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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夜已深,余人各自回房,关上房门时,段岭松了口气。

    “是谁?”段岭问,“党项人吗?”

    “不可能,党项人中没人有这等本事。”武独答道,继而眯起眼,打量段岭,段岭感觉到,武独有自己的猜测,却不告诉他。

    “你与那刺客离得很近。”武独说,“感觉出什么了吗?任何线索。”

    “没有。”段岭说,“我起初一直以为是你,就没注意。”

    武独:“你连我都能认错?!”

    段岭答道:“只有你穿着这身,怎么会想到还有别人?”

    段岭隐隐约约想起了一个线索,说:“有个气味。”

    “什么气味?”武独追问道。

    “汗味。”段岭说,“他好几天没洗过澡了。”

    武独:“……”

    “睡吧睡吧。”武独说,“今夜真是失策。”

    “东西找到了么?”段岭问。

    “没有。”武独不耐烦道。

    段岭说:“我猜应该在边令白的房间……”

    “我又不是瞎了。”武独说,“看见了。”

    段岭点点头,躺上床去,武独也躺了上来,段岭便凑到武独身上闻来闻去,武独还裸着上身,当即一脸尴尬。段岭想了想,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武独便道:“怎么?想男人了?”

    段岭面红耳赤道:“你说什么呢!”

    武独突然想起另一件事,邪恶地打量段岭,说:“那党项蛮子没对你动手动脚?”说着便伸手去摸段岭,段岭忙道:“干嘛?”

    武独说:“和蛮子磨磨叽叽的,让你武爷碰一下怎的了?真想办了你,叫也没用。”段岭倏然满脸通红,要挣开,却被武独按在床上,武独眼里带着危险的意味,打量段岭,段岭哭笑不得,生怕武独真要做什么来,一时间心脏狂跳。

    武独却只是把手伸到他怀中,从衣服内袋里掏出一枚金珠,看了眼,便随手塞回去。

    段岭:“!!!”

    段岭这才知道武独怎么会任凭自己去见赫连博了,果然没安好心,身上收着这蜈蚣,若有人解他衣服摸他,便说不得要被它咬上一口。当场毙命是未必,但一番折腾是少不了的。

    “我说了。”段岭答道,“他不会对我怎么的。”

    武独嘲道:“便对你怎么了,也不干我的事。”

    段岭嘴角抽搐,孰料武独又从段岭身上摸出一张纸来,问:“这又是什么?”

    段岭想起来了,朝武独道:“赫连……赫连公子说,附近埋伏了不少人。”

    武独:“什么?”

    段岭忙把赫连博透露出的消息告诉武独,武独一脸震惊,段岭说:“我……这个,我想,潼关很不安全,得马上报给牧相,否则麻烦就大了。”

    “不一定。”武独听完段岭描述的整个经过,盘膝坐在床上,说:“万一那蛮子在骗你呢?”

    “不会骗我的。”段岭说,“骗我又有什么好处?”

    段岭本来没往这处想,然而武独这么一说,段岭才被提醒了,赫连博会骗他吗?不,他不会,虽然与赫连博的情谊是关键,但从这些事件中,段岭也知道赫连博需要稳住朝中局势,不会无聊得编造这么张地图来骗自己。

    他眼里带着犹豫,抬眼看武独。

    武独把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刚一翻过来,便点头道:“唔,不会骗你,是我多虑了。”

    段岭看到纸的背面,画着自己的画像。

    段岭:“……”

    武独抬眼瞥段岭,说:“画得不错,惟妙惟肖,克己复礼,没有宽衣解带,一晚上都在谈情说爱,认真画像?”

    段岭忙道:“不……”

    武独要下床去,段岭忙拉住他,叫苦道:“你饶了我吧!真的没这回事!”床榻像个小小的空间,四周被蚊帐封住,与武独处于这么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动手动脚的,那气氛极其暧昧,然而武独却似乎心烦意乱,回手一点,点在段岭肋下,段岭登时半身酸麻,使不上力,武独起身走了。

    段岭见武独又要发脾气,忙大叫一声,倒在榻上。

    武独吓了一跳,忙回头看他,段岭捂着肚子,叫唤道:“肚子疼,肚子疼……”

    武独只得上前来看,段岭便躺着不动了,恳求地看着武独。

    武独:“……”

    段岭这么一闹,武独又没脾气了。

    “你……”武独手指戳段岭的头,段岭张了张嘴,像是想说点什么,但根据他对武独的了解,任何解释都不会有结果。

    第73章 暗室

    “躺躺躺。”武独一脸烦躁,上了床。

    段岭才放心了些,小声在武独耳畔说:“接下来怎么办?”

    武独却不想听他啰嗦,翻了个身,背朝段岭。

    “喂。”段岭扳着他的肩膀。

    “咱们得怎么想个办法。”段岭说,“把这里稳住,万一那两万人杀进来,潼关可就危险了。”

    武独侧过手,覆在段岭脸上,把他直接按得躺回去。

    “担心这么多做什么?”武独道,“又不是咱们管的。”

    “可是……”

    武独不再理会段岭,段岭心道那封信怎么办呢?得怎么想个办法,把消息传递回去,可是,牧旷达会答应他的条件么?绝不能直接杀了边令白就走,否则这里就乱了。

    先前计划是杀人,偷东西,得手就走人。然而现在干掉边令白,党项虎视眈眈,在侧窥伺,随时可能会杀进来。段岭闭着眼沉睡,只觉横竖都是麻烦。而且还没有证据,说边令白意图谋反吧,只是嘴上说说……虽然他确实有这个心思。

    黑夜里,段岭躺着一动不动,突然感觉到武独动了动,武独轻轻地抓起段岭搁在他身上的手,放到一旁,又小心地搬起段岭的脚,让架在他腰上的一脚滑下去。

    段岭心想你尿个尿,用得着这么小心吗?

    接下来,武独一转身,顺势翻下床去,无声无息,光脚站稳,拿起先前藏好的黑色夜行服,再次穿上。

    段岭:“去哪?”

    武独冷不防被吓了一跳,段岭说:“带上我吧,带我带我。”

    “半夜三更的,还不睡?”武独说。

    “你自己不也没睡。”段岭隐约猜到,说,“去边令白的卧室么?”

    武独“嗯”了声,段岭心道聪明,敌人刚跑,这时虽说府外守备森严,但对边令白来说,却是精神最松懈的时候,毕竟刺客一失手,便会暂时退去,蛰伏等待时机。

    武独犹豫片刻,推门出去,说:“别穿靴子,会发出声音,走。”

    段岭穿着单衣出来,一人身上雪白,另一人浑身黑衣,段岭哭笑不得,心想在夜里这么明显的目标,武独你换了一身黑,有意义吗?一抓也是抓俩。

    正要朝院里走时,武独却把段岭打横抱起来,一跃而起。

    段岭个子也不小了,武独抱着他却丝毫不费劲,快步穿过庭院,到得木廊前,轻手一推门,两人闪身而入,武独一手拖着段岭手腕,两人在拐角处一立定,隐进阴影中,同时两名巡夜卫兵擦身而过,恰好错过了缝隙。

    武独四处观测,同时耳朵动了动,一手环过段岭腰间,跃上房梁,从房檐处直接翻上屋顶,段岭不禁想起那天上京的夜晚,李渐鸿带着他飞檐走壁,去救拔都的记忆。

    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一轮圆月下,段岭突然对武独生出奇怪的感情,仿佛父亲又回到了他的身旁。

    他侧过头,靠在武独肩前,抱住武独的腰。

    武独:“!!”

    武独正要快速通过最后一段,突然脚下一滑,哗啦啦带着瓦片,与段岭一起摔了下去,段岭差点叫出声来,两人摔进了院子里。

    “什么人!”

    “有刺客——!”

    响声登时惊动了侍卫,武独那表情简直要抓狂了,段岭一脸茫然,两人躲在假山后,武独一手扶额,满脸“老子一世英名付诸流水”的表情。

    侍卫们战战兢兢,拿着刀剑,站在走廊下,挨处检查,却什么也没发现,武独捡起一块石头,朝着院外反方向扔去,划出一道弧线,掉在十余步远的屋顶上,发出声响。

    “朝那边去了!”侍卫说,“快追!”

    院里人才一时全部走光,武独朝段岭怒道:“你做什么?”

    “没做什么啊。”段岭说,“我做什么了吗?”

    又有人过来了,武独只得与段岭快速地通过走廊,来到边令白的卧室前。武独朝段岭比了个嘘的动作,段岭的心砰砰地跳。院外有两名卫兵把守,武独便绕到卧室后,站在窗下。

    武独一身黑衣,光着脚,长身而立,稍稍侧过头,耳朵朝向房中,那世间万籁俱寂,段岭闭上眼,仿佛听见了静谧的夜里花开的声音。

    “居然半夜三更的也不睡觉。”武独推开窗,跨进去,段岭跟着进去,入内回身关上窗门,房里一个人也没有,边令白不知去了何处,想必是惊吓过度,正在商量。

    桌上藏宝图没了,料想是被边令白带走了。

    “这块砖。”段岭在地砖上摸索,武独过来站在砖上,抬头看,未曾发现机关,让段岭起身,两人一起看着墙壁,墙壁上有一个凹槽,凹槽一侧有金属刮蹭的痕迹,武独掏出匕首,卡进凹槽里,墙上登时松动,轻轻滑开。

    “找到了!”段岭见里头是个仅容一人的暗室,里头摆放了不少线装本,翻开一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名,还有一封接一封的信报。

    “快。”武独催促道。

    段岭翻出本来,对着朦胧的月光察看——账本,上面列了人名的单字,段岭不甚认得,后头写了数字。

    “这一定是行贿的名单。”段岭不认识朝中官员,对不上号,想看看信,武独说:“不要看信了,找到东西就走,剩下的东西,等他死了再慢慢找。”

    既然已经找到了藏东西的位置,先下手解决边令白也是可以的,然而未来变数还是太多,万一潼关军哗变,又或是还有亲信知道此地,就更麻烦了。

    正翻找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武独脸色一变,马上按着段岭,两人进了暗室,迅速回手,将暗室门无声无息地一带。

    段岭:“……”

    武独闭着眼,计算脚步,就在脚步声停、边令白开门的一刹那,门锁响,武独算准了时间,将暗室门一关。

    一门开一门关,响声重合,天衣无缝。

    “你自己说,现在怎么办。”边令白的声音在暗室外响起。

    暗室内空间极其狭隘,本来只能容纳一人的地方挤进了两人,段岭与武独不得不紧紧抱在一起,段岭两手没地方放,换来换去,武独只得低下头,让他抱着自己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