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来越大,还是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看到,滴滴下的单也早已过了时效,钟离知想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买一本黄历,以后出门的时候好好看看黄历上是不是忌出行。
打不到车,就想着要找一个地方坐下来休息,她算是认了,反正死活也等不来一辆车,还不如在室内待着,等雨停了再说。
原本计划着是去星巴克,她也不觉得那里的咖啡好喝,但奈何人家走的是高端路线,白领都爱往那里坐着写报告,她就喜欢高端的东西,衬得自己这一只野鸡也高大上了起来。
只是没想到,在前往星巴克的路上,遇到了熟人,正是许久不见的薛季遥。
此时,薛季遥正孤零零地站在商场前面的一朵白色的蘑菇云下面,那是商场搞来给小朋友玩的,面积原本就不算大,现在雨又下大了,风也开始刮得越来越厉害,那一朵蘑菇云根本没有办法挡雨,一阵风吹过去,雨水就被夹带着就进来了。
薛季遥的手边还放着一个行李箱,她孤零零地站在那里,活脱脱地像一只被雨打湿的小白兔,全身上下丧气满满,看得钟离知心没来由地一顿顿地,抽着疼。
感觉就好像……一只小白兔拿着一根针,一边哭着,一边往自己的心尖上扎着。
可是,居然有点酥酥麻麻的痒。
啧。
贱得慌。
正打算走过去看看,薛季遥突然蹲下去,双手抱着脑袋就开始哭了起来,肩膀一耸一耸,脑袋也不住地晃动着,她仗着雨势大,世间万物的声音全都被这倾盆大雨给吞没了,哭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那酥酥麻麻的痒,变成了一顿一顿的疼。
小白兔不拿针扎自己了,她改用锤子锤自己的胸口,震得心里哐哐直响。
这事不能管,管多了,遭殃的人就是自己。
多管闲事的人绝对落不下什么好处,更不要说她那老公还和自己是一夜情的关系。
钟离知!淡定!咱们要高傲地仰起头看也不看地离开!
……
多次劝说自己无果,钟离知还是克制不住地走了过去,她打着大伞,蹲在了薛季遥的身边。
厚重的十六骨黑色直伞将两个人都包裹了起来,整个世界从灰色变成了黑色,黑暗之中,有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薛季遥的耳边炸响,宛若传说中的蛇人女王美杜莎的眼睛那般蛊惑人:“别哭了。”
薛季遥抬起头,乍然看到钟离知,她有点恍惚,紧接着就是羞恼——怎么每一次丢人的时候这女的就会出现!她跟自己上辈子是有仇吧!
钟离知把那股羞恼看得清清楚楚,憋着不想笑出声来,可眉眼之间却怎么也压制不住,薛季遥更加恼火了,直接一巴掌呼到了钟离知的后脑勺上!
……刚才还焉了吧唧的,现在居然这么有脾气!女人啊,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懂的生物!
“上一次这么打我的人已经死了。”钟离知故意绷着脸冰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来。
她也没说错,上一个这么打她后脑勺的人是她的高中班主任,去年得肺癌去世了。
别说,这么威胁还挺有效果的。
被钟离知这么一威胁,薛季遥怂了,讪讪地收回了自己的手,夹在了肚子和大腿中间,目视前方,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说来也奇怪,本来以为看到钟离知会很生气来着,没想到什么感觉都没有,甚至还因为被打岔了,心情也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看着薛季遥这副样子,钟离知觉得自己快要被萌出一脸血了!这女娃子怎么就那么可爱!好想捏她的脸怎么办!
钟离知心痒痒的,雨还在下着,薛季遥之前被雨水溅到了一点,裤脚全湿了,之前还蹲下来,头发也被打湿了一点,她绑着马尾辫,额头前有一簇发丝半湿不湿地贴在脑门上。
啧,手痒。
钟离知抓抓自己的手,让自己别去动人家头发。
她做错了事情啊,一开始这女人在自家门口敲门的时候,她就不应该让小唐去开门,就算是小唐开了门,自己后来也不应该出门去见这个女的。
如果是见一面也就算了,为什么后来要带着她去医院?还给她付医药费?这一个月来,一遇到薛季遥就做要多管闲事,这已经够严重地违背了自己为人处世的原则。
做人做事,最重要的就是,点到为止。
抬起头来,不远处就是星巴克,那绿油油的招牌就在她的面前了,在水雾之中看起来就好像是水中的美人鱼一般。
那才是自己的目的地,那才是自己刚才要去的地方,而不是躲在这小孩子才待的蘑菇云下面,听一个女人哭。
起身要走,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薛季遥。
小白兔刚才还哭过,眼眶周围红彤彤的,眼珠子雾蒙蒙,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女人。
诶,好像也不是,从前似乎也有一个女人这样,蹲在墙角哭着……
哎,算了,都违背了那么多次原则,也不差这一回了。
钟离知伸出一只手来,抓住了薛季遥:“走吧,去商场。”
薛季遥不知道钟离知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但还是听她的话,乖乖地跟着她走了。看着钟离知,薛季遥下意识地捂了捂自己的肚子,眼底浮动着一些晦暗不明的神色来。
也没有去什么远的地方,钟离知只是带着薛季遥去了商场地下一层的超市买了条毛巾,然后带着薛季遥去了卫生间,让薛季遥把身上的水擦一擦,让她在卫生间里坐着等她。
薛季遥坐在了卫生间的马桶上,拿着刚刚买来的毛巾撑着自己的头发,先是擦干净头发,然后就擦衣服。
眼睛放空,脑子却在一直转着,那些不该出现的阴暗面,一点一点地侵占着她。
过了大概三四分钟左右,钟离知就回来了,回来的时候还带着一杯不知道从哪边弄来的热水,让薛季遥喝下。
钟离知本打算憋着不说话,但是不说话又难受:“你一个孕妇,下雨天的时候不好好在家待着,出来干什么?怀孕的时候也不能吃药,感冒了只能自己憋着难受,这也就算了,万一滑到了,你怀孕过了有三个月吗?医生说过,你不小心一点会流产……”
“已经没了。”
薛季遥一句话把钟离知想说的东西都都给堵到她嗓子眼里去了。
“前几天,我和章钟正已经商量好要离婚了,前几天商量离婚协议的事情,我说要把婚后财产全都分成两半,孩子归我,他不同意,说我结婚以后就在家里做米虫,居然还想要一半的财产,还说了,孩子必须打掉,我就讽刺了他几句,说他婚后出轨,上了法庭,那么婚后财产就会全都是我的,而且按照法庭的常例,一般法官会先劝和,半年之后才判离婚,给他一半是我好心,也是我不想继续这样磨蹭着和他待下去了……”
不太想听下去了,心疼的感觉越来越深刻起来,让钟离知没来由地发慌。
薛季遥听不到钟离知的心里话,还在继续说着:“他生气,直接打了我一巴掌,我肚子撞上茶几,孩子掉了,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今天,我出院,他没来接我,我自己一个人跑回家收拾了行李箱,可是,身上真的一点钱都没有,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钟离知正打算夸她一两句,够脾气,做得好,却看见薛季遥的脸上全都是水,到嘴边的话,偃旗息鼓。
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