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松开了我的衣领,我缓缓的爬上岸,拧干自己衣服上的水,我和岳阳二人此番看起来十分狼狈。
长舒了一口气,我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好像从我下墓开始,每一回都落得如此狼狈的后果,每一回都与死亡擦肩而过。
钥匙在我的衣兜里完好无损,我抬眸看了一眼岳阳,他的第一反应也是查看自己背包里的骨头是否完好。
随后,他独自拧干自己的衣服,站起身来,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般把背包背在背上,然后朝着我笑了笑,伸出手来问道:“怎么样?感觉自己还活着吗?”
他这番话语带着一丝调侃的味道,我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
如今看来,我一直都看不透岳阳究竟是一个什么人。
他有时候表现出来的兄弟义气着实让我敬佩,有时候让我感觉他这个人除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什么都不在乎。
我下意识的想要离他远一些,但为了避免打草惊蛇,让岳阳察觉出我有什么异动,我还是勉强伸出了手,沉默着站起身来。
这似乎是那个山林的范围,我下意识的转头看了一眼,我们被刮到了一处河道里。
沿着下游走,应该就能走出这个山林了。
岳阳似乎与我的想法一致,我二人沉默着,沿着河道继续往下走。
本以为这一路上再不会发现什么,可岳阳朝前走着,却突然停了下来。
我见他停下了步子,不免感到一阵疑惑,可当我走上前去看一眼时,却也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一处小水潭,水并不深,但岸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许多尸体。
他们身上穿的那一身衣服我都认得。
正是岳阳的队伍。
隐龙门的标志赫然在袖口上,他们的尸体都已经被水泡得发白,整个人膨胀的不成样子。
难怪说在山林里找不到他们的行踪,原是都已经被大水刮到这里来了……
悲痛涌上心头,我实在没有想到,会以这样的形式在这里见到他们。
他们其中有些人甚至在第一次下墓的时候还与我见过。
有些人的尸体甚至都已经不完整了,应该是被山中的野兽啃食过。
我和岳阳二人站在这里,沉默许久不曾开口。
“落叶归根,这些兄弟们跟着我出生入死,我怎么也不能让他们曝尸荒野,鲁正,把兄弟们带下去吧。”
我们站在原地发了许久的愣,岳阳才如此悠悠开口,他背对着我开始行动。
我没多说什么,也只是和岳阳一起把这些队员们一个一个慢慢的挪下山去。
只是在搬运他们的全程中,我始终不敢正眼看他们。
起初我晃了一眼,他们有些人的表情十分狰狞。
我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惨痛的事情,这辈子我也不会知道了。
只希望这些兄弟们能够安息,好歹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等我和岳阳二人把这两个小队的人通通都搬下山去之后,天色已然蒙蒙亮。
又是一个新的黎明。
手机已经恢复了信号,而岳阳始终背对着我,我看他熟练的从背包里拿出了烟盒。
他把自己身上带的所有的烟分开,每一具尸体旁都放了一根。
我能感受到岳阳心情的复杂,他久久不言语,我也就坐在旁边等了许久。
直到天真的亮了,我才开口询问岳阳说道:“岳哥,要不我现在联系眼镜他们?”
岳阳依旧不说话,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我拨通了眼镜的电话,他几乎是秒接,接通之后,我听到了他激动的话语,恨不得现在就马上见到我们。
“总算是联系上你了,鲁正,你和岳哥怎么样,你们失踪了将近快有十多天!”
听到这个数字,我不免稍稍愣了一愣,十多天,我们竟然在墓穴之中呆了这么长的时间吗?
生命危急关头,却是连时间的流逝都已经感受不到了。
“我们,我们找到了之前失踪的那些兄弟们……”我起初并没有告诉他我和岳哥的位置,只是先开口说了这样一句话。
大约是察觉到了我的情绪低落,眼镜也是沉默许久。
我听到电话另一端传来粗重的呼吸声,随后,眼镜沉重开口问道:“他们,他们都还好吗?”
其实我能够听出眼镜话语里的失望感,也许是不相信那两队兄弟就这么牺牲了,眼镜还是要开口问一问。
我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那些尸体,突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我发个定位给你,你带兄弟们过来……我和岳哥二人挺好的,只是受了些伤。”
这番话语说完,我想眼镜应该也明白了我的意图。
我并没有提到剩下的兄弟们还活着,也算是给了他一个答案吧。
电话另一端的人沉默了,他冷不丁的挂掉了电话,随后发了条短信过来,叫我和岳阳二人在原地等着。
他们的行动效率相当之快,短短半个小时,就已经通过手机的定位追踪找到了我们,还带了裹尸袋来。
刚开始时,眼镜分明还显得有些失落和悲痛。
可如今真的见到了那些兄弟们的尸体,反倒是已经十分平淡了。
我看着他们冷静地搬运着昔日兄弟的尸体,心头不免涌起了一丝冷意。
这样的场面,他们都得经历多少次才能磨练出这样的平淡来。
眼镜特意找了两件大衣来给我和岳阳二人披上,岳阳这时才从地上起身。
他朝着眼镜伸出一只手,却是冷淡的询问说道:“有烟吗?”
眼镜熟练地给出了一支烟,还帮岳阳给点上,随后岳阳走过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
“等到我们回去之后,还得麻烦你帮着他们盖棺,你是鲁家后人,此事非你不可。”
我有些诧异的抬头,可岳阳已经离开了我旁边。
我目送着他缓缓走到车里去,末了看向自己的双手。
这就是爷爷所说的责任么?
爷爷为别人盖了一辈子的棺,可我作为鲁家后人,到现在为止,也只是凭借手艺开过棺而已。
终于也到了我需要承担起这份责任的时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