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聆不知道男孩子说的“随便”是不是真的“随便”。她以前和季崇晖出去吃饭,没她点单的份,都是他吃什么,她跟着吃,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请男生吃饭。
挑餐厅的时候套过话,程玄没有女朋友,也没有男朋友,于是她开了个大,在广场附近选了一家高档创意西餐,在大楼顶层,人均消费388,点完餐觉得好爽,好自由,好心疼。
程玄虽然看上去是喝露水长大的小仙男,但毕竟一米八几的大个子,还是要补充蛋白质的,于是她叫了M5的牛排,两个人分。从进大楼的时候她就在观察他的言行举止,他似乎经常出入高档场合,也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如果和他谈恋爱会很花钱吧……夏聆坐在露台上,咬着吸管,杨梅汁酸到了牙。
她怎么能意淫刚认识的纯洁小弟弟呢!真是太邪恶了。
再说他那副嗓子,那双手,随便唱唱就有一顿饭钱了,至于让她花钱吗?
“你在想什么?”程玄在她眼前挥挥手。
夏聆立马回神,礼貌地微笑:“我看你挺喜欢吃沙拉的,要不要再给你叫一份?”
“不用不用。”他眨了眨眼睛,“你如果不吃了……”
“啊,都给你。”她把自己的盘子推过去,程玄把里面的藜麦、腰果花生核桃一扫而空,然后叁两口解决了蔬菜部分,剩下两片烟熏叁文鱼。
“早知道我应该带你去素食餐厅。”
她用叉子卷着叁文鱼,忽然手一抖,叉子当啷掉在地板上。
“我来。”程玄弯腰,他个子高,左手还在桌上,右手一捞就把叉子拾了起来,交给服务生,“麻烦换一把。”
再望向夏聆时,她托着腮,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你昨天在宠物医院里做什么?”
“什么医院?”他疑惑。
夏聆细细审视他,“你不要告诉我认错了,我耳朵很灵的。你食指的伤还在呢。”
程玄下意识看向左手,指腹什么痕迹都没有。
“姐姐……”他无奈地笑笑。
“抹了什么药膏啊,这么有效。”夏聆抿了口饮料,“我从来没见过医生涂香水,你为什么要扮成医生?”
程玄说:“我不放心我家的猫,医生允许我观看手术,给我弄了一套衣服穿。”
直觉告诉夏聆,这个解释在骗鬼。
“我真的没有去偷东西,也用不着偷,到处都是监控。”他的目光无辜而急切。
夏聆被他小动物般的眼神看得心软,“好了,只要不违法犯罪,你做什么我管不着。不过,你真的没听见有人在说话吗?”
程玄垂下眼睫,思考了片刻,“你听见什么了?”
“救救我,好疼,带我走。”
“什么样的声音?”
“不知道,特别弱,若有若无。我总觉得不是电视剧里的声音。”她小声嘟囔。
“我没听见,当时医院里只有我和几个医生。”程玄斩钉截铁地道,又蹙起眉,“不过我听说,五六年前,那片街区有一个老太太被抢劫犯捅死在屋里,不知道住在哪栋房子,现在的店铺都是居民住宅改建的。”
夜晚露台的风凉飕飕,配上他刻意放轻的声音,夏聆立刻出了身冷汗。
犹豫半晌,她苦恼道:“你还别说,我最近遇上灵异事件了。就前几天,我深夜回家,碰见了……超自然生物,他还摸到我了。进门前我听见有人在屋里唱歌,唱得可好,但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只有我的鸟。还有啊,我家浴缸的水莫名其妙就没了,窗户自己开了,音响自己会放歌……我的天,太玄乎了。”
“那你要不要——”
“我才不搬,这是我的房子,我花钱买的。”
“——要不要和我一起住?”
夏聆呆了:“啊?”
程玄看着她。
两人对视许久,他的嘴角慢慢扬起,“我的室友刚刚搬走了,租金一个月2500。”
夏聆松了口气,呵呵笑道,“你吓我一跳……不用,我是不会被这些东西吓到的,我倒要看看,是我的命硬还是这些纸老虎硬。况且,我还有一只鸟,我得和它住在一起。”
“你说的鹦鹉不是飞走了吗?”
夏聆把果汁喝完,舌根有点发苦,慢慢地说:“它只是出门遛弯迷路了,小五很聪明,它会回来的。”
程玄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没理会,点点头,用刀叉把盘子里的牛排切成一块一块,淋上酱汁。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切完牛排,他擦了擦手。
过了一刻钟,程玄还是没有回来。他除了一把吉他,并没带背包,座位空空的,夏聆嚼着牛排,突然觉得不对劲。
她去了男女公用的洗手间,喊了一嗓子,没人应答。去前台问,服务生告诉她那位先生匆忙买过单就走了,连吉他和信用卡都忘了拿。
夏聆心中警铃大作,可想到程玄那张脸,怎么看都不像是骗子。她留了自己的电话,和服务员说一起吃饭的男士是刚认识的朋友,卡和吉他先帮他拿着,如果后面有人来找,就联系她。
饭还没吃完,她回到露台,对着辉煌的夜景味同嚼蜡。十分钟后,手机收到一条微信:
【姐姐,我有急事,抱歉把你一个人留下,账单我先买了。牛排如果太大了,下次我切小一点。】
夏聆把程玄的盘子扒拉过来,一整盘牛肉他都没吃过,专用的牛排刀叉也没入过口。还好M5牛排分量不多,她一个人也能吃完。
他到底干什么去了?神神秘秘的。
白嫖了一顿饭,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出大楼,初夏夜色安宁,灯火璀璨,蛐蛐儿在停车场的草丛里鸣叫。
“牛肉味,好香……”
“一闻就贵,要花几天工资呢……”
“不想在这盯了,好饿……”
夏聆猛然回头,人行道上半个影子也没有。
鬼都嫌贵,这年头难道连超自然生物都内卷了?
她告诉自己要习惯,背着两把乐器进了地铁,准备回家泡个热水澡,然后把孝敬鬼老爷的面包扔了。
是人是鬼都要打工,装什么高高在上啊!
*
开了灯,往沙发上一瘫,夏聆把吉他盒打开,里面有一张失物招领卡,写着手机号。
她陷入沉思,关于这几天的魔幻遭遇,还有今天遇到的人。
泡澡的时候夏聆差点在浴缸里睡过去,朦胧中听到啾啾的叫声,她顿时一个激灵,跨出浴缸光脚往客厅跑。
“小五!”
她热泪盈眶地看见小灰鸡正在笼子外踱步,用尖嘴磕着水碗,不是做梦!
夏聆一把将它捧起来,“宝宝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姐姐对不对?小五最乖了,姐姐给你买最好吃的粮,以后再也不说你笨了,小五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可爱最漂亮的鸟宝宝!”
她么么么亲了一阵,无意中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赤身裸体,抱着鸟狂吸,又蹦又跳,简直就是个举世无双的大变态,咳了几声,冷静下来。
“你飞哪儿去了?还知道回家?你怎么不在外面勾引人家母鹦鹉呢?怎么不在外面被猫吃了呢?脑壳有包啊往外飞!我对你不好吗?你这么想走,你走啊,飞啊,有种别回来!”她越说越气愤,刷地一下打开窗户,“信不信我把你扔出去!”
外面传来几声猫叫,她双手捉着鸟,作势要往下扔,嘴里阴阳怪气地道:“哎呀,这是谁家不听话的小鹦鹉啊,惨了哟,要喂猫了哟~~ 叫你不听话,叫你往外飞!啊,还飞不飞了?说话!以后还敢不敢离家出走了!”
“啾啾啾啾啾啾!啾啾啾!”
小五发出一阵惊恐的尖叫,夏聆啪地关了窗,“给你一个教训!”
一人一鸟对峙着,她蓦地一抖,失声喊道:“小五!谁欺负你了?你的头毛呢?毛呢?跟姐姐说,是谁把你那么漂亮的头毛给拔了?”
她在小鸟的脑袋上翻来翻去,玄凤是凤头科鹦鹉,头顶有长长的一簇翎毛,情绪变化时会立起来,可酷了。然而现在,最长的几根灰毛都不见了,它不在掉毛期,显然只有外力才能造成这样的变化。
“可怜的宝宝,受委屈了……我们小五在外面受苦了……”她眼圈红了,搂着鸟给它顺毛,“姐姐不骂你了,姐姐错了,原谅姐姐吧。”又狠狠亲了几口。
小五被她的无情铁嘴亲得晕头转向,伏在她柔软起伏的胸前,撒娇蹭了几下,黑眼睛一眨一眨。
“往哪儿蹭呢?小孩子不学好。”夏聆揪住它的翅膀,扔进了鸟笼,“等我洗完澡,给你好好上安全教育课,我夏家没有你这么不守规矩的小坏蛋。”
她飞速冲完澡,换上睡裙,在网上搜“如何防止鹦鹉离家出走”,一个陌生的电话打进来。
“……高老师?”她通过声音判断出来,有些不可置信。
“夏聆,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你。你还记得我呀?”高亢和蔼地笑道,“你下午在广场上拉的曲子我听了,查了下你的学校经历,不愧是年年拿奖学金的好孩子。你最近怎么样?在哪里工作?”
夏聆摸不着头脑,笑着和教授寒暄了几句。
“我晚上和几个朋友聚餐,听佑祥说啊,你给她家孩子教小提琴呢,怎么不继续教了?”
夏聆丧气地揉着眉心,圈子小,事儿就传的这么快吗?
季崇晖的母亲徐佑祥是国内着名的钢琴家,也是音乐学院的荣誉校友,和高亢一起吃饭可谓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嗯,因为找到一份兼职,所以暂时没法顾上徐老师家了,真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儿。是什么兼职?”高亢好奇地问。
夏聆就把乐队的工作说了,高亢客气地夸了她几句,又委婉地问她以后的打算。
“是这么一回事……”
“啾啾啾,啾啾!”小五在笼子里嚷起来。
夏聆捂着手机训斥:“安静点!”
“现在学院和英皇、柯蒂斯、巴黎国立、汉诺威都有交流,明年准备派一批人去公费研学,今晚吃饭才知道,不一定非要在读生,毕业五年内的都可以。我想问你有没有出国学习的意向?无论是对专业技能还是以后的工作都很有帮助。”
幸福来得太突然,夏聆声音都不稳了,“真的吗?”
“啾啾啾啾……”
“别吵!”她拿块布盖上笼子。
“咦?什么声音?”
“不好意思老师,是我养的鸟,它刚回家有点激动。谢谢老师,因为我还签了工作合同,所以得考虑几天,如果要去的话,得准备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高教授的声音放松了不少,“没关系,你仔细考虑考虑,想去就告诉我,我给你安排在筛选名单上。虽然有我推荐,但还是要竞争的喔。”
“好的,太谢谢老师了!”
挂了电话,她“啊”地一下冲进卧室,在床上快乐得滚来滚去。
转运了转运了!
翻身了翻身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否极泰来、运势守恒吗?她宁愿再分手一次!
夏聆心情太好了,给小五换了新口粮,孝敬鬼老爷的面包也换了新的。
社会人和社会鬼都不容易,希望它也顺顺利利的,至少不饿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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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我主人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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