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看透了她在想什么,苏城一继续缓缓说道:“半夏,这是一道两难题,就比如一辆公交车失了控,将要撞到前面好几个路人,而你站在天桥上,身边是一个胖子,就把他推下去堵住那辆车就可以挽救那几个路人的命,而你不推,那么那几个路人就死定了。郁助只是选择了推下那个胖子,你不能骂他冷血无情,毕竟他也救了好几个人的命。”
在这件事上,苏城一比她更加冷静,就算那个真相是血淋淋的,他也会选择一层一层慢慢剥开。苏半夏并不想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可是理智告诉她,她接受了,因为她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反驳苏城一,只能眼睁睁地让心浸泡在毒液里,一点一点被侵蚀。
“其实郁助并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他觉得你应该看见的是美好的一面,黑暗的一面有他在就好了。”
原来他为她做了那么多。他为她织了一个保护盾,将一切脏水挡在她的世界之外。可是他忘了,现实的黑暗,在她很小的时候就已经深深地体味到,只是现在有一个人愿意成为她的保护伞,不让她千疮百孔的心再有伤痕。被人保护和自己坚强的感觉终究是不一样的。前者更让人向往。
“为什么你会那么清楚?”苏半夏低声问,就算她能理解,也不能抹杀单郁助扼杀了一个花季女孩的事实。世界并不是只有黑白,还有灰色地带,有些事,根本说不清对错。
苏城一朗声笑起来,声音悦耳动听,原本就是一条缝的眼睛更加弯,漆黑的碎发随着笑声微微摆动,那样子,比阳光更加明媚动人。“半夏,你忘了,我也是这样的人啊,”然后笑声戛然而止,眼睛微睁,露出一抹摄人心魄的蓝色,薄唇轻启:“如果有必要,牺牲是在所难免的。因为,这是战场,心软的后果最终只会是一个,就是被人吃掉。”
苏半夏心头一颤,明知道是事实,可听到温文尔雅的苏城一亲口说出这样绝情的话,她还是感到周身冰冷,无法呼吸。
“我不逼你接受这样的事实,但是我希望你对郁助能够公平一点。这不是他能够选择的。”苏城一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一脸无害,温润如玉,仿佛刚才的狠绝只是苏半夏的错觉。
咖啡还剩下一半,苏半夏已经没有心情再继续喝下去,她起身告辞,有些事是需要时间接受的。她的脑海里还是那个女孩第一次见她时的笑脸,转眼却变成穿着蓝白相间的监狱服,目光呆滞望着铁窗的人。这样的反差太让人崩溃了。
半夏已经走出老远,桌上的咖啡早已不再冒着热气,咖啡杯上却还有她的唇印,淡淡的,不怎么明显,印着纯白的陶瓷杯却显得格外诱人。苏城一轻轻捏起她的杯子,端详了一会儿,然后就着她的唇印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口感很不好,但他还是一口一口喝完了,仿佛那是世界上最好和的咖啡。他闭上眼睛,细细体味她残留的体温。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身上,反射出一圈圈的光晕,他给人的感觉总是温暖地犹如午后的太阳,温和而不刺人。那些阳光好像要在他身上照出一对翅膀,然后就可以飞离这个喧嚣尘上的世界。
和她最后一次也是惟一一次接吻是五年前的事情,他还记得她生涩的反应,错愕的表情,甚至她嘴唇美好的滋味。刚才她就是这么喝的,那么他现在也算是和她在接吻吧。苏城一的嘴角微微弯起漂亮的弧度,那种笑容不比他平时的皮笑肉不笑,而是发自内心的。
门外的筱亦看着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苏城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尽力不让自己哭出声音来。可是,她的心却早已是泣不成声。他爱着苏半夏,这么些年,他还爱着苏半夏!无论她怎么努力,他爱的只有苏半夏!那么谁来帮她赢得这场毫无悬念的赌局?
入夜,苏半夏一个人在街上游荡,她已经打电话给苏若,让她放心,心烦的时候只想一个人静静地呆着。苏半夏将过肩的头发随意披散,她不喜欢过长的头发,打理起来不容易,所以她一直都保持着适合的长度。初冬的天气已经很冷了,风吹在脸上是刀割般的疼痛,大街上的行人稀少,毕竟不是谁都有闲情逸致在这种冻人的天气出来散步的。但是商铺还是灯火通明,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兴奋,好像不折腾到天亮誓不罢休。
苏半夏手上的伤口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虽然还缠着绷带,但套着宽大的外套,不仔细看还是看不出来的,尤其她还把手插在了裤兜里。
接到叶子的电话已经是十点了,电话那边是叶子焦急的声音:“苏小姐,请问,总经理在您身旁吗?”
苏半夏有些奇怪,叶子是单郁助的贴身秘书,但还从来没有打过电话给她,而且还是找她老板的。“没有,最近我一直没有见过他。”苏半夏老实回答。
“我打了十几通电话都是无人接听,十点整有个重要会议要开,到现在为止,总经理一点消息都没有,这是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叶子为人比较沉稳可靠,办事效率也极高,因此深得单郁助的赏识,此时,那沉静的嗓音也蒙上了一丝焦虑,看来是真的找不到单郁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