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到这里，夏侯蝶摸了一下鼻子总不可能王苏南来这边就是为了跟她讨论种植物的事情吧。“王先生，你今天过来是有事情找我吗？”夏侯蝶实在是不喜这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

    王苏南收回视线，“你觉得海棠花怎么样？”

    嗯？

    海棠还真是自己喜欢的花，“我很喜欢。”夏侯蝶怔怔地回答道。

    “我记得曾经有人跟我说过她很喜欢海棠花，因为在她的记忆中母亲的床头的书本中总会夹着几片海棠干花。”王苏南的声音带着几分暗哑，却依旧清晰地传入夏侯蝶的耳中。

    夏侯蝶的手有些微颤，她的瞳孔皱缩，看着王苏南，似乎重新带着几分审视，一种不可置信的念头萦绕在心头，不可能的，他怎么会。

    “她说，母亲说海棠花代表着离愁，我不知道离愁是什么，但是那一定是不好的东西，不然的话，母亲不会每夜对着干花发呆有时候还会流眼泪。”屋子里很安静，阳台的窗户大开，所以能够听到从阳台吹进来的风带着些许的燥意，吹乱了彼此的心间。

    夏侯蝶转过头，用手轻抚眼角，才发现那里早就已经湿润一片，怎么会这样，为什么当初那个男孩子，本应该有辉煌的未来的男孩子变成如今这样，他的眼里即使还有光亮可是早不复记忆中的明亮璀璨，而她亦是已经变了。

    “我不知道你，我……”夏侯蝶的声音带着哽咽，背对着王苏南，不让他看到此时自己的狼狈。

    王苏南的嘴角却是得到了一个满足的微笑，还好，还是找到你了。“你现在过得很好。”王苏南低低地说道。

    夏侯蝶摇摇头，并不回答他的话。

    “其实你应该感到开心的，至少我们还能够有重逢的机会。”王苏南满不在乎地说，“你看，当初的那个女孩终于坚强起来，她能够独当一面了。我说的没错吧。”

    夏侯蝶的回忆似乎绵延到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那些回忆渐渐开始有些泛白，有些泛着潮湿的霉味。

    “你不应该这样的。”夏侯蝶低声说道。

    “可是人生哪有尽如人意的时候。”王苏南一如当年，只是当年是人小老成，如今却是有看尽世事千帆过尽的味道了。

    王苏南看着夏侯蝶有些红红的眼眶，开始想，也许自己这么过来太冲动了，“今天是我太冲动了。”

    “没有，我很高兴。”夏侯蝶摇摇头，“真的，我以前一直想着在遇到你会是什么样的场景。”

    “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吧。”王苏南立即接过话头，自嘲地说道。

    “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的。”

    王苏南没有留下来吃午餐，过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夏侯蝶送他走到电梯门口，“你回去吧，我司机就在楼下了。”

    夏侯蝶点点头。

    王苏南是下午回到家里的，进屋之后就直接走进了书房，白青青看着他一反常态，竟然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想要去找他，又觉得自己去找他做什么？难道跟他说态度问题？想着没趣，就继续坐在沙发上，可是思绪却随着早上王承西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越飞越远。

    王苏南走进书房，坐在书桌面前，翻开书桌上最上面的一本书，里面赫然安静地躺着几片海棠干花，这是前不久下雨的时候掉落下来的花瓣，自己有空收拾起来的，如今成为书本里面的一部分，其实何止是在这个雨季，过去十六年来，他的这个习惯何尝不是一直跟随者他。

    海棠没有香味了，是因为暗恋去了，它也怕人闻出心事来，所以把香味给隐去了。

    苏北，我以前一直以为我嫉妒的是你的优秀和健康，因为我连最基本站起来的条件都没有，整日与轮椅为伴，坐在阴暗的角落里，家里的每个人都怕我突然生气，可是他们这样小心翼翼的举动才更让我生气，让我更加觉得自己跟这个家里格格不入，可是只有你，也只有你，小小的身子站在门口，怯生生地对我说着哥哥没关系的，你一定可以重新站起来的。

    但是我现在才发现我这些都不是我嫉妒你的原因，我如今才是真的开始有些羡慕你了，你在最有可能的年纪遇到她，而我终究成为这风干的海棠花，了无生息，黯然香逝。

    在王苏南离开之后，夏侯蝶一个人站在空荡的客厅，再也静不下心来，她想了很多很多，她曾经把回忆里那个人当做什么呢？懵懂的爱恋？说不上，其实算不上多少刻骨铭心的记忆，在她漫长的二十五年人生里，他不过占据了自己十分钟的生命，所以真的不算长。

    可是那就好像是一个已经好起来的伤疤，不动的时候不痛不伤，可是一旦想起，从内心深处传来钝痛却是骗不了人的，所以过去的回忆最是经不起撩拨的。

    她只是没有想到物是人非这个词自己如今也体会了一遍，曾经那么澄澈干净的少年，曾经多么骄傲的人。

    如果他只是王苏南，一个普通的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一个拥有显赫家世的男人，甚至只是作为自己的妹夫，她都不会这般痛彻，可是他还是她记忆中的人啊，她见证过他那般温暖干净地活着，他的世界本来不应该只被禁锢在这一片狭小之地的，不应该这么黯然失色的。

    遇到王苏南的时候，夏侯蝶正好七岁了，那年的雨季似乎格外漫长，雨水不急不缓地下着，石阶的角落因为长时间的潮湿沉闷而长出了不少的青苔来， 雨水打入池塘，没入深处，蝉鸣声、蛙叫声此起彼伏，让人心生烦闷，“夏侯蝶！张姐，给我把她带下去，晚饭今晚也不用吃了。”

    夏侯蝶大哭着，可是就是不说出一句道歉的话，她看着那年把自己关进黑雾的张妈朝着自己走过来，她越来越肥胖了，而身子也越来越是迟钝，夏侯蝶在张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直接撒开腿朝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