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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
    窦争找准位置,脱了鞋子后,避开顾慨棠的伤口,小心翼翼的跨坐在他的腰上。

    因为顾慨棠是坐着的姿势,两人面对着面,距离很近,有些诡异。

    顾慨棠就觉得不对劲了,他用左手推着窦争的胸口,低声说:“不要闹了……”

    话说的既沙哑又无奈,听得窦争耳朵痒痒的。他玩心大起,固定住顾慨棠的后脑,说:“怎么样?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用。”

    顾慨棠脸色一变,偏着头垂下眼帘,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但是看上去没有生气,他轻轻叹了口气,道:“……,你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第二卷:酸秋

    第29章 很熟悉,像是自己童年走丢宠物,突然有一天重回他的世界。

    顾慨棠自我感觉自己的脾气不算很好,可能还是修养不够,有些事情会让他感到非常气愤。只是顾慨棠能够控制,不用言语暴力来获得精神上的优越。

    窦争之前和他告白时,顾慨棠就很生气,他觉得窦争是在捉弄他。

    可是现在,顾慨棠可以很清楚的辨别,自己的情绪绝对和愤怒没有关系。除了尴尬外,更多的感觉是不知所措。

    这种转变并不是突如其来,也不是因为顾慨棠人在病中能容忍欺辱。

    顾慨棠顿了顿,看看自己的左手。

    窦争哼了一声,从顾慨棠身上下来,道:

    “我可不是开玩笑,你以后就知道了。”

    窦争一边说一边将顾慨棠手中的杂志抽出来,说:“不要看书了,眼睛会坏的。”

    顾慨棠没有防备,杂志果然被抢了过去,被放到旁边的矮桌上。窦争大概是担心顾慨棠说他,夺走书后迅速起身,走进洗漱间,关上了门。听着声音,窦争似乎是在洗澡。

    这间双人病房二十四小时提供热水,因为单天价格比较贵,所以直到现在,顾慨棠旁边的病床都没有人入住。昨天晚上顾慨梅在这里陪护,就是在租的弹簧床上休息的。

    十几分钟后,窦争洗完澡从洗漱间出来,手里还端着一个装着热水的脸盆。

    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过来,顾慨棠闭上眼睛时,窦争就拿着还有些烫的毛巾敷在他的脸上。

    顾慨棠用左手拿住毛巾,有些模糊地说:

    “我自己来。”

    窦争说:“别动。我一会儿给你擦擦你的右手。”

    肌肉拉伤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不过还是会痛,医生说平时可以用热毛巾多擦擦,缓解疼痛。

    顾慨棠的手当然也痛,不过跟右腿的伤口比起来就很轻了,所以没受到应有的重视。实际上,顾慨棠的右手连拿一本书都很费力。

    顾慨棠‘嗯’了一声,不再拒绝。

    窦争给自己洗脸时,总是像打仗一样,非常匆忙,也不仔细。可给顾慨棠洗就全然不同了,此刻窦争很细致地擦他的眼睛、鼻梁、唇角,连耳朵都擦得干干净净。

    毛巾有些热,顾慨棠的耳朵被搓的发热、发红。窦争看着看着,坐到他身边,轻声说:“海棠……”

    顾慨棠睁开眼睛,长长的睫毛被灯光照出影子。

    窦争心中一动,忍不住伸出手,想去摸他的眼睛。

    顾慨棠挡住了,他握住窦争的手,犹豫了一下,在他手心上写了个字。

    因为没有笔,顾慨棠是用指尖画的。他写得很轻,如同清风拂过手心。窦争感到了一股强烈的麻痒,很想向后躲。他没想到自己的手心,竟然这样敏感。

    窦争忍住了,可他完全分辨不出顾慨棠在手心上写了什么。实际上,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十月底,北京变得干燥而寒冷。顾慨棠刚洗过脸,此时年轻的皮肤紧紧绷着。他的手指停在勾起的动作,顿了顿,说:“慨棠,是慨棠,慷慨的慨。”

    像是怕窦争听不懂一样,他耐心的说了三次。

    窦争点点头,说:“我知道。”

    “……”

    “你还记得不?”窦争说,“我们……,还是高中同学呢。”

    因为那时候窦争经常翘课,所以说起来,有些不太自在。

    顾慨棠点点头。

    “所以我知道你的名字。也会写。”窦争想了想,继续说,“我记得他们当时都叫你海棠。”

    顾慨棠不太爱说话。可从小学到研究生,他的人缘都是最好的,只要是深入接触,很少有人会真的讨厌他。

    除了他良好的教养外,也是因为他很会为其他人考虑。

    所以顾慨棠的高中同学和他没有什么隔阂,也像是所有经历过那个阶段的孩子一样,给顾慨棠起外号。

    顾慨棠的外号比较女气,取了名字的谐音。这样叫他的也大多是女孩子。

    顾慨棠想到那段日子,张张口,刚想说什么,窦争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走开,他端着脸盆,到浴室重新打热水。看样子是要给顾慨棠擦右手。

    顾慨棠便不说话了。

    刚刚烧开的热水,只放了一小会儿,窦争就下手去泡毛巾,然后拉上来拧干。碰到热水的指尖很快被烫得通红,窦争也意识到这水太热,他‘嘶’的一声,晾了一会儿,觉得温度差不多了,才轻轻抬起顾慨棠的手臂,给他擦。

    顾慨棠是那种很能忍痛的人,窦争不用那么小心翼翼,顾慨棠也不会喊痛。

    只是窦争这样神经粗大的男人,能想到这样小心的抬顾慨棠的手,毛巾避开输液的留置针,也挺不容易了。

    顾慨棠又看了看自己的左手。

    他想起了那天——

    在手术结束后的六小时期间,麻醉剂的作用消失,有那么几个小时简直是煎熬,让顾慨棠咬紧牙关,不想说话。

    他其实醒了,可不想睁开眼睛,和周围的人说话。顾慨棠不想在状态这样差的时候,还顾及其他人的情绪。

    留在床边的人很多,但很快只剩下顾慨梅、她的男朋友,还有窦争。

    顾慨梅两人似乎有什么话要说,从病房离开,终于只剩窦争一人陪着他。

    顾慨棠明明醒了,却还是闭着眼睛。他不想打起精神和窦争说话。他右脚开刀的地方一阵阵的痛,要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想其他事情。通过跟窦争聊天来转移注意力,肯定不是个好的选择。

    他痛得要命,就在这时,顾慨棠突然感觉自己的左手被人抬起来。

    病房里只有一个人,不用说也知道是谁。

    刚刚顾慨棠在装睡,此时睁开眼睛也太过突然。他放松左手的手指,不让窦争发现异状。

    顾慨棠的手心因为疼痛而遍布汗水,窦争毫不顾虑的双手握住,听声音,应该是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不知为何,顾慨棠就是觉得,那时的窦争好像非常非常的疲惫。

    窦争把顾慨棠的左手拉到自己的脸边。顾慨棠之所以知道那是窦争的脸,是因为他呼吸时的气吹在自己的手背上。

    窦争那样握着顾慨棠的手很长时间,长到他差点真的睡着,然后窦争轻轻亲了一下顾慨棠的手背。因为触感太过鲜明,所以顾慨棠一下子就分辨出来。

    窦争用很轻的、仿佛自言自语的声音呢喃着:“我的海棠……这要什么时候才能好……”

    顾慨棠震惊着。他还以为只有至亲之人会用这种……这种语气。

    那种无措,那种心疼,比什么争辩都要有用。

    窦争用脸颊碰着顾慨棠的手背。他一天没有刮胡子,脸颊上冒出了短短的胡茬,有些扎人。

    那一刻,顾慨棠真切的感受到了什么。

    也许窦争,真的是认真的。

    顾慨棠的五根手指被窦争分开,然后细致的擦指尖的部分。因为毛巾很软,所以有些痒。顾慨棠的回忆被拉回来,他转头看着窦争。

    窦争有些紧张,立刻放松力道,问:

    “碰到伤口了?”

    “没有,”顾慨棠连忙解释,想了想,说,“只是有些痒。”

    窦争松了口气。他清洗一下毛巾,重新擦顾慨棠的指尖。

    顾慨棠的甲床饱满,因为年轻身体好,呈现有活力的红色,不处理也显得很干净。

    窦争有些偏执的,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像是擦艺术品一样,弄得一尘不染。

    顾慨棠觉得很痒,但还可以忍耐。擦完手指后,窦争又提出要帮他擦洗身体,顾慨棠用自己已经洗过为借口拒绝了他,窦争便说,那好,我们睡觉吧。

    看看时间,现在也不过是晚上九点钟。顾慨棠很少这样早入睡,不过想想窦争忙了一天,说不定已经很累了,便点点头。

    窦争才有时间打理自己洗完澡后还有些湿的头发,他犹豫了一会儿,问:“我可不可以和你睡在一起?”

    “……?”

    “那张床实在是太小了,你妹妹睡还差不多。”

    这话说的很是奇怪,根本算不上理由。因为顾慨棠的床也并不大,想睡两个男人,不可能。

    顾慨棠沉默了一会儿,没有立刻回答,他怕理解错窦争的意思,显得自己蠢笨,过了一会儿,才委婉地说:“这张床也比较小。”

    他个子高大,右腿有固定的位置还好,左腿却需要蜷缩起来,不然很难放下。

    窦争却说:

    “没关系,我可以抱住你。”

    顾慨棠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他觉得窦争实在是太……呃……

    那种思维,和幼儿有什么区别?

    他不由回忆起高中时的窦争。那个气势汹汹,凶名赫赫的男人,顾慨棠之所以防备他,也是担心窦争的城府太深。

    现在想想,他是思虑太过了。

    顾慨棠看了看自己这点狭窄的地方,道:

    “你觉得可以的话,随便你。”

    窦争有些惊讶,猛地抬起头看着顾慨棠。他有些搞不明白,顾慨棠的态度怎么突然软成这样。

    虽然是好事,不过窦争只是嘴上说说。他不可能和顾慨棠睡在一起,因为窦争一旦睡着,很可能会碰到顾慨棠的伤腿。

    这么危险的事情,他还是不要尝试了。

    窦争放好弹簧床,就在顾慨棠的左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