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岳轻愕然转头,只见三人出现在自己身后,明显冲着自己而来,这三人中,除了解飞星有一面之缘外,另外一个中年人与老人自己都不认识了。
韩业这时候能发挥专长了,只听他对岳轻小声说:“大外甥,还记得我在山上和你说的吗?那位老人就是广城的半边天,孙沛孙半天!”
这时店老板也连忙迎出店门,叫破了剩下的中年人的名字:“青田大师怎么也来了!”
这不是青田大师的主场,青田大师对店老板笑了一笑,便把目光转向解飞星。
老板眼光何其毒辣,马上知道这一行做主的不是青田大师,不是孙老,而是那位最年轻的。
现在,这个最年轻的正目光炯炯,看向另外一个年轻人!
解飞星抱拳说:“京城一别,岳小哥别来无恙?”
岳轻觉得解飞星还挺有意思,特别不像当代的人。他同样抱拳,一本正经,半文不古回应:“无恙无恙,这才一周不到,你我容颜依旧,兄台风华正茂,气如燧发啊!”
解飞星先是一愕,跟着一惊。
前面半通不通的招呼姑且不说,最后那个气如燧发……莫非岳轻已经看出他是志在必得而来?
解飞星念头几转,打了一个哈哈,跟岳轻说:“他乡遇故知,难免激动了一点,我们能在别的地方再次碰面也不容易,我这次来是为孙老挑选一件法器的……不如我们打个赌?”
岳轻扬扬眉:“什么赌?”
“就赌谁能在这间店中找到最有价值的法器,如果岳小哥找到了,你的法器我替你请来;如果我找到了,法器我也可以送给你,只希望能够再求之前那枚印章一观。”解飞星说话,掷地有声。
他已经打定主意,只要印章到了手里,不管岳轻要什么都可以交换,但印章是万万不能再还回去了!
“他想要你的五雷印?”手珠对岳轻说。
“这谁不知道。”岳轻回应,他若有所思,“看着解飞星这么重视,我倒是突然感觉到,他身上的气,与五雷印上面的气,好像多少有那么点相似……”
他沉吟一下,虽然没有答应,但也没有拒绝:“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法器什么最厉害,好像也不好判断。”
“那就让孙老来说想要什么法器,我们各挑一件自己认为最适合的,让孙老选择。”解飞星毫不犹豫。
站在一旁的孙老喜忧参半。
他人老成精,看到这一幕还有什么不懂。
解飞星过来这里,表面上看是为他点穴,实则这不过托辞,他的真正目的是面前的岳轻!至于岳轻,他之前接触都没有接触,现在解飞星目标明确,咄咄逼人,万一两人最后发生了什么龃龉,就再也不用想岳轻肯替他点穴了……
他看向一旁的青田大师。
但青田大师根本不知道解飞星与岳轻中间隔着什么,怎么化解?也是爱莫能助。
两人面面相觑,同时暗叹一声,只觉好事多磨,如履薄冰!
这边解飞星给出可行方案,岳轻无可无不可,点头答应。
解飞星看向孙老。
事已至此,孙老唯有苦笑:“我到了这个年纪,也没有什么追求野心了,只希望阖家平安,子孙健康长寿。”
解飞星在旁边说:“孙老要点的是阴宅,这次找的法器做葬器更为合适。”
岳轻沉吟一下,再次点头。
两人俱不多话,直接进入店中开始挑选。
巴掌大的小店距离门口就几步之遥,刚才岳轻与解飞星的对话店里的人全都听见了。能找到这里的也是多少有几分能力的圈内人士。他们都是店里的常客,挑东西也不急在这一时半刻,纷纷退到两边,饶有兴趣地看两人如何挑选。
方寸之地,东西并不很多,三面墙壁上零零落落摆着各种不同的东西,有新近做成的,也有以前流传下来的,有光鲜亮丽的,也有晦暗无光的,至于材料种类,那更从珍珠到木头,从摆件到手镯,只有你没想到,没有你没见到。
解飞星进入店铺之后,目光向左右一扫,已经用上飞星派独门的观气之法观察店内气机,并往气场最强的地方直走而去。
岳轻与解飞星不同,他并不去管店铺里头哪里的气场最强烈,而是直接走到左边的价值,从架子上的第一件东西往后看起,看样子是打算将店里的每一个东西都看上一遍。
店中常客此时站在一旁,交头接耳:“我看还是邀战的那个厉害啊……”
“你知道那个人是谁吗?”
“是谁?”
“解飞星没听过?九宫飞星派,天下第一风水流派,解飞星,下任第一风水门的掌门人啊!”
“嘶,这么厉害?!你们看,他是不是找到了什么?”
说话之间,众人只见解飞星已经从架子上拿起了一件东西,他左右再扫视一圈,并没有把手中的东西放下,而是径直往外走来,显然已经选定东西!
至于岳轻,从开始到现在也不过五分钟的时间,他还在看着第一个架子上种种法器激发出的形态各异的气场呢。
有如伞遮空展开的,也有淅淅沥沥宛若下雨的;有一高一矮犹如瀑布生生不绝的,也有气如青草,枯荣有时的。
岳轻还看见了一个比较有意思,气场比较凝聚的法器。
那是一块砚台,砚台上面雕刻着老翁教子图,岳轻眼看着那砚台上面,老翁与小孩相对而坐,小孩摇头晃脑,背诵刻在砚台上的劝学诗,一旦有哪里忘词了,就是“啪”的一声,戒尺挥下!此时小孩的声音稍一断绝,没过多久,又委委屈屈地响了起来:“少年易老学难成,一寸光阴不可轻。未觉池塘春草梦,阶前梧叶已秋声……”
“我能把这里的灵气全部吸收吗?”珠子问了岳轻一个很严肃的问题,它这时已经饥渴难耐。
“不能。”岳轻很严肃地回答珠子。
“……”珠子,“理由?”
“不问自取谓之贼。”岳轻理所当然。
珠子在思索要不要来一个“窃气不算偷”。
几句闲谈,砚台被岳轻拿在手中。这气场在岳轻眼中十分可爱,他颇为爱不释手地把玩一番,方才将东西再次放回架子上。
店老板就站在一旁观察着两人,解飞星当然不用说,当岳轻拿起这块砚台的时候,老板暗暗点头,心想这也是店里少数几个精品之一。
脑海中一念还没有转弯,就见岳轻放下东西,转而拿起了旁边一件摆着好看的工艺品。
他:“……”
解飞星一直耐心地等待岳轻。
他挑选东西只用了五分钟,等岳轻却等了二十五分钟。
当半个小时过去,岳轻总算看完了店内的所有法器,方才心满意足,意犹未尽地拿起一件东西,走向解飞星。
解飞星不管岳轻拿了什么,他先亮出自己的东西,那是一件黑色木雕,雕刻的是狮身有翼,头长两角的神兽。
亮宝亮宝,讲究的就是一个亮明白。
解飞星说得清楚:“形似狮而有翼,象征仁与瑞,是貔貅的典型形状。貔貅有一角称天禄,有两角称辟邪,《急就篇》中,‘射鬾辟邪除群凶。’孙老要保子孙健康阖家平安,除凶驱邪,用辟邪正好合适。”
他并未说完,又指着辟邪本身说:“而且这不是普通的木头,如果我没有看错,这应该是乌木……”他缓缓吟着《异道行》,辨别乌木的口诀,“身如炭黑,颜色有殊,遇水黑亮,涂油色驻,烧灰为黄,异于普木……”
店老板自解飞星开始说的时候就一直笑眯眯地听着,至此眼中闪过一丝佩服。在风水店里选择法器,常人以为容易,实则不然。
许多法器呆在一个有限的空间里,从小处看,彼此气场相互抵消相互融合,常常会让挑选者判断错误;从大处看,种种法器的气场汇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个更大的气场,这个更大的气场自然遮蔽了法器各自的小气场,让气场从显到隐。
法器又不是烂大街的东西,也不像古董时不时捡个漏,大多数风水师过来寻找也是目标明确的,一般会由专卖法器的商人对应介绍。
如果要自己挑选,除了考验风水师对气场的敏感程度之外,还十分考验风水师的眼力,没有几分真才实学,是轻易挑不中好东西的。
老板这时呵呵笑道:“解大师果然厉害,这件东西就如同解大师所说,乌木辟邪,分毫不差,是我店里最好几样东西之一。”
但解飞星脸上没有什么喜色,相反,他微微皱眉:“不管是乌木还是辟邪,都有天然驱凶的效果,但正因为两者都是阳刚之物,与阴地葬器未免不太匹配。”
但饶是有这样的问题在,这也已经是他能找到的最符合的东西了。
好在这次的重点不是有多合适,而是谁的更合适,就算他一百分只考了五十分,只要岳轻考四十五分,他也够用了。
解飞星不动声色把目光转向岳轻,就见岳轻拿出了一串……呃,一串玉挂件?他怔了又怔,因为完全无法从玉挂件上面感觉到多少气场!
店老板这时也是神情古怪。
他想了想,委婉说:“这是组玉佩饰,年代不近,本身玉质也好,价钱不便宜。”就是说,完全没有风水法器方面的价值。
但岳轻在此时微微一笑,转问解飞星:
“解兄也如此认为?”
解飞星沉吟良久,犹豫不决,最后竟语出惊人:“我不这样认为,但我确实看不透这个东西。” 15
第十六章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齐齐心生疑惑,不明白明明邀战的是解飞星,为什么在关键时刻,他又自己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这到底是想要胜利,还是不想胜利?
倒是珠子微微咦了一声,说:“风度不俗。”
岳轻笑而不语,心想甭管对方风度再好,自己也是不可能把宝贝拱手相让的。
他向周围看了看,看见店铺正中央摆着一张泡茶用的八仙桌,于是走到八仙桌前,把组玉佩饰放到桌子上。
这件组玉佩饰一共六件,分别是玉琮、玉璧、玉圭、玉璋、玉琥和玉璜,以五色彩线穿绕而成,中间夹杂许许多多玉珠,是挂在胸前的项链。
这组玉佩饰的玉好,雕工也美,年代不知道,要放在古玩街那边,保不定是个大价钱的东西,可惜这里是风水街,没有气场的东西,哪怕再华贵珍奇,年代久远,还是落了下乘。
周围神色各异,多半是不相信这是法器的。
偏偏韩业兴致勃勃地扯着人说:“哎呀,我的大外甥眼睛就是厉害,你们看他挑的那组玉佩饰,就是单算材料的价钱也比解飞星来的强,这谁好谁坏,不是一目了然了吗?”
“呵呵,你的大外甥?你知道你的大外甥对面的是什么人吗?那是解飞星!是青年风水师中第一人!”旁边的人不屑说。
“大外甥说得好,我看大外甥连什么是风水,都十窍通了九窍吧。”
“哈哈哈,一窍不通,说得好!要不是一窍不通,怎么能在满屋子中选出这么一个工艺品?”
“在古玩店里选出一个法器不容易,在风水店里选出一个工艺品也不容易啊,果然大家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韩业的胖乎乎的脸气成了猪肝色。这时候他也顾不得大老板的尊严,拉上旁边始终不在状态的司机,挽起袖子就开始舌战群雄!
司机一脸苦涩,心想这什么玩意,我真的不懂……
“其实我刚才也想问,你拿这一组玉佩是在想什么?”
旁边的吵闹并不影响岳轻。珠子这时候沉吟出声:“就我刚才发现的,这串组玉佩饰虽然不说一点气场都没有,但气场紊乱晦暗,说是法器,不如说是摆件,就算要开吃,也无从下口。”
“你的人生意义就只剩下吃了吗?”岳轻竟无言以对。
“……”作为一个不知道过去的珠子,它的人生意义好像真的只剩下吃更多的灵气,找回更多的过去。不知为何这句话还有点押韵。
岳轻将佩饰放在桌子上后,退后两步左右看看,突然向周围的人要来了一把剪刀,咔嚓几下,将穿着佩饰的五彩绳给剪掉,然后把上面的许多玉珠扒拉扒拉,全扯到一边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