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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2节
    凡人惊悚的喊叫,天空昏暗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止海面,海水下也是一样被漩涡拉扯着,珊瑚礁,鱼,所有肉眼可见的东西……

    这一吸之力,比什么都可怕。

    “快跑呀,吞海兽来了!”

    拍卖会的主持蚌,不管不顾的滚下台就溜。

    摊主们熟练的卷起东西塞进储物袋就逃。有的为了避免身上灵气太浓成为目标,竟然边跑边脱法衣,这就造成狂奔的人群里,不分男女,不分妖兽人类都在脱衣服。

    簪子、耳饰等物件全部扔。

    这等灵气充裕,平日插了就为炫耀的东西,现在统统成了垃圾。

    它们很快掉进了漩涡,漩涡好像一个漏斗,那些毫无灵气的东西,从漏斗侧壁被排除出去,剩下的滑进了漆黑的喉口。

    似乎不满足这种收获,吞海兽又深深吸了口气。

    顿时挣扎在漩涡边缘的修士与妖兽们纷纷遭殃——

    “救命啊!”

    一只巨大的龙涎蟹八条腿乱蹬,呼地的一声被漩涡扯走,转得天昏地暗的时候,遭遇了中原魔修的船,两两相撞,桅杆全部折断。

    只有大蚌们毫不反抗,一边掉,一边打呵欠:“又来了,等我把肉塞回去。”

    “别撞我,滚开。”

    浩劫过后。

    海面上只剩下凡人的船,飘着的木板,翻肚皮的鱼……

    第192章 坠

    陈禾脑中一片昏沉,漩涡的冲击力大得超出了他的想象,似乎是针对灵力而起,愈是修为深厚的,遭受的压力就越大。

    裂天尊者试图拉住船脱离漩涡,结果那股力道顺着他的手臂瞬间延伸,整条船跟着散架了。

    梁燕阁造出的船,可谓坚固,更用了许多凡间没有的好东西打造。

    而今就是这些好东西,使它不类凡物,同样被漩涡死死拽住,没能逃过这劫。

    船身溃散后,那些不寻常的物件呼啦啦的掉落,而一块块没有灵力的木板被激流冲走,巨大的漏斗里面只剩下一个个惊慌失措的修士,时不时还有法器、妖兽呼地一声从身边擦过去,掉得比自己更快。

    “师兄…”陈禾话出口,声音就被吹散了。

    耳边只有尖锐的呼啸,以及海水隆隆的震响。

    惊变忽起之时,他们都在船舱之中,相距不远,释沣单手抓住师弟毫不费力,只是随着时间流逝,那股莫名的压力愈强,陈禾只有化神期,因释沣的缘故,被迫感到了大乘期修士在漩涡中的压力,直撞得陈禾胸口窒闷,一口血喷出。

    释沣立刻松开了手。

    水流刚将两人冲开,陈禾蓦然睁开眼睛,不管不顾的使用真元,猛地抓上释沣的垂落的手臂,艰难又顽固的靠过去。

    方才消失的威压,随着两人碰触,再次飙起。

    气血翻腾,内伤更重,陈禾手腕与虎口经脉承受不住压力,先是渗血,随即皮开肉裂,但陈禾死死不放。

    神识不能放出,声音无法听见。

    只有紧握的手掌……

    陈禾昏沉中,只感到莫名的惶恐——他曾经伸出手,但是碰触不到师兄——肯定是这样,因为他失去过释沣,才会违背理智,不顾性命的选择强撑,也不松手。

    他失去的记忆里到底有什么?

    锥心般的刺痛后,很快转成了连绵悠长,细密绝望的钝痛。

    不能松手…

    绝不松手…

    既然这次让他握住了,说什么也不放开,谁也不能让他松手!!

    紫府神台中,有什么东西摇摇欲坠。

    陈禾双目逐渐转为鲜红。

    无力改变的现状,对空白记忆的恐惧,无论怎样死死抓住,终究还被威压冲得指弯颤抖的手指,这种快要抓不住的惶恐……

    心魔,将起。

    就在这时,一只温暖的手掌贴近陈禾的后腰,将他牢牢护持在怀中。

    ——释沣见陈禾不肯松开,又感觉到陈禾手掌血肉模糊,心中骇然,唯恐师弟拼命,顾不得压力加身,只能先揽住陈禾,为师弟省一分力气。

    几乎在释沣抱住陈禾的下一瞬间,陈禾浮动的心境骤平。

    心魔未起,已化为无形。

    察觉到这事,连陈禾也后怕起来。

    心魔若是生出,纠缠在元神中,难以摆脱。

    “咣啷。”坠落总是有底的。

    声音空落落的,周围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

    陈禾用真元稳住身形,这才发现双腿抽搐,全身经脉俱损,匆促间竟连站都无法站起,只听到一阵哗哗水声。

    “师兄。”

    释沣的手臂还在陈禾腰上,两人是同时跌入这片水中的。

    陈禾喊得毫不犹豫,只因气息熟悉到他不用神识也能分辨出来,周遭不明,诸多变故,但有释沣在身边,他就能莫名的得到心安。

    “为何不松手?”释沣恼怒,声音充满了无奈,还有不赞同,“你可知道,这般莽撞硬来,会让你丧命?”

    陈禾默默听训。

    他这般不声不响的,释沣连斥责也说不下去了。

    黑暗中一片寂静。

    释沣摸索着师弟手上的伤口,探脉一查,更是怒上心头,有心要教训陈禾几句,事急从权,连这点都判断不出,只害怕失散,这样怎么成?

    他多年教养的师弟,竟困于情,失了方寸。

    ——纵然这情是由自己而起,释沣也不会高兴的。

    却听漆黑之中,陈禾用微弱的声音问:“师兄,我是不是…心慕你?”

    释沣顿时哑然。

    蜃珠被封,陈禾现在不记得过往。他要训斥,也是无法。

    陈禾等了半天,不见释沣回答,立刻有些慌神,勉强维持镇定冷静,喃喃道:“不是吗?师兄,我刚才是胡说的,你不要多想。”

    释沣几乎能猜出师弟面上小心翼翼的惊慌,与强行装无事的神态,更猜出陈禾害怕听到不同的答案,释沣当即沉声道:“我亦心悦你。”

    “……”陈禾抖了一下。

    他快被这个惊喜冲昏了,尤其之前发现自己心意,又脱口而出,正陷在深深的懊恼与惶恐当中。

    答案好得出乎意料,这让陈禾有点支撑不住。

    “师兄…”他呐呐的唤。

    会不会是听错了?释沣真的是这个意思?

    正患得患失时,陈禾忽感唇上一暖,紧跟着一口真元渡进来。

    释沣未在漩涡中受伤,修为又高陈禾一个大境界,真元醇浓,将陈禾的口中填得满满的,紧跟着分为数股,顺着各处经脉飞速流动过去。

    这种真元流动,伴随着酥酥麻麻的异样感觉。

    只是寻常人用不上这样的手段,即使灌输真元,也没有这样猛烈,骤然每道经脉都对口中渡来的真元虎视眈眈,让陈禾不由自主的贴在释沣身上,本能的期求更多。

    陈禾的伤势看着严重,其实都是经脉撑不住压力而起。

    不需要什么灵丹妙药,也没有多大的关碍,只要好好养着就成,又有那种功法,比双修更快呢?

    释沣还没这个念头,陈禾懵懂不知,可身体牢牢记得某些事情,在气息交融一阵后,陈禾便感到脸颊滚烫,赤红似火烧,而身体某个地方,起了一种让他窘迫的变化。

    “师兄,我,我……”

    陈禾说不出话来,他用极大的毅力,才克制住那些旑旎的念头。

    随即他脸颊轰的一热,某处被隔着衣物裹住温热的手掌中,硬挺得厉害,释沣甚至没做什么,陈禾就失控的一颤,尽数交付在释沣这里。

    喘息着,浑浑噩噩一阵,陈禾终于回过神。

    释沣已用了法术符箓,为师弟重新换了一身衣服,正耐心安静的扯着布条裹住陈禾掌上伤口。

    “师兄!”陈禾翻身坐起。

    “勿动。”释沣按住他,“你伤势不轻,这里境况不明,不能双修,你且忍忍。”

    “……”

    陈禾默不作声,耳根红透。

    ——忍什么?难道师兄以为,他是急着疗伤,想双修,才会有这种反应,而释沣这番劝慰,包括刚才那样消火的举动,都是为了告诉他这里不是地方?

    陈禾只觉得嗓子发干,心中憋闷,却偏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二人是道侣,你不必为此担惊受怕。”释沣想了想,只能解释,他感到陈禾快要钻到水里了。

    “呃?”

    陈禾果然还是受到了惊吓。

    他那点零星留存的记忆,对释沣极是敬重,又很信服,刚才释沣不避讳的与他这般亲近,已让陈禾惊得没法言语了,这下刺激更大。

    “我们真的是…”陈禾艰难的说,“可,可我不记得了。”

    释沣并未说话,手指微微上移,就着背起陈禾的动作,手掌在陈禾腰脊上轻轻一按。

    陈禾霎时膝盖一软,神色也更加隐晦。

    师兄的暗示很明显,陈禾不记得,但身体记得,就像学武修行一样,并不因为失忆,就忘却了这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