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静劝他：“今夜就在这边休息吧，送你回小别墅？现在赶回剧组那边还要开车一个小时，去了也是凌晨三四点了，明天又有事，你和程不遇又见不到，现在回去干吗啊。”
    顾如琢摇了摇头，神情冷峻，面容紧绷。
    “不过你这两天的状态是真的不太好啊，要我看你还是休息一段时间吧。”梁静说，“你们男人，是不是每个月也有那么几天？”
    顾如琢坐在车后座，没有理会这句调笑，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忽而低声说：“……你说得对。”
    其实他即使待在剧组，见到程不遇的时间也不长。经常是他半夜结束自己的事情，程不遇已经睡了，而第二天他醒来后，程不遇又已经上戏了。
    虽然住在一起，但见面的时间，却也不过是四五天一面。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在干什么？
    司机在前面开车，梁静坐副驾驶，顾如琢在后边。
    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一个小时的车程，梁静以为顾如琢多少会在后座睡一下，但她时不时回头去看，顾如琢却一直清醒着，他神色沉默，垂着眼睛，看起来阴鸷而冷漠。
    到了地方，剧组营地一片安静。
    顾如琢开门上车，第一时间，他察觉了有什么不对。
    是房车里的东西变少了。
    程不遇给他带的那罐酸奶，被放好了收在房车客厅的桌上。
    但那桌上原本还放着程不遇瞎买来看的画册和旅游纪念品，现在没有了。
    顾如琢在原地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了一眼隔壁的房间，随后收回目光，推开自己的房门。
    房间安静漆黑，灯开之后，上面放着一张字条，清隽的字迹，和他回国时撞车那次，他留给他的一样。
    口吻很小心。
    “师哥，我搬走了。你对我好，我知道，以前你说的话，也都对，可是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末尾画着一个小狐狸笑脸。
    第54章 采访
    梁静接到顾如琢的电话时, 刚在自己家睡下，她强忍住爆粗的欲望：“大爷，你干嘛？我刚关灯！你什么时候能体恤一下打工人……”
    这些其实是玩笑话, 顾如琢大部分时间都很听话, 对员工也很好, 深夜突然给他打电话，一般都是有什么紧急事件。
    “怎么了, 小琢爷？”她问道。
    “我现在回城西住。”顾如琢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明天那辆房车叫开走，这段时间我应该不会回来了。”
    梁静瞪大眼睛：“怎么突然又要回去？我们不刚从那边过来！虽然这几天不方便，但是后续跟那几个剧组合作, 房车放那不是更方便吗？”
    顾如琢买房车这个决定, 她是鼎力支持的, 他们团队老想撺掇顾如琢买房车, 这样有活动时休息起来方便，也节省预算，可是顾如琢老嫌弃房车笨重难看, 所以一直也没买。
    梁静循循善诱，压下这层想法，决定找别处突击：“程不遇不是住着也方便吗？”
    “……你说他啊。”顾如琢的声音冷淡无比, “他不住这了。”
    初夏的寂静安稳，头顶挂着一轮皎洁的圆月。
    顾如琢靠在车窗边抽烟, 梁静打起精神过来时，只见到青年华美俊秀的脸陷在半边窗棂下的阴影里，肃杀而阴冷。
    好像还有那么一点的……孤独。
    梁静是顾如琢出国时作为他的团队经纪人, 认识他的。
    顾如琢初高中时没有团队, 各类活动安排都是他自己掌控，综艺、代言想接就接, 不想接，主办方怎么求都没用。
    那时他的臭脾气在业内有所耳闻：代言不接广告策划傻叉的，综艺不上没有熟人认识的，不跟炒过绯闻的明星合作，不接和自己理念不合的音乐企划，不给自己讨厌的人写歌。
    那时人人知道“小琢爷”的耍大牌，他不认同娱乐圈的游戏规则，他只做他认可的事，和自己认可的人合作，少年桀骜张扬，无人不知。
    那时他的歌，也还没有多少人听，纯摇滚，本身受众就不高，骂他的人常说：“不过是靠家世资源，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作品？没有吧，他是偶像，赚的是你们的钱，凭什么骂不得？他年龄小就骂不得？”
    出国后的经纪团队，是顾如琢主动要求的。他出国的理由，公司高层都隐约知道，是和媒体新爆出的某个绯闻有关，但热度已经飞快地压了下去，舆论主要讨伐的点也是另一个素人，而不是顾如琢本人，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火急火燎地撇清关系。
    那另一个绯闻的当事人反而被保护了起来，连名字都没告诉他们，顾如琢只说：“与他无关。”
    在机场，梁静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叛逆少年，却没想到，十七岁的顾如琢格外沉静理智。
    他对她说：“我出国了，但是国内这一块儿我不会放下，相反，我还要打开海外市场。”
    他的歌越来越大众化，传唱度越来越高，他的脾气越来越好，比起以前连敷衍都不愿意，现在至少会做一些明面上的功夫，他改了很多地方，但梁静有时候觉得，他好像哪里都没有变。
    “怎么了小琢爷？”梁静想了想，问道，“你和程不遇吵架了？”
    “与他无关。”顾如琢皱起眉，说道，“怎么都提他？”
    他眉目间是认真的疑惑，锐利、阴鸷和一些微微的茫然，是在仔细思索，仍然和当年一样，如出一辙。
    出国是他自己的决定，不是为了谁，因为他们的游戏结束了，程不遇被拍到了，所以提前终止了。
    现在程不遇想谈恋爱，想自由高飞了，他虽然手头有程方雪的嘱咐，但是师兄弟身份的确也不能再做什么了。
    程不遇要走，要和他“拉开关系”，他确实也没什么立场去管他。
    他和他，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关系。
    是程不遇自己不识好歹。
    *
    搬家这件事很费脑筋，程不遇爱干净，尽管房子已经很干净了，他休息之前仍然要打扫一遍。
    他暂时先整理出了一间卧室，将就着睡了。
    第二天他起来，首先看了看手机，顾如琢没有回他的电话，也没有给他发消息，世界也没有毁灭，他觉得松了一口气。
    今天他只有半场戏要拍，临近大结局，不少配角演员都已经杀青了，最忙的是剪辑团队和宣传部，他们这些演员反而能够暂时性地休息一下，除此以外，就是配合品牌代言方的宣传活动。
    中午时，导演组在群里发了通知：“下午和晚上品牌方来营地采访哦。”
    群里其他人纷纷响应。
    副导演问程不遇：“小程，顾老师会来吗？我们联系不上他。本来也跟顾老师说好了，但是就怕他忘了，这次采访贵宾席是留给他的。”
    程不遇模模糊糊回答道：“不知道……”
    “那你帮忙问问吧。”剧组成员都知道他们关系好，顾如琢奶新人也很有耐心，副导演冲程不遇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程不遇则接到了一个私聊，这个私聊是来自豆花娱乐高层的，询问他是否有意向参与《剪长鲸》的后续衍生电影，因为泉先的故事线爆火，所以泉先可以拥有独立电影。
    豆花娱乐已经就此事提前联系了星辰影视，乔逸说：“他的自由度很高，这件事直接问他就好。”
    程不遇看了看对方发来的预计薪资，有些吃惊，他想了想之后，打开顾如琢的聊天框，询问他：“师哥，我有个问题想问你，请问这个电影项目我可以接吗？薪资给这么高，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半天过后，顾如琢那边发来一个问号：“？”
    “你问我干什么？”顾如琢半天之后才发来一句完整的句子，他气得不轻，“不是要保持距离？不是昨天才撇清关系？”
    程不遇犹豫了一下，谨慎回复：“对不起，我以为这个可以问。”
    对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又迟迟没有新消息发送过来，程不遇感觉自己像是闯了祸，他努力补救了一下：“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本来我们两个也有cp，然后师哥你喜欢我，所以我们两个可以离远一点，平常不要太亲密，并不是要绝交的意思，我很喜欢师哥，也知道师哥对我好……”
    他是个小作文能手，这么大一段发过去，顾如琢的消息飞快地跳了出来：“我不喜欢你！！！！”
    后边带着无数感叹号。
    程不遇才想起来这回事，连忙回复：“哦哦好。”
    “……”
    “……”
    接下来是两边的沉默。
    程不遇的理论知识已经不足以应付这样的场面了，他接着打字：“那我去问一下别人，打扰师哥了，对不起。”
    这条发送的同时，顾如琢的消息跳了出来：“这个薪资对于你现在的人气低了，你如果想拍，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可以交给公司去帮你谈。另外你如果对剧本，角色，搭戏演员有要求，都记得写进合同里，还有电影导演和电视剧导演不同，实际呈现效果可能天差地别，建议你了解一下导演以前的作品……”
    他发来很大一段，应该都是语音转文字，程不遇认真记下。
    随后，程不遇想起副导演的话，小心提醒了一下：“还有下午有个全员采访，师哥你记得来，你是音乐嘉宾，导演让我跟你说一声。”
    “什么采访？”顾如琢皱起眉，回头看了一下行程表。
    不看不知道，他还真有个采访，剪长鲸剧组提前就跟他说过。
    他忘了。
    顾如琢打开平台app。
    剪长鲸现在在首页推送，点进去就能看见节目表。今晚采访预告已经放出来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是直播。
    【预告看点1】：“凝泉cp线下首度合体！师徒甜蜜互动采访大揭秘！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小编记下来，替你们问呀~”
    评论区1：“想要同款定情信物！蓝宝石太好看了，我怎么搜都没搜到。”
    “+++=1，定情信物有故事吗！师父给送项链什么的也太甜了吧！”
    图片中，泉先脖子上挂的宝石，赫然就是他送给程不遇的那一个。
    顾如琢：“…………………………………………”
    他给程不遇截了图发过去，冷漠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程不遇回得很快：“导演组说我戴造型很漂亮，想换这个造型，但又不能太突兀，于是让师父送我了。”
    顾如琢：“…………………………”
    程不遇像是看出他不高兴，赶紧说：“因为你说是周边，我想上了电视还可以帮你带一下专辑销量，虽然你的专辑销量不用我带……”
    顾如琢感觉自己的脑仁疼，太阳穴突突的跳。
    他尽力打字：“那不是普通周边，那是蓝宝石。”
    程不遇：“哦哦好，所以没有同款是吗，我马上……”
    “我不是说这个！”顾如琢头更疼了，他冷冷地发了一条语音过去，“送你的东西，转头拍进剧里变成了别人送你的？程不遇，你觉得这合适吗？”
    “哦哦好。”程不遇赶紧补救，也确实意识到了有点不妥当，他当即给顾如琢打来一个电话，想要道歉，但是刚打过去，他就被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