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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分依赖 第7节
    想亲娘。
    看来靳融还是有心的,兴许是最近压力太大,刚开学一时间适应不过来,她应该理解才是。想起刚刚她无缘无故对靳融发火,愈发生出歉意。
    靳时苑等待着靳融洗完,她坐在沙发上沉思,盯着电视机下方的那盏圆盘子。盘子的图案是“鸳鸯戏水”,那是方意辙送给她的礼物。
    她和方意辙是高中同学,以前并没有谈过恋爱。那会儿靳时苑有一个男朋友,是靳融的亲生父亲——宋念远。
    靳时苑、方意辙、宋念远之间是复杂的三角关系。方意辙暗恋着靳时苑,而靳时苑是自己好兄弟宋念远的女朋友。高中期间,方意辙从未越过雷池一步,他的感情多半是含蓄的暗恋。
    大一时,靳时苑怀孕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打破了她生活的所有宁静,她父母知晓此事差些气出病来,实在是一桩丑事,逼着她去打胎。宋念远的父母也不希望这个孩子留在世上,双方父母争吵,还闹到了派出所去。
    在派出所里,靳时苑问宋念远:“你要这个孩子吗?”
    宋念远淡淡说:“我不想要。”
    靳融的性格和宋念远很像,却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样子。宋念远是外冷内热的人,靠一副好皮囊吸引了靳时苑全部的爱。靳融也是外冷内热的人,但有待商榷,因为靳时苑已经见不到靳融暖的样子了。
    宋念远家很有钱,给了她很大一笔钱,算作安置费;又要她去把孩子打掉,以后就再不要联系。可是靳时苑没舍得,她退了学,背着父母生下了孩子。
    一个单亲母亲带孩子确实不易,靳时苑在最困难的时候收到了方意辙的援助。自此,靳时苑就把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方意辙,哪怕方意辙已经结婚了。
    为什么要叫靳融呢?靳时苑是想,靠他来融化宋念远那一颗冰冷的心。可是靳融已经长到十七岁了,他不仅没有融化宋念远的心,还把他自己的那一颗给封住了。
    靳时苑希望靳融学钢琴,因为宋念远就弹一手好钢琴。
    靳时苑唯一的那颗心里只装了宋念远一个人。她不知道宋念远为什么说不爱就不爱了,走也那么决绝。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靳时苑这么多年还是对他念念不忘。
    至于方意辙,靳时苑不知道爱不爱。她知道方意辙已经结婚,连孩子都快上高中了;她也晓得方意辙不会离婚,他们之间就只有利用与被利用的关系。
    有了方意辙,靳时苑就可以给靳融好日子了,只是需要付出一点代价而已。这一些代价,算不得什么。
    她在沙发上呆到睡着,醒来时,客厅的灯已经灭了。
    靳融没有喊她,这房子那么大,住了两个人,却还是空荡荡。
    靳时苑有眼泪从眼角落下来,她对着落地窗外的霓虹灯发怔,忽然间就忘了自己叫什么。
    靳融翻来覆去一夜都没睡安稳。
    一闭上眼,他就听见靳时苑的斥责声,问他为什么不好好学,为什么不听话。
    好不容易浅睡,又梦见他小时候练琴练不好,被靳时苑打。靳时苑拿着尺子抽他手心,如果今天练不好,就不要吃饭了。
    还梦见那片花白的背,有长发落至腰间。
    靳融猛地从梦里惊醒,周围一片寂静。他伸手打开床头的台头,光刺得他睁不开眼。
    好热,有汗水从他头上滚落下来。他闭着眼睛摸索空调器遥控器,没找到在哪里,反而是把手机摸出来了。他眯一只眼睛看手机,这才发现昨天夜里十二点多有人加他好友。
    靳融没看是谁,他把手机丢到床尾去,没去管。他继续在被子里摸,总算是找到了遥控器。
    后半夜他还是做梦,梦到什么记不清了,第二天早晨起来脑子很痛,昏昏沉沉的不灵活。
    上学的时候,靳融还觉得迟钝,依旧有人从老远处和他说“早上好”,他听见了,但就是忘记给出反应,走了好几步还缓缓转头瞥了一眼。
    还是那个经常和他打招呼的女同学,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靳融没有回应,他走到楼梯口想要上台阶,脑子突然阵痛,一下子缓不过来,他伸出手臂撑着墙。
    他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滚烫。
    好像是发烧了。
    作者有话说:
    靳时苑是一个固执的母亲
    第8章 畏惧的东西
    靳融的脑子一阵一阵的疼。他停在楼梯的最下一层,想等这阵疼劲过去再走。
    蒋易很远就看见靳融扶着墙站了,看他模样应当是很不舒服。
    要不要问问呢?毕竟昨天他试图加靳融的微信,至今还没有得到回复。蒋易在内心纠结了三秒,还是跑上前去:“早啊,靳……”
    他看见靳融苍白的脸,以往红润的嘴唇也白得吓人。
    “你病了?”他即刻要去探靳融的额头,眼前这个人还真是抱着一股莫名的傲气,病了还不给人摸的。
    蒋易攥着他的手不准他躲,伸手去触碰他的额头,滚烫无比。
    “发烧了,呆子,发烧还来上学?”
    靳融头痛,也不允许他叫自己“呆子”:“你乱喊什么?”
    “你连你自己发烧都不知道,可不就是呆子吗?”蒋易失语了,“别上楼了,医务室在另一栋楼呢,跟我走!”
    蒋易拽着他去找校医,这会儿人还没上班,校医室空荡荡的。可怎么办呢,要是再这么烧下去,人还烧糊涂了。蒋易有个馊主意,要他坐下来,拿额头去贴瓷砖墙。
    “不要。”靳融全身心拒绝,因为这太蠢了。
    “可是这样能降温!”
    蒋易劝不动他,只好跑到走廊尽头的洗手间,用冷水把手打湿,再跑回来捂靳融的脑袋。
    靳融闭着眼睛,他的头好像要裂开了,怎么样都不能缓解。
    “要不我带你去医院吧,我刷脸带你出门。”蒋易二话不说又拽着靳融出校门。
    门口执勤的老师都认识他,看他慌慌张张的样子,又带着个人要出门,急忙拦住他:“去哪呢?”
    “我同学,发烧了!校医室没人,我带着他去医院!”
    蒋易是蒋诚添的儿子,他好像就是有特权。
    可怜病着的靳融被他拖着乱走,走了十分钟才到附近的医院。靳融已经虚脱了,站都有些站不稳,老摇晃。
    “你靠着我。”蒋易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宽着呢。”
    “不要。”靳融再次拒绝。不过他耐不得自己的身体,挂号时还是忍不住将额头搁在蒋易的肩膀上。
    好像有东西压着就好受一点,靳融一抬头,那种剧烈的疼痛感又回来了。
    靳融只敢求一点安慰,多了他就不敢了。
    蒋易拿了挂号单去急诊,领着靳融去看医生。这也是他第一次自个儿去医院,以前都有爸妈陪着,幸好没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乱窜。
    急诊人也很多,还需要排队。蒋易和靳融并排坐着,他用余光看见靳融皱巴在一起的脸,有点儿心疼:“你难受就靠着我,没事的。”
    靳融拧巴:“不要。”
    “不要不要不要,”蒋易学他说话,“你怎么老爱拒绝别人,让你靠就靠。”
    就算是病到头昏脑胀、快要站不稳路的靳融,听见蒋易这样的语气,还是会忍不住翻他一眼:“闭嘴。”
    “闭嘴就闭嘴。”蒋易认栽,他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不给说话就不说呗。
    蒋易和靳融并肩坐着,等了三分钟,还是等来了靳融毛茸茸的脑袋。这人就是嘴硬,真的扛不住了还是得乖乖靠着。蒋易以前没被别人靠过,此时此刻还有些许紧张,悄咪咪地放低一点肩膀,又往他那里挪了一丢丢,让他靠得更舒服一点。
    “靳融?”蒋易偷偷地喊他。
    “什么事?”
    “也没事。”
    蒋易抬头看急诊走廊上的电子钟,一秒一秒跳地漫长。不停有人从他眼前经过,像慢放的镜头,拖着悠远的影子。
    “37号!”
    护士叫着靳融的号码,蒋易愣了半秒,指腹轻拍着靳融滚烫的脑袋:“到你了,快跟我进去。”
    医生给靳融量了体温,问了点基本情况,这才晓得靳融昨夜里嫌热,开了十八度的空调,连被子都忘记盖。
    “小伙子再年轻,吹一夜十八度也扛不住呀。何况这都已经九月了,秋天已经到了。”
    靳融怔怔地听着,医生又给他开了几瓶水挂,先去缴费,再去挂水处等待。靳融听见要挂水,太阳穴突突地跳。他想问能不能不要打针,因蒋易在旁边,愣是没那个脸开口。
    “你在挂水处等着我,我去交钱,到时候来找你。”蒋易拿着诊断单要去自助缴费机,他指着那头的挂水室,离得并不远,走几步就能到。
    “我跟你一起去吧。”靳融轻飘飘说。
    他每个字都打着颤儿,蒋易一听可不得了,怎么病得说话都抖?不曾想,那是因为靳融晕针,一靠近挂水室就脚软。
    “那好吧,你跟着我,可不要走丢了。”
    蒋易个子很高,肩膀宽阔,从后面看尤其可靠与稳重。靳融半步不离跟着他,呼吸都越发沉起来。
    如果不用打针、不用吃药就可以退烧,那得是多快乐的事情呀。
    交了费,蒋易带着他去挂水的地方领药。这儿的护士姐姐倒是非常温柔,拿一篮药水来,附赠了一条让靳融几乎快昏过去的话:“要做皮试哦,去旁边坐下来。”
    “皮试……?!”靳融的嘴唇微微颤抖,“我不过敏。”
    “都要做皮试的,别害怕,很快就好了。”
    靳融无助的目光投向蒋易,好像一只求食的小仓鼠。
    蒋易无奈笑笑:“别看就行了,我捂着你的眼睛!”他万万没想到靳融这样傲气的人,也会怕打针。
    害怕这个事儿是装不出来的,从靳融坐在椅子上就能看出来了。原本靳融就很习惯端正地坐,到针头前就弓起背了,手一直捂着,护士不叫他伸,他绝对不伸。
    “手臂露出来。”护士姐姐看他实在害怕的样子,很自然地安慰,“不要紧的呀,很快就好了。打完之后等待一会儿,再来挂水。”
    靳融迟钝地把袖子挽起来,视死如归地伸前面去。他皱巴着眉头闭紧眼,被蒋易揽着到怀里去了。
    蒋易摸着他柔软的头发,像哄小孩子的轻声细语:“乖啦,打个针而已!你看旁边的小朋友也不哭!”
    靳融不信,他向身侧瞥了一眼,果真有一个在挂水的小朋友,嘴里挂着三十六分笑意。后来针头刺进他的皮肤里,靳融躲得更紧了。
    “好了好了,不疼了。”蒋易拍他脑袋,要他去看手臂,“这不就好了嘛!很快的。”
    好疼。靳融觉得自己脸要被丢光了,头晕还要发一通脾气:“你能别说话了吗?”
    护士姐姐笑得眼睛都弯了:“得了,去旁边坐着吧,观察二十分钟。”
    靳融生无可恋地望医院屋顶上的灯,也许不会再有比今天打针害怕还要丢人的事情了吧。
    他以前很少生病,更很少来医院的。唯独记得小时候感冒发烧,靳时苑带着他来医院。也是很害怕打针挂水,戳针的时候,靳融几乎眼泪都要掉下来,转身去看靳时苑时,她还在低头和谁发着信息。
    靳时苑不是很关心靳融,但也说不上不关心。生病了会带他来医院,只是不细致,挂水、拿药,没怎么安抚过。
    疼也就疼了,小时候怕痛就要忍着,等到长大了,可能就不会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