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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9节
    说实话,这里比起流炎山洞府差得远了。

    里面更是更无一物,陈禾却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就像他曾经在这里住过很久一样。

    试探着将这疑惑问出来后,释沣莞尔:“嗯,很久之前,在师兄捡到你的时候,我们也住在一个山谷里,恰好那里也有潭水,洞府在峭壁下方,能听得见外面湍急的水流声。”

    “原来如此,那地方叫什么?”

    “黑渊谷。”

    陈禾认真想了想,却毫无印象。

    “我们…住在那里多久?”

    这个问题让释沣沉默了。

    “师兄?”

    陈禾有些不安。

    面对释沣时,他总有种患得患失的不安,这也不符合他一贯的性情。陈禾想改,可是每次下定决心,很快又无济于事。

    释沣回过神来,想到师弟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也不愿意多说,让陈禾徒增烦恼,只淡淡道:“以修士仙人的习惯看,我们住在黑渊谷没有多久,十几年而已。”

    “啊。”

    那确实够短,陈禾现在一次修炼都可能有十年。

    运气好的话,醒来还记得事情呢。

    “但是,这是最初与师弟相处的时光。”释沣摸了摸陈禾的脑门,故意说,“小时候的师弟,特别听话。”

    陈禾终于醒悟过来:那是自己长大的十几年吧。

    心里微微窘迫,陈禾有点烦恼:“我幼时,必定做了不少蠢事。”

    除非生而知之,否则无论日后成为多么了不得人,这段黑历史总是不可避免的。

    “没有,师弟特别聪明,功法一教就会。”

    就是第二天立刻忘了,时时刻刻需要释沣用灵气引导,让陈禾习惯那个大周天循环。

    彼时释沣还困顿在功法练岔的问题里,涅毁真元根本不能用,只能每日费神的自行修炼出一些未被影响的灵气,不入丹田,专门用来疏导师弟经脉根骨。

    日日如此,直到陈禾筑基圆满。

    十数年,很短,亦很长。

    “先休息罢。”释沣看着陈禾。

    无论如何,几番分离,师弟又在眼前,无病无灾,即使前路莫测,总归会一起走下去。

    陈禾被这目光看得有些异样,他见释沣盘膝而坐,也似要修炼,便追问道:“这里不能用真元,不可动灵气,要如何修炼?”

    而且看样子,还要在这里住很久。

    无论仙界还是凡间,实力总是根本,万万不能抛下。

    “吾派功法本就特殊,此地能感悟地脉,炼心即可。”

    “可是…”陈禾不确定自己是否记得。

    “你在流炎山三百年,到了罗天上仙的境界,怎会不能?”释沣微微一笑,“不用真元,只以神魂,一观地脉便可。”

    “不用真元护持神魂?我神魂有伤,多年来…”

    “有我在。”释沣宽慰道。

    陈禾顿了顿,终是闭上眼。

    神魂刚探出时,忽而感到一股熟悉的凉意,将自己的神魂裹在里面,那种松懈舒适的感觉,让陈禾不禁低吟了一声:“原来是师兄——”

    相隔千万里,隐隐的契合,又怎么能跟近在咫尺的交融媲美?

    作者有话要说:陈禾啊,觉得熟悉,重点不是青元山河谷跟黑渊谷差不多而是你进门后,发现里面坐着一个师兄啊2333

    第318章 旧伤

    仙人修士的神魂,一旦失去本源护持,就很脆弱。

    这种脆弱,并不是指容易受伤,而是对外界的刺激加倍敏锐。

    神魂是仙人根本,失了神魂,便是行尸走肉,与炼制的法器傀儡无异人间贪嗔痴怒,仙界繁声万象,有的人用神魂得了感悟,有的人一脚栽进去,再也爬不起来,境界倒退,修为锐减都是小事,最怕从此心生魔障。

    陈禾现在感到的就是一种强烈异样。

    神魂为师兄所护,通体舒适,说是飘飘然也不为过,这时本该心神沉浸,与青元地脉感应,静心体悟才是——类似的事,他在流炎山不知道做了多少回,但这次怎么也没办法收拢心神,物我两忘。

    “师兄…”

    陈禾以为是释沣神魂将自己护得太紧所致。

    “你略微松开些。”

    释沣一顿,依言抽退出一点距离。

    令陈禾窘迫的事情发生了,他的神魂,竟然在释沣退开时,恋恋不舍的跟着缠了上去,甚至是紧紧依附之状。

    神魂乃仙人修士根本,俗话说心随意动,忽然不听使唤就算了,神魂作出如此动作,很容易被人怀疑成神魂之主有意为之。

    陈禾尴尬万分,以他的孤僻脾气,又不知怎样分辩,只能拼命控制神魂退开。

    神魂很不情愿,一分一寸的被陈禾往回拖,甚至拖回来一部分,还有丝丝缕缕勾在释沣那里不肯走。

    就在陈禾表情愈发扭曲,快要恼羞成怒时,释沣低声安抚:“你神魂有伤,同源功法可以助你愈合,如今这番,必定是本能罢了,师弟无须担心。”

    这话把陈禾想要说的,还没想到的,统统说尽了。

    陈禾心下一松,没有全神贯注去拖,神魂立刻弹回去贴着释沣的神魂不放。

    “……”

    事情说开了,确实也没啥大不了,陈禾反倒感到不自在起来。

    他闭目内视,眼界便是神魂所见,看着“自己”这样死皮赖脸缠着师兄,陈禾觉得自己一辈子的脸面都快丢尽了。

    想要撤回神魂吧,那种熨帖的凉意,像潮水般绵绵袭上,一点一滴的动摇着陈禾心志。

    要不是多年苦修,心志坚定,陈禾怀疑自己这会儿已经沉溺下去,任凭释沣神魂带着自己来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按理说,这样的情形,早该使陈禾心生警惕,疑心中了什么暗算。

    ——神魂为他人所控,是再糟不过的事。

    可是这神魂间的契合太深了。

    原本只是松懈舒适,随着两相挨近,部分神念竟然已经开始融合,没有丝毫窒碍。

    这感觉十分奇妙,譬如一脚踩进了大小尺码都妥帖的软鞋,又似恰好饮下一杯冷热恰当口味最喜的陈酿,或许不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适合自己的。

    这种天然的契合,让陈禾晕晕乎乎的同时,疑惑更深。

    世上没有两个容貌完全一样的人(即使是孪生兄弟,修士的目力也能看出许多细微的不同),更没有神魂一样的。

    如此契合……

    这让陈禾不多想,也不行。

    同源功法?血脉至亲?两相叠加,出现这般结果?

    陈禾没时间继续纳闷,神魂移至青元地脉之上,奔流不息的河水,在感受到这两个与火灵同修的神魂时,十分不喜。

    水灵脉气势汹汹的要将“不速之客”丢出。

    释沣不急不恼,顺势避让,水灵脉撵着撵着,就没什么兴致了——只是火灵气息,又不是来与它争地盘的地火之脉。

    接着就看北玄密法的功底了。

    练得好,水灵脉会搭理一下,感悟不深的,好比人与禽鸟无法交流,哪会多看一眼?

    水灵脉并不温和。

    想跟它亲近,偏偏又有让它厌烦的火灵气息,水灵脉毫不客气的压制住火灵之力,表现出极度的蔑视:在它的地盘之内,是火都得困着。

    陈禾如今一身之力,多半都由流炎山地脉修来,他的根基,也没有释沣牢固,最先感到一阵疲惫。

    他强打精神,要潜心感悟。

    然而数息之后,陈禾就睡着了。

    神魂无知无觉的漂浮着,靠在释沣这里,毫无戒心。

    释沣引导着神魂慢慢退回陈禾眉心,顺带自己分出一股跟着探入紫府神台——里面空空荡荡,果然没有蜃珠的踪迹。

    释沣睁开眼睛,走到陈禾身边,将师弟揽入怀中。

    原本恰好的坐姿,现在有些不方便了,陈禾没法稳稳坐在释沣身前,整个待在释沣身形笼罩里。

    释沣感到好笑,轻轻捏了一下师弟的鼻梁:

    “这事倒是记得牢。”

    抬起陈禾的右手,与自己手掌相贴。

    忍着真元灵气的流失,迅速将陈禾经脉探查了一遍——师弟醒着的时候,这事释沣不敢做。

    陈禾的神魂,等于是他骗出来的。

    灵气探查经脉,甚至脑域,在仙人眼里等同禁忌了,愿意接受这样查探的,必定付出了全心的信任,或者无法拒绝对方只能如此。

    忘记一切的师弟,跟他还没有这么熟,释沣当然不会提出让陈禾为难的要求。

    一别多年,释沣心境远胜当年,只有此刻师弟半靠在自己怀里时,妄念才悄悄滋生。

    少年英气尽褪的面孔,只有眼睛闭起着时,才更像当年唤着师兄的陈禾,不再用锐利警醒的目光,冷视周围。

    释沣既为师弟看着自己时,眼底挥之不去的疑惑感到欣慰(师弟不记得才是正常,能让他感到熟悉的,已是不错),又对这些疑惑很不耐烦。

    四百年了。

    他与师弟共处的岁月,细细算来,少得可怜。

    只有黑渊谷的十几年,豫州西城的小院,最后住的地方,还多了魔修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