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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修士就要高明些,好歹用了障眼法,就像释沣陈禾一般,大冬天不穿棉衣裘袍,实在是引人侧目。

    “那是大报国寺的生意。”释沣看到陈禾盯着那摊子发呆,简单解释。

    “和尚还卖灯?”

    “不是,这是——招供奉的入场费,提灯笼者才能上擂台。”

    擂台!陈禾眼睛发亮。

    花灯什么的,看看就算了,他并不多喜爱精巧奢靡的东西,街边那些玩杂耍的,卖艺的,更是索然无味的,当然是擂台更吸引人!

    “师兄,我们能去瞧瞧吗?”

    “也可。”

    释沣点头,领着师弟来到卖灯笼的摊子前。

    近距离陈禾看得分明,那戴着斗笠将厚袍领口竖起来的,其实是个养气期的修士,正百无聊赖的收着钱,身后板车上插着竹竿,挂着至少三百只灯笼。

    陈禾以为还有什么门槛,末了发现他只要钱,连看都没多看买灯笼的人一眼。

    “让让!”

    旁边传来一股大力,陈禾不着痕迹的皱眉,抬眼看到一个粗壮的大汉,面如锅底,寒冬腊月就穿单褂,还敞着怀。

    大汉没有挤动陈禾,愣住后,露出敬畏之色:“原来阁下是内家高手,失敬失敬。”

    “……”

    陈禾的障眼法,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中年人,他还没开口,就听到大汉嘀咕:“怎地恁般矮,跟个女子似的。”

    陈禾脸一下黑了。

    释沣哂然,连忙将师弟拉走。

    走到街上,灯火明暗变幻,映照着陈禾看起来甚是不悦的脸。

    “怎么这般小心眼,倒不像你。”释沣心中一动,没舍得松开陈禾的手。

    “不是小心眼。”

    陈禾闷闷的说,还不是因为师兄也嫌自己矮嘛!

    “跟师兄在一起,我不用忍着脾气,也不用考虑太多。”陈禾一本正经的说。

    这是实话,杀戮不休的四十年,就像时刻绷紧的弦,稍有差错,身上就多了一道伤痕。凶兽退走后,还要学箭术,练功。

    哪有这样松懈的时光,想怒就怒,见心喜便乐。

    “再说,我跟他一个凡人计较什么……”

    陈禾声音戛然而止,回头看人群,果然见那铁塔似的大汉提着一个莲花灯,形貌十分可笑的朝这边走来——大报国寺是朝这个方向走。

    “大报国寺招供奉,他们为什么把灯卖给凡人?”陈禾迷惑不解。

    “修士会被凡人打败吗?“

    “自然不会。”

    释沣随口说:“那么,卖给谁又有什么关系,还能掩人耳目。”

    陈禾恍然,大报国寺里的佛修,在天子看来是懂奇术会念经的和尚,在普通百姓看来,是武林高手,既然招供奉,摆个擂台给人看,找的就是那种能把法术玩得像武功那样好的修士。

    这样不管骗皇帝,还是与白山书院,魔修起冲突,都能派得上用场!

    至于不明真相的江湖人,认认真真跑来打擂台,就是贡献入场费而已,顺带还能给“武林”增加新传说,不着痕迹的融入世俗之中。

    谁会觉得自己本事差呢?

    打输了也不会想到,对方是修真者啊!

    陈禾忍不住用同情的眼神瞥大汉,边走边感叹,“那些和尚,倒会赚钱!”

    “大报国寺能在京城立足,当然不是苦修佛法的那类人,天下寺庙,只要有香火,哪还缺得了钱财。”释沣说完,目光忽然定格在陈禾储物袋上,随即恍悟,唇边隐隐露出一分笑意。

    他就这样一路看陈禾默默纠结没钱,笑意愈发浓厚。

    大报国寺就建在京城中,翘起的檐角与黄色高墙看起来十分肃穆,前提是忽略寺庙外卖瓜子干果的,卖香烛元宝的一溜小摊。

    一个个高大的擂台,则顺着寺庙院墙走出数百步就是。

    这里围满了看热闹的人,擂台周围挑满莲花灯,上面你来我往,拳脚相加,打得甚是热闹,喝彩声连连,因为人太多,孩子骑在父母脖颈上,两侧酒楼临窗口挤挤挨挨都是人。

    陈禾忽然停下脚步,认认真真的问:“师兄,大报国寺的供奉,每月生活如何?钱多吗?”

    “没有白山书院高。”

    头顶冒出一个声音。

    陈禾抬头一看,赫然发现树上蹲着一个黑衣老头,手里抓着葡萄干,边吃边说:“释沣道友,本座还以为你们不来看热闹了呢。”

    一语未毕,只见一个瘦小面色枯黄,荆钗布裙的女子从前面人群里挤出来,溜到树下刚准备举起一个刺绣精美的钱袋子,就看到了释沣陈禾,霎时僵硬。

    “……”

    “……”

    那女子将钱袋子揣进袖口,镇定的对树上浣剑尊者说:“师父,你有事啊,接着聊。我去给你买核桃瓜子并一碗油茶来。”

    第64章 擂台(上)

    其实这么遇见,陈禾远比乔装成女子行窃的裂天尊者更尴尬。

    这尴尬里,还有一份恼怒。

    情之一劫,在陈禾眼里,其实是件好事。

    陈禾不需要费神去寻觅、去结交那个情之所钟的人,也不用担心对方不理会自己。纵然是劫数,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没有浣剑尊者的蜃景,陈禾觉得自己日久也会醒悟。

    陈禾对自己与释沣的事,别人知不知道很无所谓,但师兄看起来好像很在意。浣剑尊者这么一闹——原来属于他与释沣的秘密,暴露了!陈禾瞄着浣剑尊者,默默给他记了一笔。

    尤其还是黑渊谷主的脸,记起来毫无压力。

    浣剑尊者盯着释沣陈禾的目光,慢条斯理的吃完最后几颗葡萄干,拍拍手。就像太庙九鼎内的事从没发生过一样,随意的说:“哦,我徒弟啊,他怕季弘有眼线,再发现他的踪迹!所以赌坊青。楼都不敢去了,还不惜乔装成女子。咳,他也是第一次这么干。”

    第一次就被外人看到,这运气也是……

    不对!如果浣剑尊者不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在这人山人海里,留意到树上的某人与小偷,也是挺难的。

    所以裂天尊者,又被他师父坑了吧。

    “尊者,前日太庙…”

    释沣话还没说完,就被浣剑尊者打断了:“太庙?你们想去太庙玩吗,可以,下次我带你们去逛逛。”

    “……”

    陈禾不禁看师兄:难道这个不是浣剑尊者,是谷主?

    释沣朝他摇摇头。怎么可能,要是他连魔修正道都分不出来,他三百年修为不是白费了吗!

    就在陈禾猜测浣剑尊者是否言而有信,守口如瓶,准备把那笔小黑帐给划掉的时候,裂天尊者回来了,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油茶,恭恭敬敬递过去。

    “嗯。”浣剑尊者大模大样的接过来,呷了一口。

    香气熏得陈禾只能努力移开眼睛,若无其事的对释沣说:“师兄,我们去前边看罢。”

    离这对不正常的魔道师徒越远越好!!

    释沣深以为然。

    两人走了没几步,就听到大树边一家酒楼的二楼窗口边,一个提着鸟笼的纨绔子弟在跟身边人高声侃:“…我会糊弄你?这事闹得,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说那正月初六,天子领宗室祭拜太庙九鼎时,忽然啊,出现了天兆!”

    “我怎么听说是妖怪作祟!”

    “赶紧住口,这话也是能说的?呸,你不怕被京兆尹的人抓去下狱,我还嫌晦气呢!”纨绔子弟叱喝完,又神神秘秘嘀咕道,“不过要说蹊跷,也是有的。我那在羽林军里当值的哥哥回来说,事后九鼎内啊,发现了核桃壳!”

    “噗——”

    浣剑尊者一口油茶,全喷到裂天脸上了。

    这下动静太大,街上本就拥挤,树边的人纷纷侧目。

    只因酒楼对话,在吵杂的街道上,凡人几不可闻,也就修士听得分明。此刻在路人看来,其实是一个老不修蹲在树顶上,“调戏”了一个刚给他递热茶的小娘子。

    裂天尊者顶着这贫家女子的脸,被看得没办法,只得嚎啕一声,用袖口捂着脸,挤开人群飞奔而去。

    “……”

    目睹了全部过程的陈禾,有点,不太好。

    浣剑尊者还咂咂嘴:“这哭声太不像女子。”

    嚎啕什么呀,应该嘤咛嘛!

    ——那是,哪有你老人家惟妙惟肖!

    陈禾头也不回,拽着师兄往人群里冲,心中庆幸,还好已经离开树下,不用被路人当成浣剑尊者一伙的。

    师兄说得对,人言可畏,还没说话呢,这齐刷刷的眼神威力他就觉得有点吃不消了!

    大报国寺外总共搭建了十个擂台,参加招选的人虽多,但大部分人也就是上去露个面,连报名号的机会都没,据说那是连胜十场的人,才有的资格。

    一个个精赤着背,拿着白蜡杆的人耀武扬威的上去,转眼狗吃屎的被踢下来。

    不用说,真正的修士瞥他们一眼,抬手用个巧劲,一条大汉就被摔下擂台了,还保证不伤筋动骨,除了屁股痛面子难堪,没半点问题。

    大报国寺与白山书院每年招供奉,这么热闹,有许多百姓围观,还能得官府同意,跟擂台上从没出过人命,有很大关系。

    陈禾粗粗一看,发现擂台边,还有许多实力不俗的人,筑基期金丹期元婴期,他们手里没拿灯,不是打擂台的。

    尤其让他纳闷的,这些修士对凡人的比斗看得津津有味,还鼓掌叫好呢!

    若是擂台上走出一个真正修士来欺负凡人,台下的修真者反倒兴趣缺缺,目光鄙夷,喝倒彩的都有!

    “师兄,为什么有这么多人在看热闹。”

    “嗯,你喜欢看杂耍吗?”释沣有些不自在,因为他从前也是不打擂,只来看热闹,还专看凡人比斗的修士之一。

    “杂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