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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节
    每次看到石中火下意识的惧怕释沣,陈禾就会想到它曾经做出的那些事。

    这成了他心底一根刺,让陈禾不愿搭理石中火。

    “它与你的真元融合,是你修为的一部分。”曲鸿神色肃穆的说,“释沣的木中火,是没有灵智的,你不一样,与石中火这般疏远,你要怎么飞升?难道要滋生心魔,再彻底抹杀石中火的灵智,让它重新变成一团火?”

    陈禾暗暗叹了口气:“请师父教我。”

    第217章 日常

    曲鸿根本没来“教”陈禾,倒是将石中火这个胖墩提溜过来“教”给陈禾看。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

    陈禾看远处堂屋里哄笑一片,喝得酩酊大醉的粗汉们,又看蹲在厨间炉灶边拿着一本破三字经对胖墩念的曲鸿,半晌找不出话说。

    “知道什么意思?”曲鸿摸着胡子装先生呢。

    石中火能知道就怪了,它莫名其妙的盯着曲鸿,又小心翼翼看一眼陈禾。

    “到门口守着,别让人进来。”曲爷使唤小徒弟。

    陈禾不明白为什么念个三字经,还要他到外面把风,出于“这是释沣师父,也是我师父”的信任,摸摸鼻子出去了。

    刚站到门边,回头便见惊悚一幕。

    曲鸿拎起石中火颈上的肚兜绳子,左右看看没人,直接将胖墩塞进了炉灶里。

    “……”陈禾险些被门槛绊倒。

    曲爷叼着烟杆,挪到灶膛边,哗哗的翻着书卷:“这意思呢,就是告诉你,大家生来都是同样好的,只是你待的地方不同,发挥的作用就不一样,也就变成了善恶…咳,闯祸的火,跟乖巧的火。”

    石中火坐在旺盛燃烧的柴堆上,懵了。

    “你觉得这里面的火厉害么?”曲鸿笑眯眯的问。

    胖墩立刻哼了一声。

    “它能做到的事,你呢?”

    石中火茫然看曲鸿。

    “灶膛里的柴快烧完了,我就不添。来,把灶上这锅汤炖开。”曲鸿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粽子糖,亮给胖墩看,“做好了就给你。”

    胖墩傲气的拍拍肚皮。

    不稀罕,它有。

    结果,拍到的是一手黏糊糊的糖浆,石中火傻眼,愣愣看着自己胖乎乎的手掌,火苗欢快的窜动着,很快把指尖肚兜里粘稠的糖迹也舔走了。

    曲爷慢悠悠的抽着烟杆:“火娃子这么乖,粽子糖先给你一颗。”

    胖墩一扬手接住,气鼓鼓的开始瞪眼。

    灶间的热度飙升,可想而知那颗粽子糖又融化了…

    石中火差点嚎啕,曲鸿眼明手快的又给它塞了一颗糖。

    “啾?”胖墩茫然。

    “是握在手里好,还是烧光好?”曲鸿用烟杆敲敲灶膛,又赶紧缩回来,这么一会功夫,烟杆就烫手了。

    石中火贪心,捏着粽子糖不肯放,又遇到火焰烤灼,顿时恼怒的将火焰挥开——这是它的糖,只允许自己舔完。

    这番反复折腾,灶间倒没烧起来,糖去得七七八八,灶台上的热汤直滚。

    曲鸿一见不好,赶紧招呼小徒弟进来,把石中火从灶膛里拖出来,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

    少顷,肉汤的香味直飘进堂屋。

    嗅到味的汉子们直嚷嚷着要添一碗醒酒。

    “怪了,灶上那汤不是给明天备下的?谁忘了撤火?”做活计的妇人们惊得奔去看,对着香气四溢的热汤,以及几乎没少的柴草堆发愣。

    “不可能啊,就是留了火,至少也得炖到晚上…”

    不用伸筷戳,她们单是闻这味,就知道汤里的肉透熟,筋骨都熬酥了光看不成,火灭了汤不舀出来就凉,人们只好忍下满腹疑惑忙活起来。

    肉汤分尽,有两个健仆壮妇不知怎地,想把大锅端起来看看下面有啥玄机,结果这一拿不得了,整个灶台都塌了。

    瞬间就吓跪了一地人。

    仔细再看,垒得结结实实的灶台残壁上,全是焦黑痕迹,这什么火能把灶膛烧毁?顿时一群人被唬得直冲灶王爷的年画拼命磕头。

    至于罪魁祸首,已经被陈禾拎到后院角落里去了。

    “鱼。”揣了一把粽子糖的胖墩,开始坚定的向陈禾讨要方才应允它的东西。

    陈禾上哪去给它找鱼,忍不住把它往石凳上一按:“老实待着。”

    胖墩气哼哼的瞪他。

    陈禾警觉的打量曲鸿,生怕他摸出一本孟子来对石中火念“鱼,我所欲也”。释沣说南鸿子游历天下,什么事情都做过,现在想来,他肯定是没当过塾师的。

    曲鸿啧了一声,打掉胖墩伸出的手:“鱼,钱?懂么?”

    陈禾:……

    接下来的日子鸡飞狗跳——曲鸿将石中火带到了城外河边,任凭胖墩在水洼里扑腾逮鱼,滚得一身是泥,虽然话说不清,但还是多了一群泥娃子羡慕的跟在它后面看。

    陈禾在数日后,看到一个胖墩拖着一条青鱼来显摆。

    “鱼!”骄傲无比的拍怕鱼鳃,随即鱼身冒烟,香味四溢,鳞皮焦黄。

    曲爷追在后面,一叠声的阻止:“不能吃,你把鱼腹掏干净了,鳞片刮——”

    话声戛然而止,因为石中火把那些累赘全部搓吧搓吧烧了。

    “愣着做什么,望风!”曲鸿回头逮着陈禾喊。

    “……”

    果然没一会,就有人循着味道溜达到院外伸头伸脑:“这什么味,是烤鱼呢?叫兄弟几个来点酒菜不?”

    “凑什么热闹,小孩子瞎胡闹呢!”

    曲鸿一本正经的端着烟杆,拍拍袖子出门,满意的看一眼站在院门边充木桩的小徒弟。

    粗汉惊了:“曲爷,是您老在啊。”

    “没事,等会上屋里吃。”

    这天中午,桌上就摆了一条敦实的烤青鱼,有的地方焦黑过了头,有的地方还半生不熟,最关键的是没一点盐,饶是吃惯了粗食的汉子们也只能苦着脸,撕了一块块鱼肉蘸酱下饭。

    “曲爷,咱们这趟买卖赚得不少呀。”怎么就得吃这。

    “徒弟家的娃的手艺,嫌弃?”曲鸿斜眼。

    “不不,怎么会?”

    粗汉们一阵干笑,立刻闷头苦吃。

    石中火踢着胖腿,坐在旁边凳子边,好奇的冲这边张望,然后凑到陈禾耳边说:“难吃。”

    指指曲鸿,示意是他说的,又咧开嘴直乐,跟每个恶作剧成功的顽童一样开怀。

    陈禾很想叫胖墩少折腾,奈何这巷子虽深,院子虽多,但住得人也不少,众人窜来窜去连门都不敲,陈禾经常被曲鸿使唤去望风。

    等到天气愈发炎热,人人穿着单褂热得满头大汗时,曲爷终于教得石中火能说上一口别别扭扭的单字了。

    它脸胖得五官都瞧不清,好听的说法是这娃有福气,难听的就是痴肥,就被旁人看做脑子有些毛病。

    曲爷的徒弟来历神秘,带着的孩子有点古怪,本来是不少人打探的目标,在听说孩子脑袋有点不好,又见胖墩笨拙不已的样子,警惕就变作了怜悯。

    “哎,陈小兄弟,你不像有这么大孩子的模样。”

    粗汉们闲来无事,跑来跟陈禾磕叨。

    陈禾两辈子没遇到过这样身份的人——不是自己的属下(师兄的属下就是自己的属下),不是敌人,也不是实力不错值得来往的“邻居”“盟友”。

    陈禾那套用来应付路人的谦逊疏远,明显与曲鸿的属下格格不入,那都是一群喝酒用灌,吃肉拿手撕,没房子也能倒头就睡,心比黄河都宽的汉子。

    曲爷的事情他们不敢多问,到了家里,仆妇们议论纷纷,他们听了一耳朵,这才接二连三的到陈禾面前转悠。

    ——什么曲爷的徒弟,根据他们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这肯定是个掩人耳目的说法。

    陈禾自己故意表现出来让人猜的蛛丝马迹,便是某个大户人家,或某宗派出了事,情急之间,孩子没人可以托付,这才让抱着投奔曲爷求庇护。

    众人左右瞅瞅,那娃像傻子,救出来也没啥用,于是他们将目光转到陈禾身上。

    “其实,那是舍弟。”陈禾想想,还是给石中火身份正了个明路。

    “我就说!!”

    有个粗汉猛拍大腿,嚷嚷:“陈小兄弟这么俊的长相,怎么能是护院家将这类的,至少也得是个表少爷,戏文里面小姐们经常要嫁的那种。”

    陈禾:……

    粗汉们倒是一连声的附和:“这话对味,还是虎子聪明!”

    打探完了陈禾身份,他们又没兴趣多问了。

    既然曲爷不怕麻烦收下这两个“来避难的”,平日里还笑脸以对,没准往上数有什么交情,他们乐得装傻。

    “陈小兄弟,去过京城吗,我跟你说啊——”

    粗汉们打开话匣子的办法特别简单,蹲一起天南地北的侃京城胭脂巷,金陵秦淮河。个个说得像真的去过一样,还一个劲的让别人点头承认有这么回事。

    “北方姑娘弹琵琶啊,反着弹的,对吧?”

    “……”

    这看的不是姑娘,是石雕壁画。

    “哪儿啊,扬州楼子里的姑娘才是多才多艺,温柔似水,袖长长的,眼睛也漂亮,就是上得脂粉多了点。”又一个汉子装作阅尽千帆的模样,摇头点评。

    得,这位逛的是戏园子。

    镖局这帮人谁不知根知底啊,当着陈禾的面不好揭短,只大声嘲笑,更有人趾高气扬的摸出一本破得不行的书册,往旁边的大青石上一拍。

    “都吹什么大气,这是我从秦淮河带来的行货,真家伙,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