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郁助看见筱亦的样子,仰起头,竭力不让眼里的泪水流下,从小的教育就告诉他,软弱绝不能在别人面前展露。当他听见纪初浩说城一出事的时候,他感觉他的心脏一下子停止了,连呼吸都停止了。
他和纪初浩坐私人飞机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瑞士,那边已经有专门的接待人员,毕竟出事的是中国过来谈合作的年轻董事长,在这里出了事他们也是极为头痛的。在上飞机前,单郁助已经让助手封闭所有关于城一出事的消息,一家公司的最高执行长出事必然会影响它的股票,在还没有确定城一是不是真的出事之前,他们绝不可以让苏氏的股票下跌。
单郁助一下飞机,便揪住其中一个人的衣服,逼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个人恐怕没有见过如此俊美的人发火的样子,连说话都是结结巴巴的:“苏董事长去滑雪结果结果遇上雪崩……”
“放屁!那么多人去滑雪都不遇上。怎么偏偏他就遇上了!”单郁助吼道。
“那个我也不清楚……”男子被单郁助的气势彻底吓到了,脑子早已经是一团浆糊。
“滚!叫个能说话的人过来!”单郁助一把推开眼前的人,戾气布满英俊的脸。
纪初浩此时此刻倒是颇为冷静,他揪过旁边搜救队一个人的领子,冷声问道:“你能告诉我搜救的情况吗?”
搜救队队长隔开两个人的距离,不卑不亢地回答:“我的队友正在努力搜救,但还是请你们做好心理准备,离雪崩已经过了10个小时了,很少有人还能够存活下来。”
“那你们他妈的在这里干什么?都给老子过去找人啊!”纪初浩忍耐的情绪也到了极限,他的手不停地颤抖,心里的恐惧感怎么都压不下去。
该死的,苏城一,你绝对不能有事!你一定不会有事的!
“要是找不到人,我会让你们所有人付出代价的!”单郁助冷声道,仿佛是来自地狱的修罗。连搜救队队长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眼前的这个男人好像很恐怖。
“等一等,”单郁助叫住离开的几个人,沉声道,“城一被埋的地方在哪里,带我们过去!”
发生雪崩的地方是一个叫做瓦莱州圣皮埃尔镇的地方,在那里,每年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游客滑雪,以前也发生过雪崩,但是当时并没有伤亡,而且范围也不大,可是这次雪崩却掩埋了12个人,是瑞士历史上伤亡人数最多的一次雪崩。当地警方出动了相当的警力来搜救,可是目前为止挖出来的都是尸体。还有五个人没有找到,已经有媒体将剩下的五个人称作是遇难者了。
单郁助和纪初浩跟随搜救队上了山,一眼望去,都是白茫茫地一片,天是白的,地也是白的,可谓是天地苍茫。而此时的他们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这片美景,反而从心里厌恶了白色。
探测仪在雪地上一寸一寸地划过,可是没有显示一点点的生命迹象。单郁助穿着厚厚羽绒服,在雪地里拢起手喊道:“城一——苏城一——”
搜救队队长制止他:“单先生,请不要叫喊,您的声音很容易引发再一次的雪崩。”
“滚开。”单郁助阴沉道。
队长无奈,碰到一个疯子,他也毫无办法。
“城一——苏城一——”单郁助艰难地迈动脚步。雪很厚,几乎没过他的膝盖,他的小腿已经冻得没有知觉,纪初浩也是差不多的情况。
“苏城一——苏城一——你这个混蛋!”纪初浩连喊带骂,那些搜救队的人看他们几乎是疯子一般。
他们厚重的裤子已经湿透,白雪的冰冷透过皮肤渗进骨头,是锥心的疼,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噬咬他们的骨头,难受得紧。
搜救工作已经进行了8个小时,所有人都累得像条狗,只有单郁助和纪初浩两个人还在那边边走边叫。搜救队队长见自己的队员已经累得不行,挥一挥手,道:“收工吧,已经18个小时了,人被埋在底下不可能不死的,剩下就是找尸体了。”
“站住!你说找谁的尸体?”纪初浩冷声问道,眼眸犀利如刀,仿佛要将眼前的人千刀万剐一样。
“纪董事长,我希望你能够正视你的朋友已经遇难的事实,任何一个正常人在雪地里被埋一个小时就会失去意识了,何况被埋18个小时?”搜救队对队长义正言辞地说道,虽然说他们是中国公司的ceo,但是也不能这么咄咄逼人吧。
“没有找到尸体怎么能确定人已经死了?你们就是这么救人的吗?”纪初浩吼道,脖子上青筋暴出,不可能,城一怎么可能死?不可能的!
“对不起,我们搜救队已经尽了我们该尽的义务,你没有权利要求我们再做什么。”队长强硬地丢下一句,便带着队员下了山。
“见鬼!我不相信城一已经死了!我一定会找到他的!”纪初浩看一眼远处的单郁助,咬咬牙,继续迈动已经坚硬似冰的腿。
太阳已经快要西沉了,在靠近山顶的地方,朝霞映满整座山峰,将白色的雪照得如血一般的通红,那种景观美丽而又壮烈。
单郁助他们在夕阳的映照下,俊美的脸也像是染上了红彩,漂亮得不可思议。可是那么妹的景色却不配此时的状况,单郁助强忍住心头不断涌上的不安,不停地念叨着:“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为什么眼睛那么酸涩,好像有什么液体要流出来了。苏城一,你每一次都把我们耍的团团转,这次不要开这么大的玩笑好不好?
“郁助,城一的手表!”纪初浩拿手挥开表层的雪,一只piaget便出现在雪地里,城一的表一向是伯爵blacktie腕表系列的,以优雅和精湛著称。他的表和他的人一样,有一种低调奢华的气质。
单郁助笨拙地跑过去,看见这只表便好像看见了希望,“城一一定离这里不远,初浩,打电话,叫那些该死的搜救队上来!我们顺着这只表的方向往下挖试试。”
纪初浩也兴奋地点头,结果掏出手机才发现在山上根本是没有信号的,他和单郁助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开始拿手挖。
雪很厚,特别是雪崩后的厚度可以达到数十米,才挖了十几分钟,他们两个人的手就已经冻得通红,没有了直觉,可是他们并没有叫过一句疼。就算从小是富家子弟,可是他们面对困境的训练也是极为残酷的。
一个小时,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但是不需要照明,他们也能看见东西,因为雪地的反光很强,而白雪上面渐渐有了血迹,两个人的手指早已经伤口累累。他们还在继续挖,继续挖,他们唯一的念头就是找到苏城一,找到那个笑起来很欠扁的家伙。
终于,他们的手触及到了很坚硬的东西,焦急地扒开,那张被冻得惨白的脸豁然呈现在他们眼前。城一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盖住眼睑,他的面容很安详,好像睡着了。
单郁助将他整个人从雪地里拖出来,他的手脚僵直,就像一块石头。郁助的心好像也经历了一次雪崩,被埋在了雪地下,不见天日。
“城一,你醒醒,我们来救你了。”单郁助摇着他,虽然手指没有知觉,可是他能感觉得到,苏城一的身体是冰冷的,是坚硬的。
纪初浩颤抖着拿手去探闭着眼睛的人的鼻息,然后脸色瞬间苍白地没有血色,他嘴唇颤抖,眼眸里除了震惊没有其他:“没有呼吸了”
“不,不可能他不可能死”单郁助拼命地摇头,他开始狠狠地打苏城一,扇他的脸,可是触感告诉他,他做的这一切就像对着一块结了冰的石头。
“苏城一,你给我醒过来!你怎么能够这么容易就死?混蛋!你还要回去结婚的,怎么能够死?你给我站起来!站起来!”单郁助疯了一样捶打着,声嘶力竭。他们在一起二十几年了,一起打闹,一起叛逆,一起喜欢过同一个女孩,怎么会死??就在前几天,他还活灵活现地在电脑上风骚,怎么会死?单郁助咬牙,死死揪住苏城一的领子。
纪初浩跌坐在雪地里,神情呆滞,可是身体去却不停地战栗着。死了?怎么可能?那天在机场他们还好好地开玩笑,怎么会死了呢?他们三个可是三大集团的继承人啊,说好要称霸商界的,他们说好的
单郁助低低地压抑着哭声,他还记得在风尚学园的顶楼上,迎着太阳,苏城一说,筱亦给他的伤已经好了,可是疤还在;他还记得在迎接聂毅的校会上,苏城一在半夏额头上印下一个吻的时候他有多嫉妒;他还记得在苏城一的生日宴会上,当他看见苏城一吻半夏的时候,他心有多痛;他还记得在半夏溺水后苏城一对她说了一句:“单郁助,你这个单细胞生物,你知不知道,半夏喜欢的一直都是你。”他还记得在他和半夏在一起后对苏城一的忌讳到了人神共愤的地步,可是苏城一却还只是淡淡地笑;他还记得在半夏进医院急救的时候苏城一对他说:“如果你不能尽全力保护半夏,那么我就会从你身边带走她。”看,多么臭屁的人啊,多么骄傲的人啊,多么温柔的人啊,可是为什么现在却冷冰冰地躺在这里,没有了呼吸?
苏城一,你是在怪我抢走了半夏么?可是你别忘了,你是她的初吻对象啊。就算她和我在一起,你都有一件我怎么抢都抢不走的东西,你还不满足么?你看,最后我和她还是没有走到最后,这样你心里平衡了吗?那么你可以睁开眼睛了没有?
苏城一,你难道忘了筱亦还在等着你回去结婚吗?她等你那么多年,虽然我和初浩不是很喜欢她,不过不得不承认,她很爱你。人生能找到一个全心全意爱你的人不容易,所以你不能就这么死了呀。还有好多事你没有去尝试过,你怎么舍得死呢?
单郁助的眼泪落在雪地上溶出了一个个小洞。
纪初浩看着苏城一,那张阴柔的脸此时此刻除了比平常多了些苍白意外没有什么不同。眼尾稍稍往上翘,是典型的狐媚眼睛,他曾经为洛卡卡和苏城一大打出手,也曾经为了洛卡卡差点和苏城一断交。可是最后,他和洛卡卡出现问题的时候也是他出面摆平了。
苏城一,你是在气我重色轻友么?可是你不喜欢洛卡卡却还是和她交往,你难道觉得不该打吗?道理是在我这边对吧?所以你没权利生气,所以你不应该到现在还逼着眼睛的。
苏城一,你是在气我害洛卡卡家破人亡吗?好吧,这件事我的确该死,你应该揍我的,那你现在可以起来揍我了吗?告诉你,就今天一次,以后你想揍我可就没机会了。
两个人呆呆地看着躺在雪地上像是睡着了的人,泪水拼了命忍还是没忍住。
“啊——”单郁助仰天一声吼叫,整座雪山都开始回荡着他撕心裂肺的叫喊。一时间,仿佛天地变色,悲伤让黑夜愈加浓重,连白雪都掩盖不了。
纪初浩跪坐在雪地里,双手撑住身体的重量,男人的嘶吼哽咽在喉咙里。
“苏城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