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他要带他上浮蚩山修仙,他不但不觉得这是救赎,反倒认为是一种威胁,甚至还带着一群穿着破烂,又十分能闹的乞丐想尽办法逃跑,闹得不可开交,他一旦强行抓住他,他便大呼小叫,身边一群乞丐则哭天抢地喊浩然派神仙杀人,引路人纷纷侧目。
只凭这一点,足见其若是稍加培养,撒泼打诨的功夫定然不亚于云中隐。
最终叶翩跹没有法子,不得不对一群凡人乞丐下药,再将他掳走。
此事不提便罢,提起倒叫他气不打一处来。
若是遇到飞扬跋扈的修士,或是捉弄,或是算计,他轻而易举便能对付,然而面对一群凡人,他遵守自己的原则,却终究无计可施,这等事情传出去,还叫他颜面何存?
这厢,这熊孩子竟然还敢提起此事,他抬起手,对着毛小锐的后脑勺又呼了两下。
毛小锐哎呦呦喊了两声,不满地道:“师尊骗弟子就罢了,不高兴还打弟子。”
叶翩跹眉头一竖,道:“你给老娘安静一点,以后若是看见你小师叔,看你还敢嘚瑟。”
毛小锐停了一下,歪着头问:“小师叔?小师叔是什么?能吃么?”
叶翩跹被气笑了,道:“你要是敢吃,老娘反过来叫你师尊,安静点。”
说罢,顿了顿,倒是一下子变得郑重起来:“那片林子里瞬间爆发的力量气息明显属于那个家族,然而大师兄和四师弟在北陵,三师妹不能离开浩然派,在下境除了我们,也只有小师弟才能够阻止那个家族变态的力量,小师弟来了,是为了救阿月么?只是……”
他压低声音,兰花指顺了顺长发,自言自语般低喃,“小师弟的出现,估计我们也得暴露了吧?血家的人毕竟不是好控制的家族,这是一步险棋啊,倒有点担心了呢。”
毛小锐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但似乎意识到事情很重要,因而安安静静地站在旁边,转头去看别处。
忽地,他发现旁边一处丘壑后头有东西动了动。
“师尊,那里有东西。”说完,也不管叶翩跹,连跑带跳地便跑过去,毕竟是小孩心性,见着丘壑后的东西,忍不住惊呼出声:“哇,好漂亮的一只小鸟……”
叶翩跹一开始便注意到了丘壑后面的动静,不过他并未感受到任何杀意,而且丘壑后的东西灵力不稳,明显是受了重伤,命不久矣,蓦然听闻毛小锐的呼喊,便叹了口气,不去想学家族的事情,而是也跨步走到丘壑后,旋即不由愣怔,古怪地看了毛小锐一眼。
“臭小子,这等好事也让你遇到了,当真傻人有傻福啊。”
丘壑后头,赫然是身受重伤,半死不活的变异七彩霞光兽。
七彩霞光兽修炼了秘术,控制自己的气息外露,倒叫人无法察觉它的不凡。
毛小锐反驳:“师尊,弟子只是年纪小,不是傻子。”
叶翩跹不理他,自顾自地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七彩霞光兽的身上,眸子里渐渐染上奇异的色彩,“呦,还不仅仅是一头变异七彩霞光兽,显然已经化形分身,开始修炼,只不过不知道被什么东西重创,分身被重新锁进灵魂里罢了,你小子运气倒不错,这可是一头十二阶灵兽,实力可及元婴期吶。”
毛小锐听得玄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接着问:“师尊,我们要不要救它?”
叶翩跹道:“救,自然要救,就当是师尊先送你一只灵宠,这总不是骗你了吧?”
毛小锐惊道:“师尊,您不会说把它送给弟子吧?可是这明明是弟子先发现的,原本就应该属于弟子,师尊您不能这么不要脸。”
叶翩跹啪地又拍了他一巴掌,怒道:“放屁,老娘若不救它,你有个屁的灵宠,你行你来救,况且这东西厉害着,一只翅膀就呼死你,凭你的力量,还想当它的主人?”
毛小锐哑口无言,委屈地嘟着嘴巴,鼓着肉呼呼的小脸,嘟囔道:“也不知道有多厉害,我还是想要法宝。”
叶翩跹将七彩霞光兽捡起来放进纳戒中,白了他一眼,道:“放在纳戒里先用灵草温养,待它神识恢复再想办法让它和你完成主仆契约,好了,你小师叔在那片林子里,想必你师兄师姐他们也都在后面那片林子里,我们去吧,去那里寻他们。”
毛小锐点了点头,只道:“若是寻到师兄师姐他们,师尊就给弟子法宝么?”
叶翩跹:“捡了这么大的便宜还不知足,还问法宝,非叫老娘再呼你几巴掌才高兴么?走了……”
说罢,提着毛小锐便往荒地外掠去,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白芒的灵气之中。
泥泽之地外,黑色的树林在一轮风暴的摧残之后狼藉一片,范围不可谓不广,顾长月感受到身后的气息忽然停顿之后,自半空降下,又穿梭了将近一盏茶的功夫,身边的树木依旧东倒西歪。
惨白的月光下,偶尔还能见到一些大型妖兽的尸体,血淋淋的,死状恐怖。
可想而知,在那千军一发之际,小女孩的攻势若没有停下,她和猪恐怕都小命不保。
她心悸不已,又奔跑了许久,却依旧不见身后的动静,便有些奇怪地道:“猪,那女孩怎的停下了?按说不应当如此,莫不是她突然傻了?”
猪方才一脚踩毁女孩的罗网,蹄子受到重创,血流不止,在白色风暴停下之后,便再也跑不动,或许是身子太过肥圆的关系,摔在地上滚了好长一段距离,顾长月不得不将一把将它捞起来抱在怀里,一边用灵阴之气为它调养伤势,一边奔跑逃命。
猪舒服地窝在她的手臂间,眯着一双眼睛,很享受的模样,忽然听到她发问,也不睁开眼睛,只是无精打采地嚎了两声。
顾长月完全听不懂它的意思,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而问小花道:“小花,你可有什么看法?”
叶释寒对血凤歌的攻击速度太快,快到顾长月根本来不及感受到任何气息。
小花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语气有些虚弱:“阿月,是你小师叔,他的速度太快,所以你不曾感受到。”
顾长月本来极快地奔跑,猝然停下来,红色的靴子在地上摩擦出耀眼的火花。
她心里不知为何有种很奇异的感觉:“小师叔?他不是在浩然派么?竟然真的会来这里?”
他的话再次浮现在她的脑海中:“阿月,你若有危险,我会立刻出现。”
还当真是立刻出现了。
那股奇异的感觉让她忍不住扬起嘴角,笑了笑。
月光下,她的微笑美丽妖娆。
小花看不见她的表情,却清楚她的感受,在听闻叶释寒后,她真真正正地松了口气,心情似乎有些愉悦。
不过小花并不在意,因为将将脱离危险的它也颇为开心。
它对叶释寒的出现也很是疑惑,老实地回答:“这……原本他的任务一直都是坚守地下城的,此番为何来到这里,我倒也并不清楚。”
顾长月觉得奇妙,看向猪问:“猪,你们是一起的吗?”
猪半张着眼睛看了她一眼,大耳朵动了动,猪脑袋一点。
顾长月心道果然如此,又问:“他是不是之前就在这里了?我被那女孩逼到绝境,你们一起来救我的?”
猪又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顾长月感受到了什么,回头望着身后。
只见月色疏淡,有抹熟悉的身影由远皆近,带着熟悉冰冷的气息。
渐渐的,她看清楚了,一张比女人还要精致绝美的脸庞呈现在月光之下,熟悉却依然让她惊艳不已。
她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张了张口,只唤了声:“小师叔。”
叶释寒冲她点了点头,慢慢走到她的面前,埋头看着她,微微一笑,轻声道:“阿月,我感受到了,你看,我及时来了……”
第244章 温柔
听闻叶释寒的话,顾长月才回过神来,心中缓缓升起一股暖意,她笑道:“多谢小师叔救命之恩。”
叶释寒摇了摇头,似乎对她的感谢并不在意。
顾长月清楚他的脾性,倒也不纠结此事,反而疑惑地问:“不过小师叔不是在浩然派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叶释寒低着头看着她,直截了当地道:“想见你,就来了。”
说话的时候,他的脸庞上还带着笑意,就像是绽放在黑暗中的血色妖异,美丽妖娆,却在惨白的月光下,散发着淡淡柔和的微光。
顾长月再次怔了怔。
她了解叶释寒,这个被修真境修士所畏惧仰望的地狱行刑者虽然有着邪恶暴戾的力量,但事实上却是心思单纯的人,他往往想到什么便说什么,从来不懂拐弯抹角。
他说想见她,必然是真的想见她。
顾长月不知道该如何理解他的意思,便将一些奇怪的想法压下,随后很是平静地道:“小师叔是有事情想见我吧?是何事如此……”
只是她的话还未曾说完,他却开口打断她,道:“阿月,你受伤了。”
顾长月一直提着一口气息忍受疼痛,不提倒好,一旦特意提及,那口气息缓缓沉下,她顿时觉得胸口如同被尖锐的刀子切割一般,疼痛不已。
她不由吸了口凉气,用一只手拖着受伤的猪,另一只手捂住心口,咬牙道:“麻烦小师叔帮忙护法,弟子需得调息养伤。”
说罢便打算寻个清净的地方,催动二层塔,将伤势调理一下,顺道也让猪养养伤。
然而叶释寒却毫无预兆地伸手,准确无误地拽住她的手腕,让她被迫停下脚步。
有力的五指隔着衣衫,传来冰凉的气息,她有些奇怪地看向他,道:“小师叔?”
尽管有伤在身,但她却时时刻刻也不敢放松,对于这周围的情况她一直都在谨慎观察,而现下似乎没无任何危险,他为何要阻拦她?
正当她莫名所以的时候,他一把拽住猪的耳朵,提起猪肥嘟嘟的身体,随随便便地往身后一扔。
猪漆黑的身影在长空之中划出一抹弧度,随后落入浓密的丛林,不消片刻,只听一声巨响,落在丛林某处。
顾长月大惊失色,“小师叔,你怎的把猪扔了?它重伤在身……”
叶释寒道:“它没有伤,魂网它不怕。”
顾长月张了张口,蓦地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
原来那猪贼精贼色,假装伤势严重只为了赖在她怀里占些便宜。
她自来就小心警惕,一直不曾被它得逞过,只是方才情势危急,再加上看到它一脚踏毁诡异的魂网,心下担忧,倒是忽略了它的本性,如此便将它抱在怀里,一抱就是一盏茶的功夫。
当真失策。
不过就算它再机灵,还是被叶释寒一眼看穿,远远地扔了出去。
此厢也不知道情况如何。
顾长月心下郁闷,也懒得管它,只道:“小师叔,那么弟子先去疗伤。”
说罢,看了眼叶释寒的手。
然而叶释寒依旧没有放手的意思,他甚至将他拉到自己的身前,忽然俯身过来,一把将她抱起。
猝不及防下,他的心跳便在她的耳边,他的气息将她重重包围,她轻轻吸一吸鼻子,便能够闻到那股属于他的,淡淡的,古朴神秘的奇异香味。
这下,她才真真正正惊得说不出话来。
小师叔…居然抱她?
她还能跑能动,只不过受了些许内伤罢了,咬牙忍一忍也就过了,可他却抱她?
小师叔眼里没有死人与活人的区别,难道也没有男女的区别么?
想到这里,忍不住苦笑,头一次觉得遇到这样的师叔倒也锻炼心性。
她挣扎一下,道:“小师叔,你把弟子放下来,弟子还能走,其实不用如此的。”
叶释寒无动于衷,道:“刚才,她要杀你,我心里很怕,不知道为什么,不想你受伤,阿月,不要离我太远,我要和你一起,我可以保护你,不让任何人、任何妖兽灵兽、任何法宝欺负你。”
他的声音如同纷扬的雪花,迷蒙清冷,却有着让人无法触碰的柔和。
他对她说,不希望她受伤,想要保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