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格丽特原本已经打算向父亲坦白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没什么。刚才听到你咳嗽声,所以过来看看。爸爸,你别忙了。你也去睡吧。另外,明天我帮你去把医院的那个活给辞了。上夜班对你来说太辛苦了。我现在能养你了,爸爸。”
玛格丽特收拾起桌上的乐谱,催促父亲上床。
布朗·费斯摇了摇头,“现在夜班不多了。另外,我自己也想继续。不做事的话,我不知道该干什么。”
“这事另外再说。现在你去睡觉吧。我去给你打水。”
玛格丽特转身往外走去。
“玛琪,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身后忽然传来父亲的声音。
玛格丽特停住脚步,回过了头。见父亲注视着自己。
“如果我没猜错,应该还和那位霍克利先生有关,对吗?”
父亲的语气异乎寻常的平静,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了似的。
玛格丽特的心里再次涌出一种愧疚之感。想起自己之前曾对父亲下过的要远离那个男人的保证,这种愧疚感变得更甚,甚至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她慢慢走到父亲身边,最后蹲在他的膝前,握住了他的手。
“爸爸——”
“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布朗·费斯问道,声音微微紧张。
“……是的,”短暂的沉默过后,玛格丽特低声应道,“他说他想来拜访您,谈一下关于订婚的事……”
“上帝啊!我就知道!”布朗·费斯的脸突然涨得通红,语气充满了恼怒,“我就知道!这个不安好心的家伙!从我第一次看到他开始,我就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危险的影子!是的!这是个危险无比的家伙!玛格丽特,你真的喜欢上他,愿意和这种人过一辈子?”
“爸爸!求你了,别这么生气!你听我解释。他对我真的很好。我做不到再去拒绝他了。求您原谅我……”
“你爱他吗,真的爱他吗?”布朗·费斯生气地问,“如果不是出于你自己的感情,而是受到了他的胁迫之类的话,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不会容许他欺负到我女儿头上!”
“爸爸!”玛格丽特跪在他脚前,紧紧抓住他的手,仰脸看着他,“他没有胁迫我。是我自己喜欢上他了。爸爸,我真的喜欢上他了。求你原谅我。”
她的这句话,就像一瓢水,迅速浇灭了做父亲的刚才突然而至的所有怒火。
他呆呆地望着玛格丽特,忽然又剧烈咳嗽了起来,仿佛快要把肺都咳出来了。
玛格丽特急忙从地上站起来,抚着他的后背。
布朗·费斯终于停止了咳嗽,脸色灰败无比地靠在椅背上,目光略微怔忪,仿佛陷入了什么思绪之中。
“爸爸——”
虽然父亲的反应在她的预想之中。但真的见到他在自己面前露出这样伤心的样子,玛格丽特依然感到十分难过。
“爸爸,如果你不愿意见他的话,我让他不要过来了。我和他的事也不急。以后再说吧。”最后她说道。
费斯·布朗的目光落到玛格丽特的脸上,注视了她片刻,长长叹了一声息。
“玛琪,最近爸爸总会想起你小时候的一些事。那时候你还那么小,一切就好像刚发生在昨天一样。但是我知道,你已经长大了……”
他忽然苦笑了下,摇了摇头。
“刚才是我不好。我的反应过激了。玛琪,虽然我不喜欢那位霍克利先生,你的决定也让我感到很失望。但你是成年人了,一向也懂事,应该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你觉得你真的喜欢他,想和他生活一辈子的话,带他来见我吧。我会祝福你的,我的女儿。”
“爸爸!”
玛格丽特声音哽咽,紧紧抱住了父亲。
————
第二天,玛格丽特去见了施拉德先生。
银沙剧院的装修已经进入尾声。经过改头换面,现在焕然一新。那位女演员来自伦敦西区,最近刚移民到美国不久。虽然年轻,但舞台经验丰富,声线也非常优美。玛格丽特对她十分满意。事情敲定后,她离开了剧院。
玛格丽特走出剧院大门,往家的方向去时,留意到身后仿佛有个男人似乎在尾随自己,鬼鬼祟祟的样子。年龄看起来三十出头,头发凌乱,眼睛仿佛因为睡眠不足而充血,脚下的鞋也布满了褶皱和灰尘。
被这个人尾随了一段路,来到一处行人往来密集的街道时,玛格丽特忽然停下脚步,冲着对方厉声喝道:“附近就有一个警局。你再敢跟踪我,我立刻叫警察来抓你!”
男人仿佛吓了一跳。迅速看了下四周后,急忙走到玛格丽特的边上,朝她露出带了讨好的笑容。
“别误会!我不是坏人!请问,您是玛格丽特·费斯小姐?”
玛格丽特盯了他一眼。“你是谁?”
“我叫沃伦·福特。”男人急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展开,指着上面一篇附了她舞台剧照的文章给她看:“报纸上说,您和卡尔·霍克利先生往来密切?”
这是一张几个月前的旧报纸。他所指的那篇文章就是当时影射她和卡尔关系的八卦报道之一。
“福特先生,我不认识你!也没什么和你说的。你要是再跟着我,我立刻叫警察了!”
这个人目光躲闪,举动鬼祟,还随身带着这种报纸。说他是记者,又不大像。玛格丽特直觉地感到不喜。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费斯小姐!”对方追了上来,“我对您完全没有恶意。之所以找到您,是因为一件与霍克利先生有关的事。这件事对他而言非常重要。我一直想当面找他谈。但是您也知道的,像他那种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我根本没机会接近。我打听到您和他关系匪浅,这才冒昧地找上了您,希望您能帮个忙……”
玛格丽特停住了脚步。
见她停了下来,沃伦·福特的眼睛里掠过一丝得意的神色。但很快,神态又变得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