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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节
    顾慨棠沉默地掀开被子,粗略查看了一下床单的情况。情况比他想的要糟,酒水渗到了床垫里,顾慨棠要开始考虑换一个新床垫的事情了。

    窦争的视线一直盯着顾慨棠看,顾慨棠都不用回头,就感受到了那人滚烫的视线。

    窦争喝酒后声音变得沙哑,他低低喊:

    “海棠。”

    顾慨棠停下手中的动作,但没说话。

    窦争又喊了一声,顾慨棠还是没有回答他。

    所以这不是拒绝他,只是暂时无视他。窦争还有希望,他可以站在这里等顾慨棠慢慢想。

    他窦争,可是从来都没想过要顾慨棠负什么责任,这点可以拿小野保证。这样轻松、又没有危险后果的事情,虽然被拒绝过很多次,但……万一同意了呢?

    窦争心里这样安慰着自己,他赤脚站在地上,像是犯了错误一样,看着顾慨棠换床单。

    顾慨棠本来想把床弄得看起来干净一些。可是他脑子里一直在想其他的事情,所以没办法专心收拾,反而越弄越乱。他将被窦争弄得一塌糊涂的床单扯下,扔在地上,有些难以忍受在房间里保持安静但存在感过强的男人。顾慨棠闭了闭眼睛,说:“……你出去吧。”

    窦争心脏被一只莫名的手狠狠捏了一把,突然间酸的难以忍受,他‘哦’了一声,茫然地看看四周,觉得特别空虚。他站在原地磨蹭了一会儿,想解释什么,打破这尴尬的气氛,让他脸上好看一点,又觉得实在是无法挽救,只好低着头迅速向前走。

    裤子快要掉了,窦争用左手狼狈的拽着。他喝了酒,走不好直线,没穿鞋子的脚踢在床边,发出听起来就很痛的声音,他也没吭声。

    两人之间的距离迅速接近,在与顾慨棠擦肩而过的瞬间,窦争忍不住低下头,紧咬牙关才没发出声音。

    也是在那一瞬间,顾慨棠伸出手狠狠抓住窦争的手臂。

    窦争羞窘着想尽快离开,突然被抓住,相反的作用力很大,弄得他几乎要摔倒。因为情绪激动,窦争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眼通红。

    顾慨棠问:

    “身为一个男人,做这种事,你不觉得丢脸吗?”

    窦争比顾慨棠矮上一点,一开始低着头,听了这话后,猛地抬起头,气势惊人地和顾慨棠对视。

    他松开左手,裤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同时扣住顾慨棠的后脑,在他下唇狠狠咬了一口。

    顾慨棠感到刺痛,想往后躲,还没躲,窦争就放开了。

    窦争手抖得厉害,放开顾慨棠后,他迅速低下头,说:“……当然丢脸,我知道,你……看不起我。但有一丁点的可能,我都不想放弃。”

    “……”顾慨棠摸了摸下唇。

    窦争都不敢眨眼睛,声音细得像是蚊子一样,说:“我最不想被你看不起。”

    说完,窦争猛地向前走。但沾了水、湿重的裤子狠狠绊了他一下,这要是摔到,肯定会头破血流。

    顾慨棠用力扶了一下。

    窦争发狠地踹了那裤子一脚,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顾慨棠看到他湿漉漉的内裤还在向下滴水,流到腿上。

    顾慨棠复杂地看着窦争,开口问:

    “……为什么,你能做到这种地步?”

    窦争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蹲在地上,喘了口气,缓过来后,弯着腰往门那边挪。

    走到了门口,顾慨棠抓住他的手臂。

    窦争只穿了一件绒衣,领口被扯得变形,他伸手拽了一下,回过身,盯着顾慨棠。

    “因为我喜欢你,我爱你……!”

    刚刚顾慨棠把湿了的床单直接扔在地上,现在布料纠缠在窦争的脚上,窦争拔了两下没有效果,他颓然坐在地上,浑身都是酒气。

    可能是因为喝的太多,也可能是因为太过丢脸,窦争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往头部涌,太阳穴的青筋随着心跳一鼓一鼓,头要炸了一样。

    但是手指冰凉,指尖又痛又麻,让他忍不住握紧拳头。

    窦争抱住头,声音嘶哑,愤怒地咆哮。

    “你和其他女人一起吃饭,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她们……女人能给你的,我也可以啊!我比任何人都爱你,为什么不能选我?!”

    顾慨棠站在旁边,看着坐在地上,愤怒至极的窦争。

    他喜欢顾慨棠,来北京之前,自己一个人躺在床上。

    乡下的夏夜燥热到让人难以入眠。窦争躺在床上,想,这一次,他要毫不顾忌地放手去追海棠。甚至可以这样放下脸面,三番五次……

    人的一生,大概只有那么一次机会,愿意放弃一起,去爱,去追随。

    可窦争只有世界观,没人告诉他方法论。真正轮到自己面对时,窦争才知道,谈恋爱不仅需要热情,更需要方法。

    他愿意不顾一切,那么顾慨棠呢?……他愿意吗?

    窦争愿意放弃的一切,在顾慨棠看来,说不定,只是分量够重的苦恼。

    顾慨棠看着窦争,眼神内敛、冷静。他没被房间里的酒气影响哪怕一丝一毫的情绪,顾慨棠站了一会儿,伸手去抓窦争的手腕。

    窦争羞愤至极,不想给顾慨棠看见自己现在的模样。他双腿不用力,向下坠。可敌不过顾慨棠的力量,被抓着手腕拽了起来。

    然后顾慨棠向后一压,把窦争按在了墙上。

    窦争两只手的手腕被合十压在墙上,他不是挣扎不开,只是没有用力。他的脸在灯光下,每个细节都能被顾慨棠看的清清楚楚。

    窦争把眼睛往手臂后面躲,身体却因激动而发抖。

    看吧。顾慨棠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给窦争造成巨大的影响。

    窦争紧张地做出吞咽的动作,他面红耳赤的等待着。

    就听顾慨棠说:

    “……你真的很脏。”

    窦争身体一僵,像是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因为脸躲在手臂后,所以看不到他的表情。

    “什么……什么?”

    “第一次见到你,你在火车站随地小便。”

    “……,我……”

    “在我家里……你还穿着我的衣服……自慰。”

    窦争急促地呼吸,他开始挣扎,顾慨棠松开他的手腕,窦争双手扶住墙壁。

    窦争想嘶吼,想逃避,脸上热得快要沸腾。

    顾慨棠拧着眉,继续说:

    “你不穿袜子在我的床上,还在上面喝酒。你搂我的枕头,这些都不算什么。我还知道,你舔过我用的汤匙,窦争,你好脏。”

    窦争又羞又急,张口要说什么,最后什么都没说出来,他的喉结上下滚动,表情扭曲的听顾慨棠说着,然后抬起头,眼神里全是痛苦的。

    顾慨棠不为所动,他伸手握住窦争的一只手腕,防止他愤然离去。

    顾慨棠声音平静,轻声道:“还用我说吗?我觉得你没教养,没头脑,幼稚的要命,不负责任,做事不考虑后果。就连你喜欢我,我也觉得是麻烦。”

    窦争脸上的表情怎么都维持不住,他低下头,呻吟一般,气若游丝:“……别说了,他妈的,我早就知道了……”

    顾慨棠道:

    “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了解吗?你被我的外表蒙骗一时,但靠着皮相,口中说着喜欢,……你不觉得空虚吗?”

    窦争深深的看着顾慨棠,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

    顾慨棠同样凝视着窦争。

    窦争抿着唇,一直做出吞咽的动作,他的双眼发红,眼眸上浮着一层水汽。

    两人面对着面,谁都没主动说话。

    直到窦争吸了口冷气。他发出像是痛极了的吸气声,窦争伸出手臂,搂住顾慨棠的脖子。

    顾慨棠没有躲,他连表情都没变。

    “我……”窦争轻声说,“不是喜欢你的皮相。”

    这样说着,窦争轻轻用脸颊揉蹭顾慨棠的耳朵。

    痒,很痒。

    顾慨棠的耳朵从未被其他人这样亲昵的碰过,但他一动不动。

    “我本来以为你会……谁想到你会这么反感!”窦争顿了顿,很不甘心地吼道,“……算了……哼,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放心,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窦争咬牙切齿、颇有力度的说完这几句话,眼角滚烫的眼泪瞬间流到脖子里。他眨眨眼睛,表情轻松的放开手,靠在墙上。

    “不过,你能不能忘了这些事?别讨厌我,就像是……就像是我们高中那样。”

    到了这时,窦争还想着要给他留下点好印象吗?

    顾慨棠说了这么多伤人的话。将心比心,要是有人敢对顾慨棠说刚刚他对窦争说的话,不管那人是谁,顾慨棠一定决然和对方隔断交往,再没有复合的可能。

    就是因为知道这样,顾慨棠说的时候,内心的煎熬和表面的平静做着激烈的矛盾斗争。

    结果却是这样的。刚刚顾慨棠问窦争为什么能做到这种地步,其实他根本不用回答。

    问这个问题的人,已经没什么不明白的了。

    顾慨棠轻轻叹了口气,说:

    “窦争……”

    窦争张张口,却因为喉咙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

    “其实我,很自私,也很冷漠。”

    顾慨棠垂下眼帘,试探着,轻轻牵住窦争的手。

    碰到那人手的一瞬间,顾慨棠还以为自己握住了冰块。家里温度不低,尽管窦争没穿裤子站了有一会儿,但也不至于冷到这种地步。

    顾慨棠想,窦争他……一定很害怕。

    窦争的手一僵,随即向磁铁一样粘了过来。

    顾慨棠任他抓着,他的声音不再凌厉。

    “我不是个好人。最起码,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顿了顿,继续说:

    “就算是那样,你还喜欢我吗?”

    窦争发抖到牙齿打颤。他知道顾慨棠不是那种喜欢开玩笑的人,但不知为什么听到这话还是觉得害怕。窦争慢慢凑到顾慨棠面前,眼睛看着他的嘴唇,鼓起勇气,紧张到心脏快要跳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