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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作不合 第234节
    这句话一出,白郅钧和甄仕远便是一愣。
    “怎么可能?”白郅钧道,“她怎么可能这般对待自己的孩子?”
    “怎么不可能?”乔苒说着朝牢外喊了一声,“拿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有一个官差抱着一叠男子的衣袍走了进来,而后放到众人的身边。
    “白将军应该认识柴俊吧,”乔苒说道,“可还能从其中认出柴俊的衣袍?”她记得听闻柴俊死讯时白郅钧的神情,悲恸绝不是一个互不相识之人所表现的出来的。
    白郅钧沉默了一刻,从这一叠男子的衣袍中抽出两件袍衫道,“先前见柴俊穿的是这两件。”
    乔苒道:“这些都是柴俊的衣袍,白将军、甄大人,你二人可以对比一番这些衣袍的尺寸,看看是不是同一个尺寸。”
    甄仕远和白郅钧闻言同时扯了两件衣裳同方才白郅钧拉出来的两件比了一比之后,放了下来。
    她说的没错,这些应该都是柴俊的衣袍。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他前几年的衣袍,我也一并让人拿来了。”乔苒说着让外头的官差又拿了几件衣袍进来,道,“这些都是问柴府的嬷嬷拿的,柴俊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有些穿不下的被柴嬷嬷拿去改了,有一些便压在了箱底,我都一并拿了过来。”
    她说着看向他二人:“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衣袍很是古怪?”
    古怪?两人同时蹙了蹙眉,看向那叠衣袍,甄仕远更是随手拿起一件细细端详了起来。
    “是有一些,却又不知道是哪里不对劲。”甄仕远道。其实不需要她提醒他便察觉出了一些古怪之处,可一时半会儿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地方不对。
    有些时候人的本能往往比脑子转得更快。
    “是领子。”白郅钧手里拿了几件衣袍道,“冬天的便罢了,这些夏天的薄衫领子却被缝制的很高,仿佛是要刻意遮住脖颈一般。”
    武一日不练会废,身为武将或者有志于从军之人,不管是白郅钧还是柴俊自然不会因为酷暑而荒废练武。所以夏日的薄衫一般都做的宽敞轻薄,甚至还特意剪了衣袖什么的,就算不剪短,这领子也万万不该做的如此密实才是。
    甄仕远听的一阵恍然,下意识的看了眼乔苒。
    柴俊每一件夏衫都做成这样显然是有问题想要遮一些什么,据封仵作所言,柴俊的身体很是健壮,没什么问题和隐疾,按常理来说就没什么可遮的了,这自然便成了问题。
    “这确实是很大的疑点,”白郅钧放下手里的衣袍,问她,“就因为这个你便说岑夫人对柴俊动手?”
    乔苒摇头:“自然不仅仅如此,这个……我很快就能让二位看到证据。”
    ……
    年迈的嬷嬷从马车上下来,看着眼前大理寺衙门的匾额不由缩了缩。
    “柴嬷嬷。”那个半夜突然在门外敲门的年轻男人提醒她道,“小心脚下。”
    柴嬷嬷哦了一声,不明所以的看向他:“你……张天师,我真的能见见公子最后一面吗?”
    半夜三更,有人在外敲门自称自己就是那位阴阳司的张天师,这话谁能相信?后来……后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就被他给说动了,开门看了他一眼。
    大抵还是因为提及公子的缘故吧!
    门外的年轻人生的一副好看又干净的相貌,怎么看怎么不像坏人,又谦和有礼,还将自己的腰牌递了进来。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头脑一昏就当真答应了,待到回过神来,人已经在半路上了,不过好在对方没有骗人,真的把她带到了大理寺。
    “是。”那个年轻男人说道,“柴嬷嬷你随我去见柴俊最后一面吧!”
    即便大理寺衙门用了冰,可再如何用了冰,也是拖不久的,很快人便要入葬了,再不看真的埋到地底下了就真的看不到了。
    柴嬷嬷心里一急,跟着走了进去。
    即便是晚上大理寺衙门里还是灯火通明,走动的官差随处可见,这样的喧嚣热闹倒是让柴嬷嬷放心不少。
    “大理寺晚上有那么多人值夜吗?”柴嬷嬷奇道,“怎么那么多人。”
    而且这些人几乎各各神情凝重,看的人有些害怕。
    “因为城郊出了一件命案。”张解说着顿了一顿,岑夫人出事的事情柴嬷嬷还不知道,如此也好,免得她骤失两主乱了分寸,耽误了时辰。
    毕竟那个女孩子说过,要快,迟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后衙停尸的屋子里也被吩咐点了灯,封仵作带着岑夫人的尸体特意去了别处,这是甄仕远突然交待下来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还是照办了,不过还是留下了里头的柴俊以及柴俊的验尸结果。
    将蒙面的白布交给柴嬷嬷让她蒙上口鼻,张解推开了房门:“柴俊就在里面,柴嬷嬷你去看看吧!”
    第441章 事实
    推开门便有一阵怪味涌了上来,虽说用了冰,可柴俊的尸体还是不可避免的开始腐烂。
    张解是见过出事时柴俊的样子的,那时候的柴俊虽然流着血泪,面容可怖,但同生前一般无二,而如今,却已肿胀的不像样子了。
    即便是一路上早就听她提过柴俊现在的样子,可柴嬷嬷看到柴俊的第一眼还是惊呼了一声“公子”,而后人往后一仰,险些昏厥了过去。
    这时候可不能让柴嬷嬷出事,张解扶住了她。
    听着这个年迈的嬷嬷低低的哭泣声,张解没有说话,只是带着柴嬷嬷走近柴俊的尸体。而后指着柴俊虽然看不清本来面目,却仍清晰可见的两道血泪道:“这是被发现之时,他眼里流出了血泪。”
    这话一出,更是让柴嬷嬷痛哭到不能自已。
    张解将一旁封仵作留下的验尸结果拿了起来,看了片刻之后,指着尸体上浮现出的一道道凸起,说道:“仵作说他身上有很多旧伤,似是鞭子留下的。”
    柴嬷嬷的哭声一顿,泪眼婆娑的看向柴俊身上的旧伤,道:“老奴也曾经见到过,不过公子说是他练武留下的,他们练武就是如此,很是辛苦。”
    练武自然是辛苦的,会受伤的,可有些伤是不是练武所受的还有待商榷。
    “可柴嬷嬷你可曾在柴俊院中的兵器架上见过鞭子?”张解问她,“那他又如何在自己身上留下鞭伤?”
    “再者,”她顿了顿,继续道,“就算是鞭伤,自己又要如何才能将自己浑身上下抽成这个样子?”
    柴嬷嬷听的一愣:“张天师,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家公子是被人打了?”
    已经被乔苒提醒过这个年迈的嬷嬷不会思虑那么多的张解对她会问出这个问题倒是并不觉得奇怪,而是点了点头,道:“自然。”
    “那是谁打的?”柴嬷嬷听的一急,上前便拉住了张解的袖子,“哪个天杀的打的我家公子,张天师,这等人定不是什么好人,没准我家公子就是被这个人害的,你可要为我家公子做主啊!”
    情急之下拉着一个阴阳司的天师让做主,张解叹了口气,却还是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说不准便是这个人害的你家公子。”
    柴嬷嬷听的一激动,正要跪下请他将人找出来,却被早有准备的张解一把扶住了,他看着眼前激动的柴嬷嬷,问道:“那么,你家公子平日里没什么事,连门都不出,有谁能打到他还让他为此隐瞒?”
    这样平静的语气听的柴嬷嬷一怔:“你什么意思?”
    张解对她道:“岑夫人使得一手好鞭法吧!”
    柴嬷嬷闻言当即脸色一白,大声道:“不可能!”
    “可除了岑夫人之外,还有谁能让柴俊心甘情愿的受鞭笞而一声不吭?”张解说道。
    他平静的语气中中带了几分压抑的冷意,听的柴嬷嬷浑身一凉:“怎么可能……”说到这里,仿佛记起了什么似的,她忽道,“就算偶尔有鞭笞,那也是夫人委实过的太苦了。”
    世道有时候便是辛酸的。
    “你们不知道将军故去之后,家里有多艰难,全靠夫人一个人撑着,她有时候委实是苦了才会如此……”
    柴将军故去时,岑夫人不到三十,是陛下亲赐的忠贞烈女,盼她将柴俊抚养成人,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还是个不能轻易改嫁必须将柴俊抚养成人的寡妇,岑夫人心中郁郁,会发脾气也是人之常情。
    张解沉默了下来:这些都是她所说的,他一个男子委实很难去辨别一个与自己八竿子打不到一处的女子的心路,只是撇去感情因素,不得不说这样的转变也是合理的。
    “夫人又不是圣人,只有时候会如此。”柴嬷嬷为此辩解道。
    张解沉默的看了她片刻之后,道:“那柴嬷嬷可知柴俊为什么会流血泪?”
    柴嬷嬷道:“自是有冤情……”
    “有冤情是自然的,每一个枉死的都有冤情。”张解说道,“但你家公子之所以会流血泪是因为死后被人放在了冰窖里。”
    这是封仵作的结论,不过好在对柴嬷嬷而言,这其中的理由并不需要他来解释。
    “柴俊出事前两天,府里突然买了冰吧!”他说道,“这一点卖冰的商贩可以证实。”
    柴嬷嬷听的一惊,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他。
    这样的表情已经几乎坐实了他的这句话。
    张解见状忍不住摇了摇头: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若不是乔苒亲口所言,怕是他都不敢相信。
    “府里清贫,这都快入冬了,还买冰做什么?”
    买冰这种事当然不是不可以,譬如岑夫人酷好冰寒之物等等,况且京城里四季存冰的人家可不在少数,所以这一点虽说一开始便被提了出来,但谁也没有以此为突破口寻线索。
    可一旦有了发现的凶手,再来细思岑夫人的举动,就显得十分可疑了。只是这样的可疑,却因着岑夫人为人母的身份而被大多数人所忽略了。
    “柴俊尸首分离时身上几乎没有什么血迹,据仵作推测应当是在冰窖里动的手,如此的话,若是岑夫人事发之后没有让你进去过,或许还能从柴府的冰窖中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柴嬷嬷听的早已脸色惨白如纸,人晃了晃,险些就要晕过去了。
    张解伸手扶住她,继续道:“大理寺的官差已经过去了,是与不是,兴许很快便能有结论了。”
    办案最后还是要证据的,这一点女孩子自始至终都牢记于心。
    “为什么?”柴嬷嬷反手抓住张解仿佛要寻一个支撑才能使自己不晕过去,她喃喃,“为什么?那可是公子啊!”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张解叹道,“这个问题,兴许有人能回答我们,柴嬷嬷,你随我来吧!”
    ……
    牢房内女孩子讲的“故事”还在继续。
    “那个孩子很懂事,他知道母亲的不高兴,他觉得自己只有努力了,早日上了战场为母亲挣来诰命才能让母亲高兴起来,却不知道一纸未来承诺的诰命并不能让她母亲高兴,她等的太久了,比起未来缥缈的诰命,她更愿意做现在便得到的将军夫人。”
    女孩子说这些话时并没有带什么特殊的语气,只是陈述着一句简单的事实,可是因着这个事实委实有些不堪,所以听起来还是很刺耳。
    白郅钧拧起了眉头。
    “忍冬。”女孩子说道。
    才拧起眉头的白郅钧面色一变。
    “我听闻故去的白夫人是随军的医女,以草药为名,”乔苒说着看向他身边那个摩挲的有些发白的香囊,“夫人名叫忍冬吧!”
    白郅钧闭上了眼睛,点了点头。
    “我不清楚将军的心里事,但如此爱惜夫人赠你的香囊,可见将军还没有忘记夫人。”女孩子说道,“您对夫人如此一往情深,又怎么可能去逼迫岑夫人?不,或许事实正好相反,是忍受多年寡居之苦的岑夫人想要同您在一起吧!”
    白郅钧抿了抿唇,顿了顿,道:“我还是不相信她会刻意去杀柴俊。”
    甄仕远听的脸色一变:白郅钧这句不经意的话似乎已经表明了柴俊的死同岑夫人有关,只不过在白郅钧看来,这……兴许是个误会?
    “我也不相信她会刻意去杀人。”女孩子在“刻意”两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显然也听出了白郅钧的话里有话,“所以我试着从岑夫人身边的蛛丝马迹中找出她会如此转变的缘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