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四、积累的伤痛

    那是山丹工作落实之后不久，她和孩子的户口还在老家，单位要求山丹的户口尽快转到永城。

    于是，她和顾海平商量，转户口过来落在顾海平所在单位地段。

    顾海平便一个电话回去，顾老师就把户口迁了出来，只是顾海平还没有和单位协调落实的问题。

    户口迁出落户的时间是一个月，但顾海平单位的办事人员不熟悉程序，所以迟迟没有落实，眼看到了期限，山丹担心自己和孩子就这样被黑了户，所以很着急。

    就催促顾海平找人办理，关系仍然没有理顺，本来是安排工作一定要落实户口的，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但顾海平楞是没有把这件事办成。

    一天，顾海平黑着个脸回家，气咻咻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山丹问：怎么了？

    顾海平吼道：“还不是给你落户的问题？！到那个什么狗屁公安局长家，看人家脸色！”

    原来是顾海平的一个病人说和公安局长有所交情，自告奋勇带顾海平就山丹落户问题去拜访，不懂人情世故、两手空空的顾海平自然受到了冷落，所以回家便很生气。

    山丹说：“我的工作调动是由你单位安排，那户口也一定是由你单位来落实，你自己跑到公安局长家去干什么？”

    顾海平愤怒地站起身，抬起一脚把茶几差点踹翻，铺在地上的地板革被刮了个大口子。

    山丹看到顾海平的暴躁，她的心突然间很冷。一向温文尔雅的顾海平遇到事情就是这番德行和做法？就是这样的能力？他该不是觉得她们娘两是累赘吧？

    她没再说什么，第二天一上班山丹找到自己单位领导出面，秘书长带山丹直接找到顾海平单位，就山丹户口落实问题进行交涉。很痛快——当天下午山丹和小玉的户口就落实到位。

    山丹对这件事的感慨颇多，一个是顾海平处理问题的能力，再者是顾海平的态度。户口早就迁出来了不去落实，一直拖到要过期山丹督促才想办法，本来顺顺利利的事情办得复杂无比，还受了委屈回家撒气？似乎是山丹和孩子拖累了他，倒成了山丹的过错。

    看来“万无一用是书生”这句话真是有道理的。

    或许是山丹的一再忍让纵容了顾海平的急躁情绪，本来并不难办的事他不愿意也不会想办法，还表现得被牵累了的感觉。

    还有一次，是炎夏的一天，周五山丹下班骑单车回家的路上，一个新疆的半大小伙子，一直悄悄跟在山丹身后，把山丹的斜背的包包打开准备行窃，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山丹停下来等待红灯发觉不对劲，看到小偷正在拉开她的背包。

    她使劲扯回自己的包包，小偷发现自己暴露，便开始疯狂抢夺，愣是把包包撕破抢走了钱包。

    钱包里有300块钱和医疗卡，损失也不算重大。但山丹被小偷狰狞的面目和行动所惊吓，她借了人家的电话急忙打电话给顾海平。

    顾海平接到电话，不一会儿就到了现场。他看到惊魂未定的山丹时没有问候山丹的安危，却说：“怎么回事？怎么还会被抢了包？”一副抱怨和责备的表情。

    山丹很失望，她现在需要的是安慰啊。

    “小偷从这里已经跑到公园里去了，我看到他有几个同伙，钱还不多，也就300块，但医疗卡还在里面呢。我们要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他们丢下的钱包？”山丹没有表示什么不满，和顾海平商量道。

    “被抢走了，还能找到？那好吧，去吧。”顾海平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始终没有安慰山丹，也没有问山丹有没有受伤。

    两人草草找了一会儿，山丹也没有心情再找，于是两人都默不作声地回家。

    这件事对山丹的影响也是有的，男人——难道不是在一个女人脆弱、受伤、需要保护的时候才挺身而出的吗？

    平时的家务活、锅碗瓢盆、芝麻绿豆的事情都是山丹自己搞定，遇到屁大一点点的事情就是这幅德行，这让山丹有些失望。

    他对她的爱哪里去了？他说要呵护她爱护她一辈子的承诺还在耳边啊！发生这样的事情不是山丹的错，不是她所愿意发生的，他居然这样的态度？似乎300块钱比她的安危更加重要。

    两人回到家也是一言不发，山丹准备晚餐，一家人默默吃完饭，山丹干自己的家务，顾海平进入书房做自己的事情。

    第二天，山丹就这件事打电话给毛蛋儿，毛蛋儿听到后第一句话就是：“姐，你没受伤吧？”

    这句话让山丹感到无比的温暖，她顿时泪流满面。

    毛蛋儿还说：“姐，你记得如果以后碰到这样的事情，你一定撒手不要和小偷争夺，要保证自己不受伤。钱丢了不要紧的，人不能受到伤害哦，有些小偷都是亡命徒，你千万不要和他抢，记得哦！别说几百块钱，就是几千、几万都不值得赔上自己的安全。”

    这才是亲人！这才是真真切切的亲人啊！

    原来，他们的爱情抵不上一点点亲情，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她还能奢求什么？她越来越失望了起来。

    中午在单位食堂吃了一点东西，山丹躺在床上睡不着想她和顾海平相识相知的点点滴滴，他们曾经那么在乎对方的感受、他们那么喜欢着对方，现在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使得他们的心不再能靠在一起？

    是什么使他的心游离了呢？难道仅仅是外界的诱-惑？是不是婚姻生活的琐碎和具体毁了他们的爱情？但若两情若是长久时，一点点生活的繁琐又算得了什么？况且，一切的家庭琐碎事情都是山丹在做。

    孩子每天成长的点点滴滴山丹都在繁忙之余用心记录了下来，她时时带给父母惊喜和快乐，顾海平在具体负担上应该没有太过的压力啊。那是什么使他们的爱不再如前？

    或许，人生便是如此，坎坷不断吧。

    在山丹胡思乱想的时候，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她起身轻声问道：“是哪一位？”

    “是我。”门外传来顾海平的声音。

    山丹靠在门上，泪水像断了闸的洪流喷涌而出。她没有开门，任凭泪水横流，为了他——她流了太多的眼泪！这种无谓的泪水还要流多少？

    他怎么忍心她为了这些无聊的事情而忧伤？他到底给她带来了什么？

    “你开一下门，我给你解释好不好？乖！开开门。”顾海平在门外低声祈求。

    她颤抖着手打开门，顾海平进门就把山丹紧紧揽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说：“对不起！是我不好！我放心不下你，就冒然跑了来。其实没有什么，你不要多想，真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想想我怎么会是那样的人？”

    “没什么？那你为什么不给我看你们的聊天记录？为什么慌慌张张？”这句话在山丹的脑子里转过无数遍，但她始终没有说出口。

    她知道自己这一生都离不开这个男人，她放不下他、放不下这份寄托了全部情思全部希望全部理想的感情。

    无论发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她只有宽容。因为她别无选择，她早已做了生活和感情的奴隶。

    想想那么多年哪一天她在为自己活？

    山丹挣脱顾海平的怀抱，坐在办公桌前泣不成声，她心中的忧伤和委屈泛滥成河，却没有人能懂，也没有人会感受到。

    对前途渺茫的失望，对感情纷争的失望，这一切已经把她击倒，把她深深地甩入忧伤的深谷之中。

    但她能怎么样？除了容忍和接受？难不成真的一个人离开？她不是没有想过要离开，这样的念头无数次泛上心头，但，小玉的健康成长要比任何事情都重要啊。

    如果顾海平都不可靠，那这个世界上还有纯洁的感情可言吗？她不敢有任何奢望。

    顾海平站在身后显得手足无措，把手搭在山丹的肩上试图安慰她，山丹侧身摆脱顾海平的抚慰留给他一个倔强僵硬的脊梁。她有点厌恶这样的顾海平，他怎么可以伤她的心？任凭全世界都辜负了她，他也不该辜负她啊。他就是她的太阳，她的天空啊！

    任由心中早已妥协、屈服，但她还是不能放下自己的尊严。

    结婚前他们曾经有过约定：若一方出现感情的背离，另一方可以随时选择离开。

    但事到如今，她坚持生下小玉，这便成了她此生都无法放下的牵系。她可以牺牲自己的一生，但绝不能赔上孩子的一生，无论面对什么，她首先应该是一个好母亲，一个好妈妈。

    人生不过是无数个麻烦组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