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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9节
    “如果是封疆大吏,所有儿子都能在里面进修学问,文武不拘,要学什么有什么。”陈禾接话,这事他知道,他更清楚的是——

    “天子拿住你们的儿孙当人质,这也值得夸耀?”

    宋先生哑了。

    陈圳轻咳一声:“话不能这么说,有些人不得离开京城,像你…像我的后辈,还不够格得到那般待遇,白山书院有什么不好呢?”

    好,特别好!

    除了白山书院的山长是个修士,里面不少人也是正道修士之外,哪能不好呢?

    京城大报国寺,白山书院,都是正道修士的势力,跟专骗天子三百年的浣剑尊者打擂台好久了。

    “收起你们那套。”

    陈禾不打算再跟陈圳玩下去了。

    他一直收敛不现分毫的气势陡然暴出,尽管修士才能明白其中的恐惧之处,但对凡人来说,也是一记重压了。

    宋先生站立不稳,瘫坐在地,陈圳倒退几步,满面骇色。

    石中火恹恹的拽着陈禾袍角玩。

    “我没有杀福管事的兴致,蝼蚁而已,也值得我多看一眼?”陈禾冷冷瞥过二人,眼中尽是漠然,“有旁人杀了他,我想知道他死的原因,而你们,只需要告诉我,这个倒霉的管事是何方人士,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宋先生眼神发直:福管事遇到最不寻常的,不就是你么?

    陈圳终于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他听过武道修为,有宗师这么一说,举手投足间可毁去一面城墙,飞剑千里取人项上首级。

    不要说权贵,就连天子都要和颜悦色对待。

    可是陈禾——他很清楚陈禾的年纪——哪里有这样年轻的武学宗师?

    不是宗师,大概就是宗师的亲传弟子吧。

    陈圳心中思绪万千,有后悔,但那是后悔没及时作出好姿态主动来认陈禾,有难堪,但那是他发现陈禾似乎真的不打算认祖归宗。

    “你…”

    陈圳极力想挽回这点。

    一个宗师,对已经名存实亡的陈家来说,意义非同寻常。

    那些原来鄙薄他是云州人的官僚,都要上赶着来讨好自己了,他的官职也还能动一动,豫州虽好,但年年黄河闹水患,不闹水患就出旱灾,根本做不出什么功绩来,只能说是不上不下,要是换到江南富庶之地,或者京城中枢之地,那就大不一样了!

    朝廷也愿意接纳一个有亲眷的宗师,而不是一个闲云野鹤,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世外高人。

    财富,权势,这些是他们看重的东西,并且天真的相信能用这个捆住世间所有人。

    打定主意后,陈圳还真费心想了一阵福管事的来历,然后神色装得不在意一般:“既然如此,告诉你也无妨,福管事是云州人,但籍贯不是云州万藤县,只是早年跟随陈家一位去万藤县做官的叔伯,在那里住过四五年。后来那位陈家长辈病死在任上,他自然也就回来了,这是三十多年前的事。”

    陈圳觉得事情久远,不值一提,可是在陈禾听来,就不同了。

    修真界的三十年,还是近在眼前的事呢。

    云州万藤县,已经靠近五毒门所在了,照理说,那边如果有什么秘密,也早就在蛊王滕波的掌握中。

    不惜杀死福管事,也要隐藏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或者说福管事活着,他无意中能暴露出什么秘密?

    这时宋先生突然颤巍巍的说:“福管事很害怕水井,他从来不站在井边上。”

    陈圳根本没听说过这茬。

    “一个谨慎的人?”

    随时担心自己会被谋害?

    “不,不是。”宋先生连忙摇头,“老朽觉得他似乎是怕水井边,提水的绳子。”

    陈圳斥责:“他只是听多了苗蛊之说,绳子似蛇,杯弓蛇影,这也值得说道?”

    陈禾终于想起一件事。

    前世陈杏娘用南疆灵辟子下毒,手法并不高明,但是灵辟子却不是寻常人能有的东西,她从哪里得来这种东西?就因为陈家在云州?

    不,那时候陈家已经毁于火中。

    陈圳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儿,得罪做了丞相的钟湖,陈杏娘求不到任何助力,除了——会可怜她,或者说能从杏娘生母那里捞到钱的人。

    陈府的下人,管事,就很有可能。

    “拖下去,关起来!”

    陈禾有了头绪,当然要去验证,他淡淡的一指两人。

    傀儡们立刻上前,陈圳大惊,不可置信的怒问:“你疯了,我是豫州郡守,十几双眼睛看到本官进了这栋宅邸。”

    “他们会看到你完好无损出去的,还能在三天后看到你从马车上不慎摔落跌死。”

    陈禾冷冷说,“不想真死,就待在这里。”

    他不但要关陈圳,还要把陈杏娘抓来。

    魔修有一百种办法利用血脉亲缘做点把戏。

    陈禾已经将北玄天尊给的万劫无象澒冥元功炼至化境,释沣当年都能摆脱聚合派的血脉控制,这些对陈禾更是毫无用处。

    但是陈禾不敢小看天道。

    一个陈府的外管事,可能藏着一个绝大的秘密,天知道这又是什么上辈子离焰尊者没发现的事。

    海市蜃楼旁边的葬魂渊藏了一个杨心岳,云州万藤县呢?

    “你,你疯了?”陈圳兀自不敢相信,“你囚禁朝廷命官,还伪造死去的证据…”

    陈禾面无表情的看着傀儡将两人按得死死的,狼狈趴在地上的样子:“你弄错了很多事。我背后没有人,也不听命任何人。财富权势于我如浮云,至于你——”

    他走到动弹不得的陈圳面前,俯下头低声说:“你猜猜陈家的人是怎么死的?”

    陈圳瞳孔骤然收缩。

    陈禾已经一招手,当着他跟宋先生的面,胖娃娃化作赤炎,亲昵的窜起来在陈禾指掌间流动。

    “你觉得,它是我的儿子吗?”陈禾的脸在火光后似笑非笑。

    “……”

    宋先生咕咚一下晕厥,陈圳彻底哆嗦起来:“陈家,陈家…”

    “陈家就是它烧掉的。”陈禾直起身,看着面无人色的陈圳,残酷的把后面半句话给陈圳补上了,“所有人都死了,好像就缺了你。”

    第261章 怎样验证秘密

    福管事活着的时候,万万想不到自己的死,竟然引发一场轩然大波。

    有数个势力,都在查这个陈府外管事的生平。

    官府的说法是半夜醉酒摔进沟里溺死,衙役们不信,却不敢吭声,只留下嚎啕喊冤的家眷,拼命求陈府详查这件案子。

    事情还没个头绪,数天后豫州陈郡守不慎从马车上跌落,重伤不治。

    ——死了一个郡守,这不是小事,尽管看起来很像意外,但是前有福管事跌死,后来郡守也死了,衙门里人人惶恐,不知所措。

    豫州魔修百无聊赖的演了一出戏。

    用障眼法假扮宋先生的魔修,在灵堂里哭过一场后乘车回乡了。

    恰好钟家听说陈郡守死了,过来又闹了一通,陈杏娘被推搡得发髻散乱,逃到灵堂后的小隔间里躲避,陈禾派来的傀儡顺手就把她掳走。

    白蜈用障眼法变作陈杏娘,装成被吓得六神无主,跟姨娘一番商量后,就收拾细软,出家为尼去了。

    至于到了哪座庵堂里,怕钟家追来,没说。

    陈府上下乱得不像样。

    朝廷要再派一位郡守来,原本是要查清楚陈圳死因的,但京城的詹元秋接到书信后,来探查的官员就换成了一个老糊涂,睁只眼闭只眼,直接报了一个车辕损坏,失足摔下的意外结论。

    陈圳的官不小,但在朝中没有什么人为他说话。

    相反一位郡守死了,空下的位置,倒是让他们争着想把自己的人摆上去呢。

    陈家在云州的祖宅被烧完了,但产业良田还在,现在陈圳死了,陈府的人收拾收拾,回云州也能过活。

    只是再想过上以前那种好日子,是不可能了。

    陈圳的幼子年纪太小,虽然没人跟他争家业,可是陈府的管事们要是起了坏心眼,等他成年,家业拿到手还剩多少,那就是天晓得的事了。

    一家哀愁,对豫州城来说,渺小得像是掷入水面的石子。

    “瞧着没事,但后面可说不好!”

    有魔修颇有感触的提点自己徒弟:“陈郡守是个不好也不坏的官,倘若后面接任的官吏太好,或者太坏,这都是干涉因果的。更不要说那个本来不会到此上任的郡守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凡人的事情啊,少管少问是最好的。”

    “那陈公子还……”

    “你要是有那样的实力,一点因果,何足道哉?”魔修没好气的说,“路边一个凡人,有的死了便死了,杀他的因果小得比不上你挖一株人参,可若是这凡人以后要出人头地,或者引动什么大事,他死了,你就没救了。”

    聆听教诲的徒弟突发奇想:“这么说,如果我怀疑一个人身上有天大的秘密,我故意让别人把他杀了,然后看杀人的家伙有啥下场,要是当场横死,我岂不是确定了这个秘密是真的?”

    他师父被他侃得愣在当场。

    半晌才回过味来:“哎哟,好像是这么回事…”

    “哈哈哈,天道也挺好利用的嘛!”

    “啪。”

    魔修狠狠拍了自己得意忘形的徒弟一掌,叱喝,“别做梦了,要横死当场,这得多大的因果?这是杀掉了未来谋逆造反的人吧,或者是杀了一个将来会行医济世,写出新方子惠泽百世的大夫?什么样的秘密有这种效果?你先找一个有这么大秘密的人来再说!”

    他徒弟喏喏的摸着脑袋,不敢吭声了。

    魔修兀自教训道:“远的不提,就拿小阳山来说,方圆百里内尽成焦土,五百里内人畜死伤无数,十多座小城被夷为平地。这才有得了因果的人即刻入魔,实力差的当场横死的事。否则只是毁掉一座城,死掉十万人,只有这些人里面没有‘不能死’的,想让背因果的直接横死,还颇有难度呢!”

    当然,活着的时候可以肆意妄为,死了之后,就要偿还这些因果。

    “正道不愿入魔,正是因为只要他们能飞升,能在渡劫时抵消掉曾经欠下的因果,离开这方天地,从此就不再受天道束缚了。”

    魔修们说起这个,总是带着不屑,然后哈哈大笑:“问题是,他们有几个能飞升?”

    他们侃的话题逐渐变为近来中原魔道的状况,完全不知方才提到的事,真的在豫州城发生了。

    一处幽深的小巷内,几间老旧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