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艳提前做了一锅面条,连带着钟离知的份一起坐了,钟离知防备地看着她,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安的什么心,结果得到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下毒的,如果我想那么做的话,三年前我就毒死你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
她最想弄死自己的时候,大概就是三年前了。
钟离知放下心了,坐在矮凳子上,看着周围的家具,还是自己从前用的那些。
也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这些年见识到的东西多了,从前觉得这屋子还挺亮堂的,现在看到,觉得又狭窄,又肮脏,光线不够亮也就算了,还夏热冬冷,和红塔房一样,再光鲜亮丽的外表都透露出一股死寂来,再怎么暖色调也盖不住它的阴暗潮湿。
这栋屋子和红塔房一样,都是没办法没光明照耀到的地方。
怎么看怎么嫌弃。
“我的手艺还好吧。”钟离艳看着钟离知在吃饭,一小口一小口的,很是不干脆,她心里也跟着不干脆起来。
她还记得很久以前,钟离知吃饭很爽快,一大口一大口的,每天脸上都带着笑脸,和现在的钟离知根本不是一个人。
钟离知嗤笑了一声。
手艺还行吗?
这她还真不知道。
也不知道这锅面到底完成多久了,都坨在了一起,吃起来干巴巴的,口感很差。
钟离知拿筷子戳了戳那坨面:“我吃不吃得出来难道你还不知道?钟离艳,要我再提醒你一次吗?当年那男人打了我脑袋,害得我住院,医生说,我的神经被打坏了,影响到嗅觉,这辈子都闻不出来味道。你不知道嗅觉还会影响到味觉吗?我吃东西,除了口感,根本什么都尝不出来。”
如果那所谓的神经没有被破坏掉的话,那么她现在也可以做所谓的吃货了?
因为什么都尝不出来,所以食物这种东西,只要口感好就可以了。
当一个人第一次做了对不起另一个人的事时,他会觉得愧疚,但是,当他第二次对不起同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巴不得那个人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钟离艳手一动,手上的筷子摔在了桌面上,她的眼睛瞪得圆鼓鼓,活像是一只金鱼:“什么那男人!那是你爸!”
一个活脱脱的市井泼妇。
钟离知灿烂地露出个笑脸来:“那是我后爸!我爸是谁你知道吗?啊?你自己都不清楚!”
“钟离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啊?我告诉你,他是你爸,那他就是你爸!我从小养你到大,不是让你这么孝顺我的!”钟离艳站起来了,伸出一只手来,指着钟离知的鼻子骂着,“你从小到大,吃我的,穿我的,你上学花的还是我的钱,那你呢?给过我哪怕是一毛钱吗?老娘当初就不应该从……算了,你就是个赔钱货,天生注定过来糟践我!”
赔钱货?糟践?
到底是谁糟践谁!
从前的我也不是这样的。
听到这句话,钟离知简直要笑死了:“吃你的?穿你的?这他妈就是一个笑话!是,在我很小的时候,你是做那皮肉生意养活我,但是你跟那个摩的司机结婚后呢?他把我拉出去卖,我按小时卖的,一个小时就要收费二十块钱,你呢?一个晚上十块钱!谁养的谁!那人一分钱都没赚过,还拿我们赚来的钱去吃喝嫖赌!你连你自己的男人都管不住!你就是个废物!”
“你!你!”钟离艳拿手指着钟离知,浑身都在颤抖,眼睛瞪得好像要迸出来似的,愣是说不出一句话。
她是说不出一句话来,但钟离知的话却还没有说完:“他还要了我的第一次,在我那么小的时候!他配做我爸吗?我呸!他根本就不配!他那人就该拖出去阉割了!做个太监!你也不配做我妈,自己都管不住自己的男人!你活该在这里待一辈子!死了以后一身皮肉全都烂掉!全都喂蛆去!”
一双手抓住了桌子上的碗,手一抖,面条全飞出去了,一根一根地,挂在了钟离知的脑门上。
事情发生得突然,钟离知也没躲,发生以后,两个人总算全都冷静下来了。
钟离艳抖着手,把碗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你先去洗个澡,我找件衣服给你换上。”
“不用了。我先走了。”钟离知甩了甩头,把脑门上的东西全都抖到了地上,把自己的包拿了出来,虽然是香奈儿的旧款,但上面落了点东西,还是让钟离知心疼得不行,从里面抽出来了一张存折拍在了桌子上,里面存了有三万块钱,这并不是她全部的财产,但是她想给的也就只有这么点了:“存折的密码是我的生日,你要是忘记了,那就算了,就当我钱丢了。还有,我告诉你,我能给的就这些,你甭想管我再要一毛钱。”
这个年代里,大家用的都是银行卡,谁还用存折,也就钟离艳这个人,总是觉得银行卡里的钱不踏实,总是担心被银行克扣,一定要看着存折上的数字才能安心。
丢下最后一句话,钟离知就顶着黏糊糊的头发离开了,钟离艳发愣,咬牙捡起在桌子上的存折,冲出去。这个时候,钟离知已经走在楼梯上,她把存折砸向了钟离知的脑袋,存折碰到了脑袋之后就弹了出去,落在了楼梯上。
但钟离知没有回头,她直接走了,像个高傲的女王。
钟离知离开后不久,钟离艳的隔壁邻居打开门来,看了看那在地上的存折,过去捡了起来,塞进了钟离艳的手里:“你女儿孝敬你的,你就收起来好了,犯得着跟前过不去吗?你现在还生着病呢!”
钟离艳看着手中的存折,存折上面的数字刺激到了她的眼睛,她突然哭了起来:“我造的是什么孽啊!”
离开红塔房,钟离知走到了那条河边上,把头发解开,开始洗头发,包里有一条丝巾,刚好等下用来擦头发,就是有点可惜,香奈儿的丝巾不禁用,不能过水,擦一次就废了,连干洗都不行。
值钱的东西就是这么不禁折腾,便宜货色倒是可以长长久久地用下去。
望着这条河,突然想起来很久以前,在钟离艳还没有嫁人之前,她们经常在河边上洗头、洗衣服,那时候的水比现在还要清澈……
“嘶……”
脑袋上传来一阵疼,钟离知骂道:“那女人就不能轻点吗?这下肯定破皮了。”
大夏天,头上裹着丝巾的人基本上除了回族就没有其他人。
钟离知自诩是追求时尚的女人,怎么可能让自己就这么顶着丝巾走在大街上上,好歹也要戴上一副墨镜让人认不出来是自己!
顶着一个可以说的上是拉风的造型,钟离知到了药店买红药水,她觉得自己肯定被那女人砸破皮了,必须好好消毒才可以。
买完红药水,走出药店,就看见对面有一家面包店,看起来那么破败,不像是能赚钱的样子,可是她偏偏看到了薛季遥待在那里面,工作时间,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出外勤?
啊,真羡慕那些光鲜亮丽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