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准备了七日的污蔑就此落幕,“穆公子”也从此销声匿迹,无人再提及。
下了早朝,小桃亦步亦趋地跟在沐惜月身后,眼中满是惶然与小心,嘴唇开开合合似乎想要问什么,却碍于她的威严迟迟不敢开口。
“你的父母已经放回去了。”知她想法的沐惜月在进乾坤宫前停下,头都没回,转告她。
“多谢沐太医大恩大德。”身后传来膝盖跪地的闷声,听得人膝盖一痛,但前面背对着的人毫不在意。
打开大门后,她抬脚走进去,小桃下意识要跟,却听到她冷漠疏离的声音,“从今日起,你不必在乾坤宫伺候了。”
她一怔,眼底划过茫然与意料之中,随后便是深沉的恨意,翻沉片刻后沉默行了个大礼,“奴婢遵命。”
“就去养心殿打杂吧。”不能把她放在景墨身边,但也不放心放在其他地方,还是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既能隔离开,也能有效防备。
这心思不难猜,做决定的那一瞬她也没有考虑小桃是否会心内难受,作为一个在后宫当值的宫女,这样的结果她应该不难预测到。
“是,奴婢叩谢沐太医不杀之恩。”小桃到底还是沉不住性子,就这么一句回答便透出她的杀心与不甘。
沐惜月无意与她多纠缠,实在不行不过是废了一颗棋子——现在也只有这么想能让她好过一些。
待小桃走后,施公公才走上来,低声求证,“您不怕她泄密吗?”
“我相信她还没有蠢到那个地步。”她的父母在她的看管之下,而她又在深宫之中,现在的皇宫莫不是听从沐惜月的吩咐。
但凡她还有一点当初站队的机灵劲儿,就不会做最愚蠢的选择。
此刻的沐惜月并不知道,有些人自我加工后会将她过去对她的好全然揣测成另一种恶意,恶意暴增下,同归于尽不过是最简单的报复。
没了小桃,起先乾坤宫的确有些忙不过来,沐惜月有时候还会习惯性地叫她,等季睦洲或者施公公将东西送到手上时她才反应过来。
不过这样的情况也只持续了两日左右,之后她便完全习惯了这样的节奏,赵雍又开始处处找茬,不过都是口舌之争,但看得出来他在慢慢翻旧账。
但凡涉及到景墨或者红颜祸水夺权篡位的旧案,他都会一一找出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大理寺当值。
在他越俎代庖三次之后,钱由终于忍不住出来反驳他的做法,朝堂上少不得又是一顿争吵,好在韩折与莫雨都是辩论的个中好手,赵雍铩羽而归。
皇宫里一如往常地平静,没有新妃子,宫女奴仆也少之又少,闲来无事的沐惜月便会开始翻阅各位大臣的宗谱,或者读读书。
更多时候还是陪在景墨身边,等着他苏醒。
应该快了。她替他喂完药,弯腰探着他的鼻息,快醒来的预感越来越强。
“沐太医,今日还去养心殿吗?”朝中又送来一批奏折,需要她去批阅。
她起身,传了李太医过来继续观察,自己则跟着施公公利落出去,走到门口,她才看向施公公,“这里便有劳您了。”
“小事一桩。”施公公低声回答。
季睦洲无声地跟在她身后,与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自从上次小桃歇斯底里地说过之后,他们便刻意开始隔开距离,纵然情感上还是好朋友的亲密,但行为上已然是高位者与侍卫该有的距离。
“你有想去的地方吗?”去养心殿的路似乎格外漫长,沐惜月听着身后悄无声息,觉得分外尴尬,主动打破沉默。
季睦洲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是在问他,摇摇头,“没有。”
他最想去的地方,去不了,留不住。
沐惜月还在积极为他介绍,“要不给你安排一个安稳清闲之所,不如平城?”
平城是他们最初相遇的地方,那里的孩子们还做过他的学生,如果他回去那里,想必也会有亲切感。
“等过了这段时间再说吧,你本来就缺人手。”他不太愿意讨论这个话题,甚至可以说有些逃避。
她噤声片刻,尊重他的选择,转移话题,“要不要让老景头带着大丫二丫先去武王府避一避?”
住在宫里虽然近了,可她却时时刻刻担心。
又不敢真的让大丫二丫在景墨跟前伺候,她在思考重建医馆的可能性。
“武王愿意,只怕大丫二丫不会愿意。”当初武王把他们送过来,就是因为他们思念沐惜月,现在正是缺人,却要把他们送走,岂不是故意让他们难受?
沐惜月一想也有道理,只好让他们继续在后厨待着,这样吃食她也放心。
说话间终于抵达养心殿,小桃正在研磨,桌上的茶还在冒着热气,显然刚刚倒出来,不知道她在这边观望了多久。
“辛苦你了。”疏远归疏远,活儿做得好也该赏,她随手打赏她一锭银子,在桌后落座。
季睦洲则习惯性地跃上屋顶,双手抱臂,默默守着。
养心殿内寂静无声,以往小桃还会说两句笑话缓解气氛,可自从那件事后她就成了一个半永久的哑巴。
不问她不会开口,问了得到的回复也不过是寥寥数字。
沐惜月并不介意,保持沉默是一个非常难得的好习惯,更何况她处理公务时也不习惯听到其他声音。
似乎知道她的介怀,研磨完的小桃自动退避,站在离桌子远远的地方,眼观鼻鼻观心,做一个合格称职的宫女。
“近几日做的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吗?”赏罚分明是沐惜月一贯的习惯,处理到一半看到无缝沏茶的小桃,开口问道。
小桃沏茶的手顿了一顺,低眉顺眼地,“倒是有一事。”
“但说无妨。”她不太在意地让她开口。
“奴婢有想读的书,只是在其他地方一直没有找到。”她回答得很谨慎,生怕触怒她。
沐惜月眯眯眼,她竟然不知道小桃还有读书的习惯,却没有当场戳穿,顺着她的话问着,“什么书?皇宫的藏书阁有吗?”
“奴婢不太确定。”她眼底划过欣喜,随即隐藏起来,看上去恭恭敬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