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眉眼间满是焦灼。
沈月华对上他的眼,和他眼中的慌乱,实在找不到拒绝这门亲事的理由,她试探着道:“外面好多人都骂我是搅和了别人婚事的坏女人。”
章鸿泰隐约听说过一点,当即一挥手:“月华,嘴长在别人身上,随便他们怎么说。这城里那么多人,整日东家长西家短,我最近和离,他们才会拿来议论。等我们成亲安安静静过日子,他们自然就把嘴放到别人身上了。”
这话也有道理。
沈月华眉心微蹙:“我们的婚事可不可以缓一缓?”
缓一缓?
也就是说,她答应这门亲事了?
章鸿泰大喜,上前握住她的手:“月华,你答应嫁给我了?”想到她提出的缓办婚事,他不舍道:“我巴不得每一日早上睁开眼睛就看到你,月华,咱们不能为了别人的话而耽搁了自己的日子。我会对你好,你说东我绝不往西,你说撵鸡我绝不撵狗……”
沈月华忍不住笑了出来。
章鸿泰把人拥在怀里,撒娇道:“嫁给我好不好?”
沈月华害羞地点了头。
暗地里关注二人的不少,那边刚一定下亲事,不少人就得知了消息。
饶是孔家人刻意不提及章家那边,可那边的消息还是源源不断的送入他们耳中。
晚膳后,孔大嫂恶狠狠道:“忒不要脸了。”
“别骂人。”孔母挥挥手:“随他们去。依我看,定亲了才好!”
秦秋婉深以为然。
那两人越快定亲,越显得孔玲珑无辜。
当初孔玲珑成亲时,孔家夫妻下了血本置办嫁妆。
如今嫁妆收回,全都堆在库房里。孔家人一致认同,等到孔玲珑再嫁时,把那些嫁妆淘换过一遍给她陪嫁。
之前孔家铺子里是请了伙计的,本来家里就有几人,现如今又多了她,事情少了,伙计也开始偷懒。
所以,秦秋婉最近正琢磨着自己另开一间铺子,他先是将手头的嫁妆全部出手,然后在离孔家不远的地方买了一间。
这几乎花掉了她大半的嫁妆,剩下的那点,她请了几个妇人,开始调制胭脂。
半个月后,铺子开张了。
秦秋婉的方子与当下胭脂有所不同,一开张,制好的胭脂瞬间被人一抢而空。
赚到了银子,她多买了原料,又多请了人。两个月过去,连内城的许多夫人都知道了她的胭脂。
秦秋婉跑去内城租了铺子,短短半年,又开了几家,最后开起来在那家,铺子和胭脂都挺精致,最便宜的,也要几钱银子一盒。
随着她生意越来越好,孔玲珑的名声也愈响亮。她自己也搬到了内城去住。
新铺子开张,也是她第一回 把价钱卖这么高,需得亲自守着。
恭城很大,却又很小。
有些人知道这几件胭脂铺子都是孔玲珑所开,但也有人不知道。比如,对胭脂一窍不通的章鸿泰。
秦秋婉正坐在柜台后面算账,余光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进来,当下手中动作一顿。
“把你们这儿最好的胭脂拿出来。”
大概是喜事将近,章鸿泰一脸春风得意。
伙计和丫鬟都知道一些东家和章鸿泰之间的恩怨,下意识看向了秦秋婉。
秦秋婉才不会把送上门的银子往外推,示意他们拿那几盒最贵的。
听到价钱,章鸿泰微微侧目,不过,身为章府公子,若是掏不出银子来,怕是要闹笑话。
随从见他没拒绝,只得掏银子付账。
章鸿泰最近筹备婚事花了不少,一般人再娶都会比头一回要简单,可他不同。他认为迎娶沈月华无论如何也要比当初迎娶孔玲珑隆重。所以,他从双亲那里要来的银子花了个精光后,自己的私房也贴了不少。
再有,他这些年来三天两头和友人相聚,根本也没攒下多少银子。今日买胭脂需要花十几两,是他万没想到的。
不想表露自己不舍,他眼神胡乱扫视,然后就看到了坐在柜台后的秦秋婉。确定自己没看错后,他忍不住脱口问:“你怎会在此?”
秦秋婉站起身,落落大方一拱手:“多谢三公子捧场。”
“你是东家?”章鸿泰惊疑不定地上下打量她:“不对,你哪来的胭脂方子?”
秦秋婉忍不住笑了:“章三公子这话好笑。你出去问问这一条街上所有的东家,谁会告诉别人自己方子的来处?包括你们章家,那些蚕丝和绣样,难道你爹会跟人说来处吗?”
章鸿泰察觉到自己失言,别开脸道:“不说拉倒。”想到什么,他皱眉问:“你刚才是不是讹我银子了?”
“明码标价,童叟无欺。”秦秋婉伸手一指胭脂上的价钱:“章三公子若是买不起,我们铺子也不强求。但您可不能张口就来。”
“谁买不起了?”章鸿泰冷哼一声:“于我章家来说,就你这点东西,根本不值一提。”
秦秋婉颔首:“那就好。”
章鸿泰:“……”
“你最近怎么想起来开铺子了?”
秦秋婉一本正经:“听说三公子即将大喜,我在此祝公子和心上人和和美美,携手到白头。”
章鸿泰满脸狐疑:“你真不在意?”
秦秋婉巴不得!
她已经迫不及待很想要看沈月华成为章家儿媳后鸡飞狗跳的日子了。
第184章 浪荡子的原配 十一
看着面前女子言笑晏晏, 章鸿泰心里有点堵。
这孔玲珑好命地遇上他,才能高嫁入章府。与他和离后失了这门亲事,又毁了名声, 发现自己被下毒后,满腔怨愤冲动之下答应和离, 如今该是哀凄悔恨才对。
看到他,难道不该哭着挽回么?怎么还笑得出来?
“我若在意, 能挽回你吗?”
章鸿泰立刻往后退了一步:“不能!”
秦秋婉笑容不变, 问:“公子还需要什么?”她伸手水果旁边包装精致的几盒胭脂:“这几样是玲珑坊镇店之宝, 公子要看看吗?”
章府富裕,可那些不属于章鸿泰,他最近花了不少,房产买几盒已经花了十几两,这镇店之宝只会更贵。
但是, 堂堂章府三公子,连几盒胭脂都买不起, 传出去让人笑话。当下转身就往外走:“婚事繁琐,我还有事, 先走一步。”
秦秋婉看着他的背影, 道:“不差这点时辰。”
章鸿泰脚下更快, 像是落荒而逃。
秦秋婉笑容更深,重新坐下整理长辈,边上的伙计一脸纳罕。早就看出来东家和离后似乎没有自怨自艾,但所有人包括孔家人都认为她是装出来的欢喜。
今日众人亲眼看她和章鸿泰相处,从头到尾愣是没有流露出一点伤心的情绪。当面还能说是强颜欢笑,人都走了她还笑得出来,应该是真的放下了。
秦秋婉当然放得下, 被章鸿泰编织出的情网黏住的人是孔玲珑,又不是她。
再说,孔玲珑上辈子被他亲手毒死,无论多深的感情,都已经变成了仇恨。这样的情形下,她会伤心才怪。
玲珑坊的胭脂实在是好,随便抹上一点,就能遮住脸上的斑点,还能让已经长了细纹的肌肤变得水润。曾经那些嫌弃玲珑坊铺子太小怕胭脂出事的夫人们,在她新开这间奢华的铺子后,都忍不住上了门。
富贵夫人不缺银子,缺的是美貌。秦秋婉能够满足她们,很快赚了个盆满钵满,有了银子,她把内城中租下来的铺子一间间买了下来。
暗中关注她的人,自然知道她赚得多。看她年轻貌美,手底下几个铺子天天往家里薅银子,有些人就动了心。最近挺多人上门想要帮她说亲。
这里面包括许多和孔家门当户对的人家,还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庶子或幼子,甚至还有一位二流富商想要娶她做继室……当然了,她通通给拒绝了。
这日傍晚,秦秋婉刚准备启程回外城,就有一个随从找上门来。
说起来还是熟人,正是章鸿泰身边贴身伺候的人。进门后对她一礼,双手奉上一封大红请帖。
“我们公子邀您三日后上门喝杯水酒。”
秦秋婉伸手接过:“我定会亲自上门,亲贺他大喜。”
去了后大概会惹人议论,但是,秦秋婉如今生意做着,正是需要结识各家夫人之时。章府有喜,这城中有头有脸的夫人等会亲自上门贺喜。
这可不是去贺喜,贺的是白花花的银子。
章鸿泰有底气害死孔玲珑,且笃定孔家不敢闹事,不就是仰仗家里的银子么?
秦秋婉回到孔家之后,就没有老实在家呆过几日,还经常住在内城。所以,但凡她归家,隔壁二哥二嫂都会回来一起吃饭,大家相处得还算不错。
上门贺喜得备礼物,秦秋婉并没有想花银子,自从她开张之后,章夫人还没来光顾。所以,秦秋婉将铺子里的胭脂挑了几盒,用精致的盒子包了,到了日子,拿着那个盒子就去了。
章府很大,孔玲珑进门后规行矩步,生怕自己做得不对又惹一通责备,从来都不乱窜。除了章府几个特定的院子,秦秋婉并不熟悉。
今日待客的园子,孔玲珑来逛过几次。秦秋婉进去之后,一直落落大方贺那些熟识的夫人打招呼。
世上之事就是这样,你越是遮遮掩掩,越会惹人议论。越是坦荡,别人反而不会多言。
“孔姑娘,听说你铺子里的胭脂不错,哪天我让人来取一些?”
从进来起,秦秋婉已经听了不少这种话,当即笑意盈盈:“夫人若是喜欢,我让人给您送来,您用过后若是不喜,我分文不取。”
这样大气,听到这话的夫人都来了兴致。
新人还没过门,章夫人带着两个儿媳招呼客人,看到这边的热闹,忍不住嗤笑:“果然是小门小户,生意做到这里来了,也不怕丢脸。”
杨氏话多,也不是能忍的性子,接话道:“听说她铺子里的胭脂着实不错,擦了之后,肌肤白里透红,像是自己的脸……”
章夫人斥道: “假的就是假的,咱们用的贵人坊可是城里最好的。”她冷笑一声:“都是吹出来的,你们俩可不许去照顾她生意。”
妯娌两人无论心里怎么想,面上都一派恭敬地应下了。
倒是章二老爷的妻子郝氏听到这话后,道:“大嫂,不是我说,明明是咱们章府娶了人后始乱终弃,错的人可不是她。你这样,不讲道理嘛。”
章夫人斜眼瞅她:“你要是喜欢,可以去买啊!”
这一瞧,立刻发觉不对:“弟妹,你最近有好事发生吗?怎么你的脸色好了许多?”
郝氏伸手摸了摸脸颊:“这是我娘家妹妹送给我的脂粉,就是从玲珑坊而来。”
章夫人半信半疑,恰巧又有客人过来,她立即把这事抛到了一边。
婚事还算顺利,值得一提的是,筵席上有人过来给秦秋婉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