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我一张脸上面无表情，脸上的泪却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你永远不知道，车上有一个人能早一点报警，我丈夫就不至于英年早逝，留下我们孤儿寡母。”

    我听得心里一阵的压抑，虽然我知道假如我遇到当时的情况，一定会不顾一切的报警，但是我不能用要求我自己的标准去要求旁人，这世上还是怕事的人多，毕竟，万一到时候送去了医院自己垫付的医药费，结果人死了就没有人给你作证，家属找你麻烦的话你没有办法，没有一个人愿意摊上这么一个风险。

    看我哑口无言，他一脸恶毒的开口：“说不出话了吧，我和我丈夫有什么错，我们两个人从来没有做过恶事，相反，我们两个也算难得的好人，但凡路上遇到一个乞丐都会慷慨解囊，可是我们两个得到了什么，我丈夫死的时候，我没有抱怨，那是我丈夫自己选择的，这是他心里的正义，他临死都要我不要愤懑，我被人欺辱的时候我也没有怨恨，是我自己运气不好，可是我当时肚子里面怀着孩子，那是我丈夫留下来唯一给我的东西，我被人欺辱的时候尽量不反抗，就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可是这个禽兽，他玷辱了我还不算，还把我的孩子活活害死！”

    他说完之后就开始揪起自己的头发，我看到他手里一把一把的头发，头皮还渗出了血，可是他却好像没有感觉到痛苦一样，仍就一把一把的抓着头发。

    我看着好端端的一个帅气小伙子突然就被搞成了现在这幅癞皮狗一般的模样，心里一紧，连忙试图稳住他的情绪。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这一切都已经发生了，而且这一切又跟楚邱有什么关系呢？他也只是和你丈夫一样想要救这个姑娘，这个姑娘并没有什么错啊？”

    我看着他，还提起了她的丈夫，就是想要让他想起她的丈夫，让她放过楚邱，可是没有想到他听了我的话却低下了头，头发的阴影遮住了他的脸颊。

    “对啊，我丈夫为了救一个女学生而死，他想做的也是救一个年轻的女护士，那么他像我丈夫一样英勇就义这样不好吗？”

    知道她已经不能用常规思维劝阻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刘菍，又看了一眼楚邱，最后还是决定告诉她真相。

    “如果我告诉你，你的儿子没死，你愿不愿意放过他？”

    他听了我的话，用双手抠向自己眼睛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脸上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过了一会儿，他才颤着声音开口，说话却成了一个女声：“你说谎……我儿子已经死了……被那个畜生亲手……亲手从我肚子里面挖了出来……”

    他声音颤颤巍巍，仿佛是想起了什么害怕到战栗的事情，我听的也不寒而栗，看着躺倒在一旁醉的不省人事被我打的像是猪头一样的男人，我心里不可抑制的泛起了杀意，这个男人，该死！

    就在我心里的杀意愈来愈止不住的时候，突然想起来我刚刚出生的孩子和俞千蝶，手里拿着的那把刀又放了下来，别开了眼，这个男人是该死但是却不该死在我的手里，脏了我的手！

    “没骗你！你儿子确实没死，是当年这楚邱的师傅刘老头救了他，这个男人当年把你玷辱了之后又从你肚子里挖出你的胎盘，等你们母子的尸体被送到刘老头那里去的时候，你儿子还有一丝活人的气息，尚且完全不算阴界的人，刘老头怜悯你们母子的遭遇，用了一些秘法把你儿子给救活了，本来是打算自己把他养大，可是后来却遭了灾，这你应该是清楚的。”

    我这话确实不算假，她的儿子并没有死，这还是那个大黄狗告诉我的，说是刘老头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把那个孩子给救回来了，可是好人没好报，他最终还是被害死了，而害死他的那些村民并不是罪魁祸首，罪魁祸首正是他救得那孩子的娘。

    我看着楚邱，他还是那副女性化的表情，眼眶含泪，不敢置信。

    我把刘菍扶了起来，放到沙发上坐好，她现在浑身是伤，又受到了莫大的惊吓，整个人木呆呆的，根本就没有任何的知觉，就像个提线木偶一样，我要她做什么她就机械的做什么。

    “你说，这世界的缘分可真是奇怪，刘老头救了你儿子，你却害死你儿子的救命恩人，如今还要害人家徒弟，你丈夫救了那女大学生，可是那女大学生却因为害怕被报复所以并没有报警，你丈夫因此而死，这女护士因为一时好心帮了我和我妻子，结果得罪了科室主任，所以那天晚上被她主任恶意报复加班到深夜这才会遇上了你要杀了这男人报仇，惹上了这无妄之灾，这男人罪大恶极，害死了你还因为要害怕你报警变态的把你肚子里已经有了人形的孩子连同胎盘一起挖了出来丢在路边，却可以好好的活到现在甚至还想要贼心不死，继续做恶……”

    我看着刘菍，她还是那副木呆呆的模样，我现在还记得刚开始见到她的时候，我瘸着一条腿，她在我身后叉着腰大喊让我回去好好躺着，不要在外面闲逛，不然到时候骨头没长好不要在她面前哭鼻子，我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仍旧一趟趟的去看俞千蝶，她被我起的半死，一次次的过来抓我回病房，最后一次，我让她不要多管闲事，她被我气的哭了鼻子，在医院的走廊下，夕阳照在她的年轻的脸上，她一身白色的护士服亭亭玉立，信誓旦旦皱着她的小鼻子气的眼含热泪，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奶猫一样委屈巴巴的说：“大叔！我到时候！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一定不会管你的！”

    那时候的她就像是一株向着太阳生长的向日葵，欣欣向荣，充满生命力，我们这些经历了世事沧桑的老家伙看她一眼都会觉得开心，可是现在的她恍若惊弓之鸟，一张饱满的苹果脸也瘦出了凹陷，别人一碰她她就惊吓的往回缩。

    我看着她心里一阵悲凉，这世界的因果真是奇怪，明明她们每一个人都算的上是好人，可是竟然每一个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我回过头，那女鬼已经从楚邱的身上下来了，我知道当我说出这个秘密的时候她就不可能再对楚邱做什么，所以看到昏迷在一旁的楚邱，我并没有任何的意外，再看向那女鬼的时候，她此时的状态已经完全变了，她像是被霜打了的茄子，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本就白得过分的脸上更是苍白一片。

    “怎么可能？怎么会是这样……那老头明明就跟这个畜生是一伙的，互相包庇，可是，怎么可能……”

    她摇着头不敢相信，我看着她也觉得感慨颇多，这女鬼本也不是什么恶人，自从答应解决这桩事情的时候，我就已经暗自调查了一下相关人员，这女鬼和她丈夫都和这世界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每天兢兢业业的工作，赚着一份不怎么多的死工资，见到路边的乞丐会目露同情的给一些足够一顿温饱的不多的钱财，女人工作完会回家准备一顿温暖的晚餐等男人回家，而男人虽然话不多，人也稍显木纳，但是却会在回家的时候记得给妻子买一支花店剩下打折很便宜的蔷薇花。

    这女鬼从来就不是一个坏人，她之所以变成这样除了遭受太多的厄运之外，她儿子的死才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得知她儿子没死，而救了她儿子的救命恩人被她一手害死，她才会这么崩溃。

    “我儿子怎么样了？”

    她跪坐在地上，半晌才开口问。

    “恩将仇报，舌灿莲花，颠倒黑白，被一只厉鬼拔了舌头。”

    刘菍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我把她小心扶好，找来一床毛毯盖在她的身上，语句简洁客观的描述了她儿子的现状。

    “报应啊，报应啊……”她听了我的话突然笑了起来，满脸的自嘲，两行血泪从她脸上流了出来。

    “我不过是想报仇，可是现在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搞成这样！啊！”她满脸怨恨的问我了房子里的黑气顿时厚重的像是墨水一样。

    我看着她叹了一口气，这事情到现在谁对谁错已经没办法辨清了。

    “到现在了，你还不愿意放下吗？”我看着她，平淡的开口。

    “怎么放下？你们置之事外的人轻飘飘的两个字随口就说了出来，哪知道我们这些受害者的不甘！我不服，这畜生不死，我一日不罢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跟这畜生不死不休！！”她笑的满脸是血，脸上的不甘丝毫不遮掩，我能够明白她的恨意，那畜生玷辱她的时候据说手段极其残忍，各种工具都在她身上过了一遍，她为了肚子的孩子，硬是咬牙挺了过来，而且从始至终都不曾反抗，也不曾睁开眼，就为了让这个畜生事后留她和孩子一命，可惜后来……

    我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别开了眼，我听见自己说了一声。

    “明天跟我见一个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