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如琢喉结紧了紧。
    录影中的种种再度浮现，包括那种难以自制的焦渴，这一刹那，他思绪混乱，下意识地问他：“……有没有醒酒药？”
    程不遇瞅了他一眼，说：“没有醒酒药，但是有外卖剩下的酸梅汤……你还不舒服吗？我给你拿过来？”
    “好。”顾如琢哑声说。
    他伸手扶上自己的额头，指尖揉入发间，觉得连指尖都滚烫了起来。这一刹那，他比喝醉时更加清晰地意识到那种悸动和焦渴。
    无比清晰……还有自己一声一声，沉重的心跳。
    方寸大乱。
    第60章 恋爱邀请
    程不遇换好了睡衣, 从厨房冰箱里拿了冰镇的酸梅汤出来，回房间递给顾如琢。
    酸梅汤冰凉，杯子递过去时, 他碰到顾如琢的指尖, 滚烫而灼热, 他想了想，问他：“你在发烧？喝冰的是不是不好。”
    他靠得很近, 微微弯腰，露出锁骨一大片白皙的肌肤，还带着温润的沐浴露香。非常家常, 非常和软。
    顾如琢避开他的视线, 声音带着奇怪的沙哑：“……没有, 谢谢你, 你可以出去了。”
    程不遇于“哦”了一声，出去了。
    出于礼节性，他在外面等了顾如琢一会儿, 但顾如琢迟迟没有出来，他于是就先打开了外卖盒子，自己开始吃生煎包。
    房中, 顾如琢握着冰凉的酸梅汤，刚喝了一口, 手机又震了一下。
    梁静给他发了新消息过来：“还是旧事重提，小琢爷，今天我们公关掉了, 但长此以往总会爆出来的, 你早点公开，其实对你和程不遇双方都好。现在比起你, 需要担心的反而是程不遇，他的粉丝年纪偏小，又都是刚粉上的，基础不稳固，但是我们也都可以配合做策略，比如cp粉基数也是很大的，看你想不想了。”
    这个话题，梁静从前也跟他提过几次，顾如琢完全觉得这一帮子人脑子里不知道想的是什么——他喜欢程不遇？不可能。
    那帮小姑娘瞎嗑糖，他也觉得是太无聊了。
    而如今，他对着梁静的聊天框，第一次……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他脑子一片混乱。
    他点进app，开着小号，搜索了一下关键词。
    以“如琢如遇”超话为代表，他搜到了很多粉丝分析嗑糖贴。
    【双神颜！氛围感yyds！be美学也是需要呼吸机的程度！】
    这个帖子是镇圈神贴，回复量高达几千层，楼主应该是前线站姐/站哥，每天持续播报双人物料和抠糖糖点。
    时间线捋得比他自己还清楚。
    “注意，某年某月某日，顾如琢回国，一周后打赏主播，当时程不遇还在鲸鱼做直播，pk有录屏的，这时候两个人很客气，粉丝们也都这么以为的，现在回头看，这他妈的哪里是客气，这是默契之中避嫌，亲手堵柜门啊！”
    “现在回放两年前，顾如琢绯闻事件大家都知道吧？现在不知道为什么，全网都搜不到当时的照片了，但是没关系，我有图包，一共就三张，娱记拍的，当时他们都才高中，照片也很糊，当时小遇没人认识，但现在大家看背影都能知道了吧？”
    确实能知道。
    那几张照片，第一张是程不遇和他面对面在窗前说话，程不遇背靠在落地窗上，少年人骨骼纤细，脊背笔直，乌黑碎发，白得很显眼。
    第二张是他们坐了下来，在一个沙发上，不远不近的距离，图片模糊，只拍到剪影。
    第三张是程不遇伸手给他递东西，因为错位，看起来像是在摸他的脸。
    他已经忘了当时的场景到底是什么样的，那个娱记是跟着程不遇进来的，那天程不遇下课晚，回来时错过了接他的车，也没有注意身后有人跟，是自己回家的。
    那个娱记跟他跟了一路。
    这三张图片发出来后引爆了热度，当晚直接被顾如琢辟谣，他找来团队也一个一个地去找信息源，然后撤掉，那时候针对程不遇的人、肉和网络暴力已经开始了。
    所有图片全部删除，所有公开的信息全部隐藏，程不遇的身份注定了，他一旦被扒出来，迎接他的只会是更猛烈的嘲讽，他将一辈子背负“小三的儿子”骂名。
    这种事，程家是不管的。程老爷子在他们高二后就身体不好了，时常住在医院，也没有功夫替程不遇想得这么周到。
    他其实也没想那么周到，他只是被惹毛了，他单纯地看网上那群人不爽，看滔天舆论煽风点火宣泄恶意，他被惹毛了。
    那次撤热度，让顾如琢也挨了一段时间的骂，人人感叹不愧是顾氏太子爷，手眼通天。顾如琢本来以为这件事翻篇了，没想到现在还能看见舆论反转。
    “看这个站姿！谁认不出来是我们小遇！这根本不是老友重逢，这就是少年情深，破镜重圆啊！顾如琢一定是为了保护他才出国的！”
    当年就是单纯被惹毛了，他很烦，这件事还能被这些小姑娘猜出这么多花样，也是很神奇。当年谈不上什么保护，只是顺带的。
    他觉得有点好笑，但是随即又怔忪了一下，笑意也渐渐收敛了。
    “第二次同框就是鲸鱼直播之夜了！这张在屏幕前遥遥相望的场景，氛围感绝了好吗！人声喧闹满地金纸，我眼中只有你，你最璀璨。”
    “当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我们也知道了！他签了程不遇去他们公司啊！然后是探班，拍戏都在一起，这样了根本就是在谈了吧！众所周知，圈内真谈了才会避嫌，所以我们真的不是be美学！”
    “顾如琢的蓝宝石出现在了泉先的造型上，虽然直播中说是借的，但是请你们仔细想想，什么关系才能是借的？有人查到喀什米尔蓝宝石的市场价格了，放上来给姐妹们品品！同公司实在是太好打掩护了，不得不说，顾如琢你是真的会！”
    “最新爆料，我有朋友是剪长鲸剧组的，剪辑师，说个没人知道的：泉先预告片里的镜头是顾如琢示范后剪的。”
    “楼上！聊天记录这样的爆料别放了，这个瓜听起来就很像编的诶！怎么可能让顾如琢插手剪辑嘛！”
    “呜呜，今日路透，看他眼神，他好爱他。”
    一张又一张图片，顾如琢从来没有以这个角度看过自己，他甚至有些不相信那是自己的眼神。
    影视城路上，一群人嬉笑怒骂，程不遇低头刷手机，露出雪白的脖颈，而他偏头望着他，唇边挂着笑。
    剧组路透，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凑成一团，程不遇也混在里面笑，而他扛着摄像机站在一边，镜头对着他，侧脸认真而温柔。
    乃至于从前。
    他也从未这样看过从前的自己。他甚至想不透，想不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的，对程不遇这样的纵容和习惯。
    从前这那小别墅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不爱被人碰，不喜欢自己休息时还有别人打扰，但他的领地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程不遇，从此就再也没有回到过从前。
    看当时的照片，他们是一个下午一个晚上，都腻在客厅沙发上。
    顾如琢不知不觉就看了很久。
    ……
    客厅很小，一张窄方桌，程不遇盘腿坐在地毯上，正在一边吃生煎一边看学习视频。
    顾如琢终于出来时，程不遇指了指一边的小板凳，然后把顾如琢那份外卖给他推了过去：“我不知道你想吃什么，跟我点的一样的，生煎小笼包，糖醋辣味海带丝，还有豆花。冰箱里有可乐。”
    顾如琢坐了下来，夹起一只生煎包吃着，眉目垂敛，气息端肃。
    程不遇没有过多的注意他，他的视线放在学习屏幕上——尽管他出来拍戏了，期末也还是要回去考的，老师已经提前把考纲给他看了，他有时间的时候就会学。
    这家店的生煎很小巧，一盒四只，程不遇吃着吃着没有了，筷子夹了个空。
    他回过神来，正想把豆花拿来吃时，忽而顾如琢把自己盒子里的生煎包推了过来：“你吃我的吧。”
    顾如琢声音有些古怪，声音像是刻意放轻了，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程不遇愣了一下：“你不喜欢这个吗？”
    “没关系，我不怎么饿，你喜欢就都留给你。”顾如琢仍然有些僵硬。
    程不遇有点疑惑。
    睡了十几个小时起来还不饿的人，他也是第一次见。
    他早起拍戏，反正是很饿的。
    程不遇于是夹起剩下三只小巧玲珑的生煎包，吃掉了。
    他饿了，这家豆花不好喝，生煎包不够填肚子，程不遇于是拿起手机，打开外卖界面：“我没有吃饱。再点两盒，师哥你要吃点别的吗？你胃口不好的话，给你点粥喝？”
    顾如琢避开他的视线：“……都行。”
    外卖再次上门，程不遇又吃到了他的生煎包，并且给顾如琢点了一份病人早餐粥——白粥。
    顾如琢口味重，从来不爱喝粥，没想到今天居然乖乖地一口一口地喝着，只是他眼眸乌黑如墨，气息凛冽，比起平常，显得更加沉默了。
    程不遇抬起了头来，望着顾如琢。
    要是别人在他这里，估计还要被顾如琢吓跑了。
    但他望着顾如琢喝粥的动作慢吞吞，只是在想他什么时候走。
    他今天还有夜戏，魏惊鸿大概会跟着过来讨论剧本，家里要是有这么大一个顾如琢，感觉也很麻烦。
    两个人同时开口，又同时看见了对方想说话，于是一起陷入寂静。
    顾如琢说：“怎么了？”
    程不遇说：“没怎么，老板，你说。”
    “哦。这个的话，”顾如琢放下勺子，声音里是平常的淡漠和随意。
    “我这两天想了一下，其实有些事未必要那么死，试一试也是可以的。比如你喜欢我这件事，要是真的很想跟我谈恋爱，我也不是不可以负责，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没谈过恋爱，不过我……会很负责的。”
    程不遇夹生煎包的筷子停了停，他望着顾如琢，神情疑惑：“……嗯？”
    顾如琢垂眼望着桌面，没有看他。
    程不遇等了一会儿，才问他：“这是一个问题吗？”
    “是。”顾如琢声音冷静，但他仍然没有看他，“你想……跟我谈恋爱吗？”
    程不遇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开始提这个，他看着顾如琢的样子，思索了一下，最后得出了结论：“不想。”
    第61章 阅读理解
    顾如琢：“……”
    他和程不遇四目相对, 两边都进入了沉默。
    程不遇规规矩矩的，因为谨慎和不知道顾如琢在干什么，筷子都没继续动了。
    顾如琢盯着程不遇的表情。
    面前的青年神色很平常, 还是多年来一直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淡静安稳, 一双乌黑眼眸，漂亮澄澈得要把人吸进去。
    顾如琢的表情僵了一下, 还是一如平常的微冷和沉默：“嗯，好，知道了。”
    程不遇思考了一下, 问他：“老板, 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是不是又有什么新情况, 需要公关之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