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煜听着夏侯蝶终于说完了一大段的话，这才抬眸看着他，他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深邃，虽然夏侯蝶此时是站起来的，俯视地看着他，可是在气场上，明显他压制着自己，她以为他又要说出什么争锋相对的话，所以整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做好反击的准备。

    谁知道，他看着自己，随即淡淡地收回视线，嘴角浅笑了一下，虽然不见他眼底的笑意，但是那一刻，夏侯蝶是真的觉得他笑了，是真心的，随后一道缓缓的声音扬起，“牙尖嘴利。”

    为什么她有种还是自己败下阵来的感觉，夏侯蝶陡然想起不知道谁说过一句话，最厉害的吵架就是言简意赅，一句话秒杀对方。

    夏侯蝶走出酒店之后，就看见王苏北靠着车子，他的样子看起来有些落寞，眉眼低垂着，姿势慵懒地靠在门窗边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想要从包里拿出香烟来，但是最后还是双手停在半空中，无力地垂了下来，看到这一幕，夏侯蝶莫名心里一紧，她想起她看到过的两次他抽烟的时候。

    一次是在自己接东方煜电话的时候，他下车站在路灯下，还有一次便是今天早上，不想太多自作多情，但是两次似乎也都是真的因为自己，她终于是迈出步子朝着王苏北的方向走去。

    还没有走近，他就似乎是感受到她的目光，幽幽地抬起头来，眼神已不复刚才的冷漠疏离，而是换上温润，犹如此时高高挂在天上的太阳，不炙热却也是够温暖的了，她想着便扬起头对着他笑道：“好多了吗？”王苏北一愣，意识到她说的是自己昨晚喝酒的事情，便点点头，“嗯，吃过药好多了，谢谢你。”

    “你已经谢过了。”夏侯蝶说着便转过头看着酒店的门口，门口陆陆续续走出了公司的员工，对着他们的方向扬扬手，示意他们过来。“待会就直接去展览吗？”夏侯蝶看了一眼时间，其实还早。

    “不，他们说想要去外面玩几圈，反正距离开展览还有两个小时，你想去逛逛吗？”王苏北出口问道，正好这个时候，同事也都纷纷到了，听到王苏北的提议，最先有反应的不是夏侯蝶，反而是倪澜，眼睛立马发出亮金金的光芒，“出去逛逛，好啊，我正好要买好多东西。”

    “北哥，我也挺想逛逛的，但是我强烈建议不要跟倪澜一路，我在飞机上看到她要买的清单，估计我们一起去，我们都会沦为为她提货的小二。”一个男同胞苦哈哈地说道。倪澜一勾手便是勒着他的脖子，“这位同志，你很有觉悟啊。既然这样的话，本宫便给你这个机会吧！”

    如此，最后也就敲定了先去附近的商圈逛逛的决定，正当他们要准备上车的时候，突然面前开过一辆车，似是刮过一阵风一般停在了酒店的门口，“哇靠，最近见到的豪车真的是不少啊。”

    夏侯蝶缓缓地转过头去，便看见从酒店出来的男人，他在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薄款风衣，不似刚才吃早餐时候的那么休闲，面上带着墨镜，更加看起来生人勿进的气息，夏侯蝶举头望着不那么刺眼炙热的阳光，这个时候戴墨镜，撇撇嘴没有多说什么。即使对方戴着墨镜，夏侯蝶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他从墨镜后看过来的视线，她有些不自在，便侧开身子避开他的视线。

    周围的同事也看清楚了这出现在门口的人是谁，都不自觉地望向了夏侯蝶，他们看着夏侯蝶和东方煜，这应该是夫妻俩没错吧，可是怎么看起来见面了跟仇人见面一样，他们还是低着头好好欣赏豪车吧。

    东方煜最后也没有多说什么，便直接上车离开了，其实这样的结果是最好不过的。夏侯蝶从上了车之后，一路上的脸色都不太好，看起来有些苍白，一夜都未好好睡，再加上时差的关系，这个时候坐在车上，听着舒缓的音乐，耳边身后的吵闹声似乎也渐渐变得模糊而悠长。

    她侧着头靠着玻璃窗的位置，窗外的风景快速地倒退着。她看见了在红墙灰砖的小院子外面，家家户户都在门口种着各种各样的植物，门口有的会停着一辆自行车。在清晨醒过来，洗漱好之后，骑上自行车去街角买份早餐，路过花香四溢的院落，看着娇嫩的花瓣上沾满着露水，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盈盈的光泽。

    早安，巴黎。早安，法国。她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似乎不错，至少简单自在，突然有点想在这里生活了。夏侯蝶被自己的这个想法给惊到了，因为一个不错的早晨，想要在这里生活的想法来得夸张而又荒诞。努力摇摇头想要让自己保持点清醒。王苏北侧目看到夏侯蝶的举动，便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夏侯蝶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只是怔怔地看着窗外，“这个时候若是在a市的话，街道中心应该的都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流了。”法国的街道上，似乎到处仍旧是弥漫着一股烟青色的雾气，看起来有些电影画面特意调出来的滤镜，原来这都是真的，现实就是这样的。

    王苏北听着她的话，往窗外瞧了一眼，正好看到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沿着小道走在住宅院落的门口，他的背影有些微驼，看起来精神不错，面带着笑意，好像在法国，一切的生活节奏都变得缓慢而遥不可及。

    王苏北收回视线，刚好落在夏侯蝶扬起的唇角上，“你喜欢这里的生活？”夏侯蝶靠着窗口，缓缓地闭上眼睛，“人总是对自己不了解从未体验过的生活感到好奇的，所以会错误地产生自以为是的喜欢。”

    随即她缓缓地张开眼睛，眼里依旧是透露出浓浓的疲倦，倒不是因为未休息好才产生的疲倦，她转过头看着正在开车的王苏北，只看见他扣着方向盘的手指微微蜷缩起来，她继续出声道；“一旦得到了，才又会慢慢地怀念起自己以前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