福。

    阿烟的身旁,孟聆凤打马走近了,皱眉望着远处已经看不见的沈越:

    “没想到这一次倒是这个人帮了大忙。”

    她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沈越必然是救了阿烟护了阿烟的,她看得清清楚楚。

    阿烟品味着刚才沈越所说出的那般淡漠的话,低头凝视着怀里的女儿:

    “是,这一次是他保护了我照料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