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满脸疑惑,恕他一介武夫不能设身处地地理解她的想法,在他眼中,锱铢必较是战士必备的素养。
“病患情况稳定,只是情绪不怎么好。”李太医在小烈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进来,回答她的问话。
还在愤愤中的武王又诧异地看向李太医,“您老什么时候查看的他们病情?”
“被小烈从病房里接出来的时候。”他淡定接话,“严重的我稍微摸了下脉,只是情绪激动影响。”
“药还是定时送过去,他们不会和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她想了想,如是交代。
“皇嫂……”武王已经放弃询问缘由。
小烈跟在旁边软嚅地解释,“他们虽然嘴上说没用,但这些药的确让他们逐渐恢复,一个正常人怎么会放弃这样的希望?”
连小孩子都明白,作为一个奋战沙场的大人,武王勉强笑着,并扭开头。
他不需要懂这些弯弯绕绕。
送过去的第一批药果然被愤怒的百姓打翻在地,早就被预警过的侍卫们波澜不惊地在推搡的人群里收拾好地上的碎片,淡定地离开。
糟糕的是刘希趁乱逃走,无处寻找他的踪影。
守着县府进出大门的人暂时没有传来逃出去的消息,她稍作休整后便投入到工作中。
要百姓安静听话的唯一办法便是用确凿的证据解释清楚误会。
但这个时代,监控录音一样没有,如何让百姓相信他们的话?
她撑着额头,强迫自己冷静,搜索着在现有条件下可行的方案。
“沐太医。”小烈懂事地为在座休息的太医送去温水,确保他们手里都有后来到沐惜月身边,神神秘秘地喊了一句。
“嗯?”她有心褒奖他勇敢的行为,但眼下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没有立刻回话,从袖子里掏出四张皱巴巴的纸,仔仔细细抚平了递到她跟前,“这是我偷偷换下来的药方,都是刘太医篡改过的。”
“这些是他的字迹?”她接过,这和她最初分发下去的药方的确字迹不同,只是日常药方也有轮到刘希抄写的时候。
百姓不懂药,恐怕还会把他们嘴里正确的剂量当做错误。
似乎清楚她的顾虑,小烈抽出最下面的一张,“这是送往京城的药方,由您亲自开的,刘希应该没有理由干预吧。”
她拿着这一张药方看了很久,终于做了决定。
与此同时,武王的士兵焦急地与武王低语着什么,武王原本松懈的脸瞬间绷紧,回头望着他,眼中似在确认。
士兵沉重地点点头,他才挥挥手示意他下去,随后转身来到沐惜月身边,打了个手势,“借一步说话。”
“怎么?”
“病患说要自己掏钱买药。”他颇有些无奈。
她一愣,“自己掏钱?”
“他们手里好像有一张刘希的药方,不知道是谁偷偷捡到的,我让人看过了,是错药方。”他叹口气,此前他已经让手下转告他们那个药方会吃死人,但他们压根不理会。
当真是幺蛾子多。沐惜月从未如此心累,现代医院至少还有保安与相关法律,虽然医生的地位依旧不高,但至少犯事后能够追究责任。
而且大部分人都比较尊重医生的建议。
这里的百姓完全反其道行之。
据她了解,他们都是在自己土法子无法奏效后才寻求大夫的意见,直接导致了疫情的扩散。
“行,让他们自己拿药,也不让他们掏钱,按照他们想要的量发就好了。”沐惜月摆摆手,放弃挣扎。
武王立刻应了。
只要疫情控制在辽安县内,随便他们自己折腾。这是武王的想法。
诚然,他的想法具有一定的大局性。
“什么?这样真的稳妥吗?万一出了事……”
“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此刻的人一改之前的关怀备至,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打算。
李太医面上露出些不赞同,但考虑到病患的所作所为,最终点头同意。
从武王和孟津的手里抽了点人手,将药材分门别类,还特意摆上称重量的小秤,以防病患又说他们隐瞒剂量。
沐惜月唯一庆幸的就是给县府内的人做好了绝对的防护措施教育,大家自觉地戴着自制口罩与手套,拒绝任何与病患的直接接触。
病患原本不太在意,等连着两天都看到他们全副武装严阵以待后,默默地戴上沐惜月之前分发的护具。
无法下床的重症病人仍然由太医院收管,但他们皆面如死灰,似乎已经预料到自己的结局。
若不是他们手都无法抬起来,沐惜月毫不怀疑他们会故意扯下太医的防护传播疾病。
她对病患的顺从换来了病患暂时的安静,可她无暇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药材快分发完了,而京城那边的援助还没抵达。
衔接不及时,病患定然又要开始闹。
沐惜月思考着对策,麻烦却接踵而至。
“那狗官自己允诺的让我们自救,难道说话不算话?”恼人的嚷嚷声再度充斥在派发药材的院落里。
她甚至习以为常,“什么事?”
“有个病患非要这时候取药。”
微皱着眉的人懒懒地看了眼外头的天色,“才刚派完一次。”
“小的也是这么和他解释的,但他……”
她缓缓点头,明白刚才的叫嚣从何而来,“我来处理。”
院落中央,一个瘸着一条腿的男人满脸凶相,正在威胁派发药材的士兵,那士兵隐忍着怒气,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
“看什么,这是你们上级亲口答应的。”那男人说着还有几分得意洋洋,似乎认为他们已经落了下风,不得不讨好这群百姓。
沐惜月打量了他一会儿,认出这人来,这不是上次闹得最凶嗓门最大的那个吗?
“这位大哥,我看你身子骨好得差不多了,不如把你送出去,将宝贵的药材留给其他人吧。”她灵机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