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之后我和你果爸会去找蓉部落的人商量。”黑爸拍拍白锐的脑袋,“养鸟这件事,可以做。用少量的野菜换取鸟肉,是很值得的。而且,这件事弱者也能做。我的小大巫,你有一颗布一样的心。”
没有羊毛没有棉花,处理皮毛的手段也还很糟糕,布就是最柔软舒适的物品,黄金和白银还没有出现,布就是除了陶器之外最贵重的东西。布其实是一个很美好的比喻,可是,白锐听起来怎么就是觉得那么囧呢。
“怎么了?”都躺下睡觉了,突然猎星被白锐连戳了好几下。
“你忘了吧?我们说好的,让我看你的腿。”白锐又戳他两下,“怎么不好意思了?我又不是第一次看。快点,快点,让我看。”
“……好。”
黑爸和果爸在黑暗中对视一眼,一起转身用背对着他们。
第二天太阳起来,果爸和黑爸已经不见了。
白锐大半天都在练功,可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性情很好的他,突然开始觉得烦躁和不安起来。看天色该吃第二顿饭的时候,这种情况几乎达到了顶点。当然,不安的白锐不会大喊大叫或者歇斯底里,他只是会走神……
“嗷呜!嗷!嗷!”
“嘶~~嘶嘶~~”
“!!”如果不是鹿腿的叫声,小青探过来的脑袋,还有在眼前飞来飞去的傻白,白锐依旧不会反应过来。他的肉已经烤焦了,再过一会大概都要着起火来了。白锐赶紧把树枝撤回来,可大半的肉都已经烧成了焦炭,绝对没法吃了。原来的贾纯不知道扔掉了多少食物,从来都不会心疼,可是现在看着这块肉,他觉得心里一揪一揪的——毕竟现在的食物就算每天得到的多了,也依旧是家里人用命换回来的,浪费任何一点都是极为糟糕的。
但有个问题,整个洞穴已经都是烧糊的味道了,为什么猎星也没发现?
白锐看向猎星,结果发现他也举着一块烧糊的肉看过来。
“猎星,我很担心黑爸和果爸。”虽然爸爸们说过他们今天很可能不会回来,所以现在这个时间看不到他们也在正常范围之内,可白锐就是不安。
“我和你感觉一样。”猎星举起自己的那根树枝,那上面的肉只比白锐的好一点有限,他扯动嘴角,露出一个极端那看的苦笑。
“我想去追他们。”今天外出的二哈们依旧是跟随猎满、猎羊去捕猎,黑爸和果爸不愿意影响食物得到获得,所以一条也没带。这也加剧了白锐的不安,他必须得追上去,宁愿是虚惊一场让爸爸们笑话,也不能因为坐等在这让意外发生。
“啊……你自己去吧。”猎星想说的大概是好,可是他刚张开嘴那个音就消失了。平常还可以,现在白锐是要快速赶路,一条腿的他是跟不上的。
“如果没事,我会尽快回来。”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有事,那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候。白锐站了起来背上一个草筐随便扔了些食物进去,_(:3ゝ∠)_如果他们没事就说失去送食物的,坚决不让黑爸嘲笑他!鹿腿第一个窜出山洞,它好像已经意识到了什么,一声嚎叫,除了在另外一个山洞里保护幼崽的,剩下的四条二哈都听声音赶了过来。
小青爬到山洞口,昂起舌头,大嘴一张,吐出来了一头已经消化了一半面目全非的猎物——肚子里塞得满满可不利于赶路。当它重新让头紧贴地面,白锐爬上去,抚摸着它头上的魂晶传递着感谢。
还有傻白,蜂巢里的蜂子们已经飞出去了一群,即使没有俩没有沟通过,可很神奇的,白锐知道它们是去干什么的,就像它们知道白锐现在要找到谁。
“这是你第一次在这种时候一个人外出,注意安全!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远离小青!”猎星在洞口最后对他喊着,白锐没回头,只是抬起胳膊对着他摆手。
***
白锐现在换到了鹿腿身上,因为当小青速度太快的时候,没地方固定自己的白锐就不断的朝下滑。对白锐的决定,小青很懂事的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快,它只是紧跟在鹿腿旁边。
在树木不那么茂密的地方,其实天色还很亮,但是进入树林中,一切就都突然暗了下来。
而且,夜晚的森林其实比白昼更加的热闹,野兽闪烁着亮光的眼睛,捕猎者的嚎叫和被捕猎者的哀鸣,风吹响树叶的声音,虫子的鸣叫……更重要的是,他正为自己的家人心焦。白锐抓着鹿腿毛毛的手略微收紧了一下,然后他立刻放开。
“抱歉,鹿腿。”他在大狗的身上蹭蹭。
奔跑中的鹿腿发生很细小的叫声,仿佛安慰。
无论是二哈们、蜂子们还是小青,它们都很熟悉黑爸和果爸的味道,今天的风不大,没有什么特别的动物经过,所以一路前进得很迅速,几乎没有停下来过。
在森林彻底、完全黑成不见手指的状态之前,他们到了一个看起来和森林的其他地方一样,但就算是白锐这个门外汉,也能知道这里非常非常的不对!树木上的瘢痕,不是动物造成的,而是石茅和石斧的痕迹。暗沉的夜色下看起来像是一滩水,但是闻起来却有血腥味,有食腐的昆虫集中在上面,这里到处都有动物被杀戮,看见鲜血可能不该那么大惊小怪?但是那些散落的穿孔的兽牙和小石块是什么?
白锐把那些兽牙和石块捡拾起来,它们中的一部分,他看着该死的眼熟!把这些东西放进筐里,白锐站了起来,这时候二哈们分成了两组:“果爸和黑爸分开了?”
“呜~”
这就是确定的意思了,黑爸和果爸一起外出,明显的打斗场景,他们两个人分开了。各种各样的可能太多了,而且一个比一个糟糕。白锐不多去想,他现在需要的是尽量保持冷静,他抱着鹿腿的大头:“鹿腿,我知道你很聪明。带着你的同胞,去那边。我会和小青去另外一边。”
当白锐松开手,露腿舔了他一下,带着其他二哈们在黑暗中消失了。白锐则上了小青的背,他紧紧的抱住它,手腿并用那种,用自己的脸颊贴在它一边的魂晶上。
树枝抽在脸上,树叶刷过背脊,为了不被戳成瞎子他只能闭紧了眼睛,抱住小青的手在各种各样触感的地面上摩擦过,但是白锐感觉不到任何疼痛。一遍又一遍在他脑海中重复着的只有一句话:找到黑爸果爸,找到黑爸果爸,找到……
然后,小青停下来了。白锐张开眼,看到的是一小段几乎能够称之为悬崖的陡坡。傻白飞了过来,非常非常吵闹的声音,从陡坡的下面传来。
此时此刻,白锐觉得自己的心脏好像已经停止跳动了,变成了一块冰冷沉重的石头。但又觉得他的心脏跳动得沉重又激烈,仿佛随时都要挣脱肋骨的束缚,从胸腔里蹦出去。
他走到了陡坡边上,下面是一个七十度角的坡度,大概三四层楼高,整个陡坡上都覆盖着一些生长茂盛的藤类植物。陡坡的下面有几双眼睛晃动着,最终越来越远,看来是在蜂子们的叮咬下逃跑了,白锐看不清下面到底有什么,只是能闻到很浓重的血腥味。
家里储存食物的悬崖比这个高得多,黑爸从上面掉下来都没死,那应该不是黑爸。果爸的伸手那么灵巧,也一定不会从悬崖上掉下去。况且,白锐可是知道这世上有个东西叫做跳崖不死定律的!更何况这都不是一个悬崖!︿( ̄︶ ̄)︿那下面一定不会是果爸或者黑爸。
白锐攀着藤条爬了下去,他的手脚都在流血,可是却有力而灵活,这样的高度竟然没花掉多少时间。小青、傻白,还有傻白的孩子们,沉默的陪伴在白锐身边,跟他一起到了那堆残骸的旁边。
那残骸已经不完整了,白锐最先看到的是一块躯干——之前的野兽已经完成了分尸的工作。腹部被撕扯开,除了白锐不小心踩到的几块肠子,其它内脏早就不在应该的位置了。稍后白锐又找到了一条大腿和一条胳膊,但是头呢?最重要的头呢?
头骨没有多少肉的部位,不是应该最后吃的吗?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说好的跳崖不死呢?说好的我要养你们到八十岁呢?说好的……”白锐的脸上还带着笑容的,但是泪水立刻就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没法再骗自己了,其实站在悬崖上的时候他就知道答案了。小青和傻白的嗅觉不会认错。但,人总是相信奇迹,相信侥幸的。
【系统,涅槃重生这个技能能够复活很久之前的尸体吗?】【……】系统沉默,它应该也在计算,【用你现在所有的生存点数交换,我可以给你答案。】【换!】
【涅槃重生这个技能确实存在于你的技能树中,但是,脏器严重损毁,或者死亡时间超过二十四小时的尸体,无法复活。】【用别人的内脏代替,可以复活吗?】
【不可以。】
【系统,谢谢】
【愿意为玩家服务。】
扔掉草筐里做送饭幌子的肉,白锐小心的把他能找到的所有的残骸放进去。
无论是黑爸还是果爸,他们都是个高大矫健的男人,是野性的原始汉子。但现在,这草筐却能容纳下他的全部。
因为对决定别人的生死感到畏惧和无力,他躲了,逃了。如果,今天他一起来,那么傻白、小青,鹿腿也都会在一起,现在这样的情景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白……白锐……”
“爸,我这就去找另外一个爸,然后带你们一块回……哎?”
“白……”
“黑爸?!”白锐猛地抬起头,他找了半天,才从陡坡上的藤蔓中间,发现了一个与其他不同的阴影,那不是随风抖动的叶子,那是一只手!他下来的时候正好从那位置旁边经过,但竟然没发现?!
“啪!”傻白在白锐的脑袋上不太成功的降落,然后它飞起来。看似是无规律的飞行,其实是在指向黑爸的方向。白锐脑中一闪而过的是它刚才的各种花式飞行,其实都是在指向黑爸吧?可是白锐太沉浸在痛苦里了,以至于竟然忽略了。
不过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白锐一把扔开了草筐,拽着藤条开始朝上爬,小青就在他后边,帮助白锐朝上顶。
黑爸所在的是个被遮挡在藤条后边的,凹进去的平台。
“放心,我死不了……”黑爸的声音有气无力。
本来天就黑,又有藤蔓的遮挡,白锐现在几乎和瞎子没两样。幸好他之前开启了正骨技能,也购买了人的图谱,现在才能通过这种方式来查看黑爸的伤势。白锐伸手按在黑爸的肚子上,黑爸几乎被开了膛,肠子都有些流出来了,因为鲜血和内脏,手摸上去的就是滑溜溜的触感。
“黑爸,我要把你翻身,你忍着点。”确定黑爸的肠子不会再流出来了,白锐停止了喷吐蛊雾。
“翻吧。”
黑爸的后背从左肩到右胯部是一条深可见骨的伤口,在这伤口上白锐摸到了一些泥和植物的混合物,这应该就是黑爸没流血流死的原因。他尽量把那些泥挖出来,通过系统可以确定伤口里再也没有石子,才开始对着伤口喷起了蛊雾。当做完这一切,白锐都有一种虚脱的感觉,更不用提黑爸,他已经完全昏过去了。
***
“嗷呜呜。”鹿腿的声音从陡坡上边传来,白锐爬上去的时候,它身子是正对着白锐的,但是脑袋歪着,眼睛却又斜着朝白锐这边来看。
这小眼神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吗?犯错、犯二、犯蠢的时候二哈们不是突然找地方躲起来,就是这表情的。
第四十一章
“果爸被带到猎部落去了,你没攻击猎部落,对吧?”
“……”鹿腿没出声,它把头扭向另外一边,依旧眼睛朝白锐这边斜。
“没事,毕竟你们在猎部落待了很久。你们留在这里,保护黑爸。”白锐拍了拍鹿腿的脑袋,转身重新爬上了小青的背。鹿腿和其它二哈趴在了陡坡上,静静的看着白锐离开。
这很奇怪——明明白锐还没怎么学会如何在这个世界认路,方向也还辨认不清,但他就是知道,距离差不多了。他从小青的身上下来,吹响了虫笛,一边吹,一边用走的继续向着目标前进。
现在的白锐很冷静,他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必须做什么。他却又十分的混乱,喜悦和愤怒充满了他的大脑。
野兽的咆哮声变得越来越遥远,昆虫振动翅膀的声音逐渐的变成了一种震动耳膜的轰鸣,天色更黑了,高挂在天空中的半轮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云遮住,已经完全不见了踪影。
前面看到了火光,白锐走进了一块还算平整的土地,这里因为人类的活动,没有高高的野草,也没有繁茂的树木。
在他的对面,猎部落粗陋的木头栅栏外边,站着很多人,熟悉的,陌生的,许多人都举着火把。浑身是血的果爸被两个人抓着,低着头,不知道只是失去了意识,又或者……
——平坦的地面暴露出了一地的蛇蛙,明亮的火光暴露出了遮蔽月亮的真凶,那是无数飞虫。
他的出现,让猎部落的人们短暂的出现了骚动,从他们的后边还能听见女人和小孩的哭泣声。
这样的场景,终于让猎斧第一次后悔了,如果从一开始就接纳这个孩子,没有闹出把他抛弃的事情,那么现在站在这里发抖的就不会是他,而是他的敌人!
“白锐,我们原本是明天要派人去通知你的,猎黑和猎果被人袭击了,幸好我们经过,才把猎果救下来,但是我们找了很久,都没能找到猎黑。”
“把我果爸还来。”
“白锐,你看现在这情景是不是太吓人了点?你把它们都散掉,我们就把你果爸还回去。”白锐的笛声已经停了,但飞虫依旧在飞舞,毒蛇依旧在嘶声。
“我果爸也已经死了,对吗?”其实被架住的果爸,胸口还在起伏呼吸。白锐看到了,他只是故意这么说。
“怎么可能?你看你果爸不是……”猎斧的脸色瞬间大变,只是这个时候白锐还没完全理解他变脸的意义。
虫笛重新回到了白锐的唇边,原本以白锐为中心或盘旋或环绕的飞虫与蛇蛙,瞬间全都调转了方向,扑向了猎部落的众人。
猎斧的反应极快,就在白锐举起笛子的时候,他已经扑向了果爸,他知道自己是来不及控制住白锐的,他们的距离太远,更何况白锐的身边还保护着一条巨蛇。他只能让猎果成为他的挡箭牌,但是……
“啊!”他伸出去的两条胳膊不知道别什么同时蛰了一下,求生的本能让他忍住了最开始的剧痛,但是当他的手碰到猎果的时候,他发现自己的双手已经完全失去力量了。猎果就在眼前,他的生路就在眼前,可他的手臂好像变成了两根爬满了蚂蚁的木头,码样疼痛而却又不听使唤。他意识到自己现在只剩下逃跑这一条路了,可是当他一团转身的时候,才发现失去控制的早已经不只是他但是双臂,而是全身了。
各种飞虫充满了整个部落,主料为茅草编织覆盖着毛皮的粽子房在让人毛骨悚然的“咔嚓”声中,转眼间被啃得支离破碎,躲藏在其中的人们嚎叫哭喊着,可是连逃跑都不来不及,他们往往刚刚站起来,就已经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继而爬了满身的蛇虫。
他们浑身麻木,却意识清楚,能清楚的看见蛇虫从他们的眼前爬过,感觉到自己的肉被撕咬,听到无数昆虫鸣叫的声音。
白锐抱住了果爸,或者他以为自己抱住了果爸,蛊雾喷在他的伤口上,但是当他拨开这个人的头发,才发现这是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男人。刚刚的欣喜被一种巨大的恐惧感所代替,白锐扔下这个人,冲进部落,在满地的人中间到处去翻找,然后他找到了,伤痕累累已经冰冷的果爸……
***
黑爸和鹿腿是在天亮之后赶到猎部落的,不过这里剩下的只能说是猎部落的残迹。原本部落的聚居地只剩下了一地尸首。白锐抱着猎果,在他身边还剩下三个活人:猎斧、猎岩和猎根。他们身上爬满了昆虫,浑身青紫肿胀,早已经面目全非。而白锐,他浑身是血,别人的,但也有他自己的,两只眼睛肿得变成了两条细缝,脸色看起来比他怀里的猎果还要难看。
一开始白锐没注意到黑爸来了,他正在对着猎根喷蛊雾。猎根张开嘴,他的舌头已经没有了,嘴巴里也满是黑色的小虫,他发出含糊的声音,眼睛里露出痛苦的哀求,不是哀求活而是哀求死。
猎黑看到猎果的情况时,身体摇晃了一下。但他舔舔嘴唇,很快就重新镇定了下来,或者从外表看来是镇定了。他走过去,盘踞在白锐身边的小青吐着信子看着他。当猎黑的手放在白锐肩膀上的时候,白锐一旦反应都没有,就好像猎黑拍着但是别人。知道猎黑抓住他的双肩,强迫的让他转过身来。
“白锐,我们该带着你果爸回家了。”
“……”白锐的嘴唇嗫嚅着,他可能说了什么,也可能只是呻吟。黑爸拥抱了一下他,把他的额头紧紧按在自己满是血和汗的胸膛上,然后放开他。
他走到猎根旁边,这个人得到了他们的信任,然后又用最干脆的方式背叛了他们,猎黑看都没多看一眼,干脆利索的拗断他的脖子。然后是猎斧,猎黑的父亲早逝,他也曾经尊敬和崇拜他,可是这个人所做的事情,让他们变成了仇敌,猎黑用手卡住他的脖子,花了稍微多一点的时间把他掐死。最后是猎岩,曾经他们一起捕猎,并肩作战,是同族,是好友,是照看着对方后背的战友,但是……
“猎果被你们抓走的时候还活着,他心脏上的那一茅中得太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