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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素心,你快去太医院,不管好列一定要请个医女过来。”一直在翠凝阁里默默观察的白司仪终于坐不住了,眼看着两个‘司’都壮烈了,翠凝阁能理事的就她一个人,再不出来,怕是要担责任了。

    于是,白司仪义无反顾的出头了,她先差着贴身宫女去太医院请医女,随后,又对着围观的众宫人说:“快把她们抬进去,别这躺儿着了,一会儿把旁人招来了。”

    尤其,翠凝阁离乾清宫挺近,这个点儿,万岁爷也该下朝了,万一被她们惊忧了,那可是没事找事。被白司仪一提醒,众宫人也反应过来,连忙上前一起抬着陆司寝和苏诺往阁里走。

    苏诺是丛兰的好友,大伙也都认识,抬她的时候自是轻手轻脚,不弄疼她。可陆司帐就没那么好运了,大伙恨她刚才说话难听,又见她一个劲的叫喊,生怕她扰了万岁爷,便七手八脚的捂着她的嘴,按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出声。

    陆司帐本就磕的头昏眼花,鼻子受重创了,在被这么被人往死里按着,更是连气都喘不过来了,眼睛都快翻白了。

    白司仪站在门口儿,捂嘴看着这凶残的场景,犹豫了一下,到底没敢阻止,撇儿了一眼‘昏迷’着的苏诺,她轻垂眼帘,一丝墨光一闪而过。

    启元帝的女人也就这么几个,陆司帐虽然只是女官儿,却还是比较精贵的,素心一去请,太医院就派了个太医来!呃,虽然只是个实习太医,但比之旁的宫女生病时,只能找太医院的小太监讨人情拿药材,治好算,治不好干倒霉的情况,可好多了。

    实习太医被恭敬的请来,似模似样的把了脉,然后下了判断。

    苏诺当然是没什么事,她本来就是装的,实习太医给开了些补身药,就算拉倒了。比较严重的是陆司帐,她摔倒的时候是鼻子先着地,本就受了创,在被人七手八脚的一按,直接按歪了鼻梁。现在,偏殿里,实习太医正想办法给她整骨呢。

    苏诺歪倒在床上,滚的一脸上全是坏笑,听着隔壁陆司帐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叫,她心里那个痛快啊!终于,她报了一‘穿’之仇,一‘挂’之恨了!

    “你给我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丛兰一直在收拾房间,见苏诺在那儿得意的直眯眼,就忍不住伸手掐了她一把。

    这死丫头根本就不知道她刚才有多害怕?要知道,旁人离得远,听不清苏诺对陆司帐说了什么,但她却是听的真真的。那一瞬间,她简直都惊呆了,她从来不知道自己从小看到大的妹妹竟然能说出那么刻薄和粗鄙的话,甚至,伸脚去绊人家。

    丛兰不懂什么是穿越和附身,她只是本能想护着苏诺,所以,她一个一个的去确认了那几个宫女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没怀疑,这才多少觉得安心了点

    “要是让旁人听见了可怎么办?”丛兰坐到苏诺身边,咬着牙根训。

    苏诺骂人,绊人,让陆司寝摔成那样儿,丛兰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只是怕这事万一被人发现了,苏诺担责任而已。

    “丛兰姐,你放心吧,我小心着呢,不会有人听见的。”苏诺笑眯眯的讨好,她才不会说她跟系统买了两分钟的锁定音线呢!

    “就算没人听见,你在陆司帐耳边趴了那么久,你当人家都瞎吗?”丛兰看着她那儿不正经的样,就觉得可恨,想出气不会背着人来啊?非光天化日的!

    “姐,你看看我这张脸,看看我这些年的品行,你觉得有谁会相信我敢去骂陆司寝啊?”苏诺指了指自己的脸,无辜的说。

    丛兰动作一僵,蓦然哑口无言。

    苏诺的长相并不难看,能被卫嬷嬷挑中当四司,这就说明在诺大的后宫众宫女里,她的相貌最起码也是能排到中等偏上。

    苏诺是标准的鹅蛋脸,很具古典气息,可是她的两颊却有一些婴儿肥,这就让她看起来比真正的年纪小一些,她的眉跟宫里流行的黛眉,柳眉也不一样,是平眉,有些像‘一’字,没有眉峰,再加上她的气质有些弱,因此整体显得很平和。

    她的眼睛很大,是典型的大杏核眼,睫毛又长又翘,可惜,大概是平时总垂头不敢看人的原故,双眼就显得有些无神。

    眼睛下面,瑶鼻樱唇,贝齿齐白,再加上丰乳肥臀的葫芦型身材,综合算来是相当不错了。可不知道为什么,她这副相貌在配上一米七多的身高,总有一种——呃——类似于‘我没心没肺,我很纯,我很憨,你不要骗我的’的感觉。

    就连苏诺第一次照镜子,看见这副长相的时候,都有一种这人去搞传,销一定会家财万惯的感慨。

    “就算是这样,日后也不准在干这样的事,多危险啊!”丛兰又教训了一句,然后,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犹豫的问:“你,诺儿,你跟姐明说,你怎么就忽然这样了?”往日的苏诺,别说伸脚绊陆司帐了,怕是被骂了都不敢抬头!

    “姐,我在冷宫的时候陆司帐来瞧过我,这你知道吧?”苏诺问,看从兰点了点头,她又接着说:“你知道她来干什么吗?呵,她跟我说,万岁爷的伤严重了,所以要抄我九族,还骂我丧门星,怎么不去死?”

    苏诺的语气沉了下来,她抿了抿嘴,表情严肃,回想起记忆中原主绝望的表情,心里忽然就悲痛起来,她猛的站起身,咬着牙说:“姐,你不知道,陆司帐走了之后,我是上了吊的,如果不是宫装腰带忽然断了,我早就吊死了!”

    “你说什么?”丛兰大吃一惊,忙上前拉住苏诺,上下打量起来,眼中满是后怕,待看见她没什么事后,又指着她大骂:“你傻不傻啊?人家说两句话你就死?”

    “是啊,可不就是傻吗?”苏诺的眼圈红了,她大口的喘着气,语气急促的说:“我吊上去之后就后悔了,我什么错都没犯,凭什么死啊?我苦熬了这么多年,难道就因为一时的疏忽生生断了性命吗?那腰带断了,我从梁下掉下来的时候,我就想,我不死,我以后在也不死了,就算一直被关在冷宫里,我也要好好活着。”

    “那时候我就如发誓,如果我能出来,我肯定在不像原来那样儿了,哪怕就是多活一天,我也要活的舒坦,活的再也不让人欺负。”苏诺越说越激动,到最后竟然满脸都是泪水,这一刻,似原主附身般,她仿佛看见了剧本中在四面黑墙里苦熬了十年的‘苏诺’,在哭泣,在大喊,在不甘。

    “我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我都死过了,我还怕什么。”苏诺激动的浑身颤抖,她用手死死的按住前胸,满头都是汗水,她几乎要控制不住胸膛中惨死的原主那满腔的激愤了。

    【苏诺,冷静点,你情绪波动太大了!】好像一阵清水冲过,系统及时插手,惊醒了苏诺。

    “诺儿,你别哭,姐帮你,姐肯定帮你,你一定能平步青云,让那些慢待你的人后悔去吧!”丛兰心疼的揽住苏诺,眼泪瞬间流下。看着她仿佛快要崩溃的样子,丛兰什么教训的话都说不出口了,只能连声的保证着。

    靠在丛兰肩头,苏诺反而冷静了下来。刚才的异状,似乎是原主最后的暴发,哭过之后,她觉得脑子特别清明,原主仿佛蒙了层纱般的模糊记忆,终于被她完全融合。

    “姐,我没事了,你看,我不都报仇了吗?那陆司帐鼻子都歪了,要是治不好,她日后可就再别想争什么宠了!”苏诺往丛兰身前挤了挤,安慰着她。

    “你也够损的了。”回想起陆司帐的惨状,丛兰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横了苏诺一眼,说:“你那些骂人的话从哪儿学的,我看陆司帐都快被你气疯了。”

    “还能是谁,跟我那继母学的呗!”苏诺耸了耸肩。

    其实,刚才骂陆司帐的时候,苏诺完全可以很文雅,不带半点脏字的,但是,她却没法解释老实本分的原主,到底是怎么学会‘优雅的骂人’这种技能的。于是,她只能往原主继母的那种略泼妇的状态上靠,毕竟,原主进宫时都九岁了,耳儒目染的,怎么也能学一点。

    苏诺已经决定用这种泼妇形态在后宫生存了,她要做朵霸王花,谁敢欺负她就得有被喷一身汁儿的觉悟,所以,从现在开始,她就得让身边的人慢慢习惯她的姿态。丛兰自然得是第一个。

    “好的不学,竟学这个。”丛兰听了,也没怀疑什么,只是笑嗔了她一句。

    苏诺自然不依,两人便在宽阔的翠凝阁主殿里闹成一团。

    翠凝阁主殿里,刚交了心的姐姐妹妹气氛正好,可离主殿不足十步的两个偏殿里,陆司帐和白司仪却各有各的心思。

    ☆、第12章 苏司寝一进司礼监

    翠凝阁右侧偏殿,忙活了半天的白司仪终于歇了下来。

    “主子,您听,那边儿越喊声儿越大了。”素心端了杯香茶放到桌前,伸头往殿外看了一眼,一脸的兴灾乐祸。

    “喊去吧,管她做甚?喊歪了鼻子也不于咱们相干!”白司仪拿着一本‘诗经’端坐桌前,头不动眼不抬,淡淡的回。

    “主子,您说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陆司帐……这也磕的太寸了吧!”素心抿着嘴,肩一耸一耸的,回想起刚才陆司帐那倒霉样儿,她就觉得有趣。

    “什么寸不寸的?不过是有人想让她寸而已!”白司仪用手翻着书页,眉眼间似不经意,语中却仿佛带着注定:“人啊,最忌得志便猖狂,皇上还没临幸过她呢,就端起宠妃的架势了,这回可好,端翻了吧!”

    白司仪瞄了一眼窗外,玩味的笑:“不过,我到是没想到那苏司寝下手这么狠,一脚就断了陆司寝的后路。”

    “主子,你说刚才苏司寝是有意绊陆司帐的?”素心瞪大眼睛。

    “有意没意的我不敢说,不过,能从冷宫爬出来的人,不可能被轻飘飘的推了一下就昏过去了。”白司仪抚着雪白的书页。

    “主子,那,咱们怎么办?”素心犹豫着,说实话,她是很讨厌总无原无故挤兑主子,对她拿架子的陆司帐的。她倒了霉,不得不说,素心是很痛快的,她刚才还想着要给苏司寝摘两朵儿花,感谢她一下呢……

    “怎么办?什么怎么办?素心,我告诉你,咱们啊,什么都不办!”白司仪失笑,点了点素心的鼻尖:意味深长的说:“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这局面,对我正好。”

    “哦?哦!”素心茫然的点了点头,似懂非懂。

    不同于白司仪主仆俩在房里玩儿稳坐钓鱼台,翠凝阁左侧殿里,陆司帐的恨意几乎快冲破天际了。

    坐在妆台前,陆司帐看着菱花镜里的自己……人还是那娇娇俏俏的人,眼还是那秋水灵动的眼,可那被一块长方白纱绑的结结实实的鼻子,却生生的把一张小脸分成了两截,平塌塌,透着血迹,即丑陋又怪异,在配上陆司帐浑身散的快实体化的怨气,生生把侧殿从盛夏时分冷冻成了万里冰封。

    “主,主子,该,该喝药了。”八巧双手托着汤药从殿外走进来,怯生生的瞄着陆司帐,用细若蚊蝇的声音提了一句。

    “喝,喝什么喝,我现这个样子,有什么喝的?”陆司帐狠狠的把菱花镜扫到地上,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啪’的一声,菱花镜摔的四分五裂,碎片飞溅乱散,把八巧吓的一颤。

    “主子,这药是太医特意吩咐的,说是对长骨有好处。”所以,您还是喝了吧!要不一直这样可不就完了?看着陆司帐那张扭曲可笑的脸,八巧把未尽的话硬吞了进去。

    手里的汤药漆黑如墨,瞧着就很苦,可八巧却觉得,这药肯定没她的心里苦。花了那么多心思,孝敬了几乎所有的积蓄,才挪动到陆司帐身边当差,为的就是有机会一步登天……

    可是,鼻子都拍平了!太医都说没个一年半载的恢复到原来的样儿!一年半载啊,皇上恐怕都大婚了,陆司帐还争个毛的宠啊?要是连陆司帐都淹没在后宫泱泱美女中,那只是伺候人的她……

    八巧丧着脸,嘴里跟生嚼了黄莲似的,从嗓子眼苦到脚后根。

    “主子,您还是喝药吧!”只有脸好了才有以后啊,八巧苦口婆心。

    “拿来。”陆司帐咬着牙妥协了,她到底不敢跟自己的脸过不去。接过碗,她一气把汤药灌进去,苦的整张脸都在扭曲。

    “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绝不会放过苏诺那贱人。”陆司帐手一扬,把碗砸到地上,起身就往外走,嘴里嚷着:“我要去找冉总管,让冉总管给我做主,治死那贱人。”

    她一边骂,一边一溜儿烟的往司礼监跑。冉公公是乾清宫大总管兼司礼监监正,这个时辰,启元帝还没回来,他一般都在司礼监。

    八巧看着陆司帐的背影,内心百感交集,主子啊,以前冉总管看重您,是因为您长的好看,人前又能讨乖卖巧,可您现在这个样子……

    冉总管还会给您做主吗?八巧表示怀疑。

    事实上,八巧还是小瞧了陆司帐,人家敢那副样子去找冉公公,自然是有把握的,被选为四司之前,陆司帐就认了冉公公当干爹,这才是她能从太后宫中无数美貌宫女里脱颖而出的原因,也是她敢自认四司之首的底气所在。

    她跟冉公公私下都是父女相称的,她相信她干爹肯定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她,抱着这个信念,陆司帐信心实足的跑到司礼监找干爹撑腰做主去了。

    “爹,那苏诺实在是欺人太甚了,您看她把女儿弄成这副这样子!”陆司帐下足了本钱,连丑都不得了,直接把白布摘下来,让冉公公看她的伤处,哭的梨花带雨,楚楚可怜。那声‘爹’叫的也比以往痛快多了。

    冉公公高深莫测的看着她,眼中有几分嫌恶,往常看着挺精乖可爱的小女孩儿,怎么刚得了两分势就张狂起来了?真是狗肉上不了席!

    原本是看她头脑简单好控制,可现在这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在好控制也没用了!冉公公叹气摇了摇头,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女儿’,竟然就这么废了!

    不过——伸手拍了拍把自己哭的像鬼一样的陆司帐,冉公公满脸慈爱的说:“女儿放心,爹肯定给你做主。”

    反正都是废子了,就用她来惦惦那个苏诺的斤两,也算废物利用了。(^_^我真是环保!冉公公云)

    就这样,在苏诺和丛兰刚把正殿收拾好,东西摆整齐时,司礼监就有两个凶神恶煞的小太监来翠凝阁‘请人’了。

    “苏司寝,陆司帐告你恶意伤人,跟我们走一趟儿吧。”小太监一斜眉瞪眼!

    “麻利的,快点。”小太监二鼻孔朝天。

    苏诺一点没感觉到害怕,实在是这两位那种‘恶霸欺凌恶女子’的即视感太强了。

    “等着,洗把脸就去。”苏诺‘啪’的一声,当着两个小太监的面把翠凝阁的大门甩上。

    差点被夹着脑袋的小太监面面相觑,想着这位到底是万岁爷唯一‘幸’过的女人,摸了摸鼻子,没敢硬闯。

    收拾了半天屋,身上脸上全是灰,苏诺便打水擦手洗脸,顺便整理思绪。

    “你跟他们去吧,拖着点,我这就去找卫嬷嬷。”丛兰走在她身边,轻声说。

    苏诺点点头,拍了拍衣服迈步就走,出门的时候,她还听见丛兰嘟囔着什么‘下手太重了,要不然不能这样’之类的话。

    是啊,是重了点,苏诺表示认同,她本来只是想让陆司帐磕个脆的,解恨的同时顺便表示一下立场。可谁知道那位这么倒霉,摔个根头也能磕折鼻梁骨,看来,鼻子太挺直,胸太平板都是罪啊!

    但凡她胸大点,不就有垫的了吗?但凡她鼻子塌点,受力面不就不能那么集中了吗?

    苏诺一边走,一边莫名感慨。

    ☆、第13章 苏司寝二气陆司帐

    司礼监,专管宫女太监之间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如:某宫女打了个碗碟,某太监剪错了个树枝,某宫女太监起迟了,担误了活计……这类的小事。

    至于犯上啊,重杖五十啊,贬到浣衣局,上刑杖毙这种大事,跟司礼监擦不着边,这些全归慎刑司管。

    司礼监没有处罚宫人的权利,它唯一的罚人手段,便是罚俸。所以,司礼监监正这位置,大多数有权有势的大太监都不怎么看的上。要知道,司礼监主管的基本都是不入等的粗使,那上了等或在主子面前得宠的,打了什么都不会有人往司礼监送。

    在宫里当粗使的,手里能有多少银子?就是玩命挖,又能挖出多少赚头?于是,肯到司礼监当监正的一般都是些没背景,单靠资历熬上来的大太监。

    毕竟,宫里有那么多人,一天发生那么多事,只要肯用心,一个月怎么也能弄出个百八十两的,不算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