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逛了一圈,好歹选了另一套比较中意的黄金首饰,看着就富丽华贵的。交易完成,回到福国公府,苏妩月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有着独特标记的传书:“阁主有任务给我?”
“嗯。”夜寒点头,“传书上有绝密任务专用的封印,只有你能看。”
那个特殊的封印只是代表着“绝密”二字,却并不牢固或奇特,指头一捻就能打开。只不过那是夜孤魂给的封印,除了他指定的人,至少在魅影阁没有人敢私自拆封。
苏妩月取下龅牙,揉了揉嘴唇,这才取过传书打开,一边看一边哼哼唧唧:“这对龅牙戴的有点烦了,看看什么时候合适摘了……”
原来夜离今晚要来这边执行任务,对方不大好对付,夜孤魂让她过去照应一下。老规矩,不能让夜离知道。
夜离与夜寒一样,也是魅影阁十二大杀手之一,身手卓绝,更胜在冷静睿智。夜孤魂在人前,尤其是在十二人面前总是一副冷酷无情、心狠手辣的样子,所以很少有人知道,他对魅影阁每一个人,尤其是几位副阁主和十二大杀手,那是宝贝得不得了,只要他还活着,就绝对不会容许他们有任何闪失。
于是乎,每次十二大杀手出去执行任务时,只要任务有些棘手,他一定会派个副阁主甚至他本人出马,暗中照应,但绝不会让他们本人知道,以免因此让他们养成依赖心理。
看到苏妩月的神情很轻松,夜寒也放心不少,但还是追问了一句:“事情不难办?”
苏妩月笑眯眯地点头:“相当不难办,我今晚出去一趟。”
“我陪你。”夜寒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在她开口之前又加上一句,“不能寸步不离,就告诉我一个可以等你的地方,我在那里等你。”
夜辰也指指自己的鼻子:“还有我。绝密任务我们不参与,但在阁主允许的范围内,我们跟你寸步不离。”
苏妩月看着他们,目光和笑容都温温柔柔的:“我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辈子才有你们?”
夜寒乐了:“怎么突然这么煽情?这是阁主交代的任务,完不成要挨刀子、挨鞭子的,我只是怕疼而已。”
苏妩月的感动被噎了一下,差点翻白眼,夜辰看着她那一脸大写的尴尬,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夜风微凉,终于将盛夏的酷热吹散了不少。
魅影阁是流荒大陆最大的杀手组织,夜离今晚的任务当然是杀人。遵照夜孤魂的指示,苏妩月早早便赶到目的地,隐身在暗处照应。经过夜孤魂三年地狱式加魔鬼式的训练,她的内力修为至少在十二大杀手之上,一般情况下,夜离察觉不到她的存在。
还好,目标虽然不好对付,夜离到底不负“魅影阁十二大首席杀手”的名号,稍稍费了一番周折便将其一剑穿心,顺利完成了任务,留下魅影阁的标志之后悄然而去。
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苏妩月也跟着离开,很快在指定地点与在此等候的夜寒和夜辰会合:“一切顺利!”
夜寒点头:“那就好,我们回去吧!”
苏妩月一伸手,把准备起飞的他拦腰抱了回来:“夜色这么美,慢慢走回去多好,飞什么飞?”
夜寒有些无语地点头:“是。”
夜离的目标不在京城,他们所处的地方乃是郊外,夜色的确挺美,就是四周杂草太高,月光下到处都鬼影幢幢的,胆子但凡小一点,都不敢这个时候往这儿跑。
还好,他们的胆子都不小,更是做惯了“月黑风高杀人夜”这种买卖的,不但不觉得可怕,反而十分悠哉,乐得清闲。
“你们说,镜心塔里到底有什么?”正走着,苏妩月突然抬手往那个方向指了指,“我若是进去,真的有去无回?”
夜寒抬头看了看,可以清晰地看到镜心塔上镶嵌的那颗巨大的夜明珠,在漆黑的夜里闪烁着冷幽幽的光芒,竟不自觉地哆嗦了一下,立刻一脸庄重:“姑娘听话,不要去那里,真的很危险!”
“啊,我不去,就是随便问问。”苏妩月一本正经地点头,“我一直在想,那个吃人还吐骨头的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当年冷秋扇为了证明自己并非妖族人,拼死进了镜心塔,本来必死无疑。那时原主才十岁,原本也要跟着冲进去,可还未冲到门前,冷秋扇就因中了妖族之毒而带着满身血迹和伤痕被扔了出来,侥幸捡回了一条命。所以,原主当年没有看到塔里那吃人的怪物是什么。
江月的灵魂穿越而来之后,曾经仔细回想过当时的情形,但因原主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即便有自愈系统,也完全无法判断冷秋扇身上的伤痕是什么物种造成的。
夜寒表示对这一点完全不感兴趣,只是摇头:“不管是什么,反正很危险,你别去就对了,不然阁主一定会再拿鞭子把你抽得找不着北。”
“我不去。”苏妩月嘁了一声,却还是难掩好奇,“如今没有人敢靠近镜心塔,那怪物就吃不到人了,它还能活吗?会不会跑出来抓人吃,吃完再回去?或者他本身就是个人,只不过是故弄玄虚,炮制了这怪物吃人的戏码,就是为了吓唬世人,不让他们靠近,好方便他做事?”
夜寒忍不住失笑:“就你想象力丰富。”
“这不用很丰富啊,我只是书看多了。”苏妩月远远地望着那颗夜明珠,越说越来劲,“那怪物声称不吃妖族人,他会不会就是妖族人,才不吃同类?妖族霸占着镜心塔,意欲何为?难道塔里有什么秘密或至宝,可以帮他们破除血咒,甚至得到天下?”
两人沉默。不是不想回答,是回答不了。镜心塔里的确有秘密,但究竟是什么秘密,整个魅影阁好像只有夜孤魂知道——只是好像,并不确定。
苏妩月倒是越发来劲,突然兴致勃勃地提议:“反正现在不困,不如我们过去看看?不进去……”
“不去!”夜寒哼了一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里面爱有什么有什么,只要它不来惹我们,你不许去!不然我告诉阁主,让他来收拾你!”
苏妩月扫兴地翻个白眼:“你……”
一个字出口,她突然目光一凝,微微侧头往远处看了一眼。夜寒的功力比她逊了一筹,但也跟着察觉:“有人在靠近,姑娘小心!”
“受了伤,伤势还不轻。”夜辰护在她另一边,机警地注意着那边的动静,“他后面好像……还有人追赶……”
“不是好像,是真的有。”苏妩月上前两步,眉头微皱,“至少有二三十人追着他,还都是高手,先上去。”
情况未明,敌我未明,三人便隐身在了路旁的树上,藏在茂密的枝叶间。
少顷,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疾奔而来,脚步踉跄,喘息急促,更带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已是月底,月光极为惨淡,有等于无,却并不妨碍苏妩月一眼就看出了来人的身份,登时一声低呼:“君清冽?怎么会是他?”
这还真是有缘,白日里刚刚在宝华楼见过,她还看中了人家自己设计的首饰,晚上就接着又见面了?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什么人会追杀北寰国的皇长子?从他身上的累累伤痕来看,对方下手丝毫不留情,唯一的目的就是置他于死地!
看着君清冽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夜辰不由皱眉:“姑娘,管不管?”
“怕是要管。”夜寒首先回答,“三国皇子的安危,如今是由琰王负责的,他们若是在东幽国京城附近出了事,琰王就难辞其咎。”
苏妩月跟着点头:“何况君清冽虽然孤僻了些,人却不错,帮过人也救过人,至少现在不该死。蒙个脸,准备救人!”
夜寒点头,目光微冷:“我去……”
“你别动,我来。”苏妩月轻轻按住他的肩膀,“坐好,看我发挥。”
夜寒皱眉:“姑娘……”
“这是命令。”苏妩月浅笑,“帮我掠阵。”
夜寒只好点头,顺便叹了口气:“官大一级压死人啊……”
君清冽当然想不到树上还藏着三个人,眼见得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他却因伤势过重而越来越难以支撑,眼中早已流露出明显的悲愤绝望之色,狠狠一咬牙:好,那就同归于尽……“啊!”
没留神地上的藤蔓,又因大量失血而头晕目眩,他突然一声低呼,险些被绊倒在地!踉踉跄跄冲出去好几步才勉强站稳,紧跟着便听嗖嗖嗖数声轻响,一群黑衣人已将他团团围住,当先一人冷声开口:“殿下,算了吧,我保证让你死得舒舒服服。”
君清冽急促地喘息着,咬牙攥紧了手中的长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要……杀我?”
黑衣人摇头,刷的抬起了手:“废话少说,请殿下上路!”
嗖,一身黑衣、黑纱蒙面的苏妩月已经出现在君清冽身边,低笑清冷:“该上路的,是你们。殿下,上去稍等!”
君清冽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她纤手一挥,身体立刻腾空,等他反应过来,已坐在了树杈上,两个黑衣蒙面男子已映入眼帘:“你们……”
“至少不是你的敌人。”夜寒微笑,“殿下放心,我们会将你平安送回北寰园。”
虽然从他浑身上下都看不出丝毫敌意和杀气,甚至觉得他的眼睛美得很,天性的孤僻和少有人及的浓重的戒备心还是让君清冽本能地往后挪了挪,始终保持在高度警戒的状态:“你们……咳咳咳……又是什么人?”
夜寒笑了笑,并不回答:“殿下稍候,等我家姑娘打发了这群人,便送你回去。”
君清冽下意识地低头,正好听到当先的黑衣人对着苏妩月厉声喝道:“把人交出来,否则你也别想活!”
苏妩月衣袖一挥,先摆出魅影阁副阁主的架子:“人我救定了,你们要么走,要么死,自己决定!”
黑衣人也不废话:“杀!”
所有人立刻涌了过来,明晃晃的刀剑在月光下折射出幽冷的光芒和凛冽的杀气,仿佛足以摧毁一切!
君清冽立刻瞳孔一缩,本能地出声提醒:“小心……”
“心”字其实并未完全说出口,他只来得及听到一声低笑,苏妩月已双臂一展飞在半空,也不见她有什么动作,所有黑衣人手中的刀剑便纷纷飞了出去,划出道道抛物线之后消失在了苍茫的夜色中!
然后,她双手齐挥,无数道雪白的光芒流星般射向四面八方,惨呼声顿时此起彼伏,所有黑衣人已没有一个是站着的!抬头看了君清冽一眼,她浅浅一笑:“没事,殿下放心。”
君清冽的心神瞬间一晃,一时竟无暇开口!这女子只是随随便便地站在那里,却说不出的风华绝代,即便看不到容颜,单是那一双眼睛,已足以勾魂夺魄,赛过世上任何最美的珠宝玉石!他甚至觉得,跟这女子一比,之前见过的所有女子的眼睛都跟死鱼眼睛一样!尤其是她周身萦绕的那种无法形容的风情,说她是九天仙子下凡尘,都嫌辱没了她!
关键这帮黑衣人没费多大的力气,便差点要了他的命,可这女子不过一挥手,就将他们杀得落花流水,她有多厉害还用说吗?
可她究竟是谁?为什么救他?又怎知他会在今夜、在此处遇险?
所有黑衣人暂时无法起身,有气无力地躺在地上呻吟着。苏妩月打了个手势,夜寒和夜辰便一左一右架起君清冽,带着他落地。上前几步,她浅笑开口:“殿下,这些人如何处置,你说了算。”
君清冽大半个身体都挂在了两人身上,其实半条命都没了。想起这些人方才的心狠手辣,他一声冷笑:“谁派你们来的?”
所有人都沉默,只拿一双双充满阴鸷的眼睛看着他,无一例外地透着同样的信息: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唉!又是一群从小被洗脑的可怜人。”苏妩月摇头叹息,只觉得惋惜,“殿下怕是问不出什么的,不过我看得出,他们来自北寰国。”
君清冽的气息猛然一窒,眼中越发满是惊疑不定:“你……确定?”
“十有八九。”苏妩月很确定,自愈系统扫描的结果,至少在这一点上是可靠的,“他们的骨骼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带有明显的北寰国地域特征,但是很抱歉,我暂时看不出他们来自何门何派。”
君清冽却明显想到了什么,双手早已不自觉地握紧:“怎……怎会如此……你们到底是……你们……”
一句话未吼完,他便发现所有黑衣人的嘴角都涌出了大量漆黑的血,显然已经服毒自尽了!
苏妩月看了一眼,接着说道:“殿下还要看看吗?不过这种人身上,不会带着足以暴露身份的东西。”
君清冽摇头,居然很快平静下来:“我会派人来查验的。姑娘救命之恩,在下一定会报答,请问姑娘贵姓芳名,家居何方,在下也好登门拜谢……咳咳咳……”
苏妩月摇头:“举手之劳,不必言谢。殿下伤势太重,我先送你回去疗伤。”
君清冽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可紧跟着,他就被一阵剧烈的晕眩袭击,险些当场昏过去!横竖已经欠了人家的救命之恩,为了避免直接死在半路,他咬牙答应:“好,那就……麻烦姑娘了,救命之恩一定……报、报答……稍、稍等,我先发出信号,让我的人……接、接应……”
见他已实在走不了路,夜寒便将他背了起来,一路往北寰园而去,边走边有些哭笑不得:上次背琰王,这次背君清冽,下次呢?
穆凌白、君清冽等三国皇子是东幽国的贵宾,一切待遇都是极高的,为了方便他们出入,也为了让他们住的更自在,早在四国建立之初,各国就分别在京城之中合适的地方建了别院,用三国之名命名,分别为南桑园、西朗园、北寰园,希望他们有身在家中的感觉。
路上苏妩月已经扫描过了,君清冽的伤势虽然极为严重,幸好都是硬伤,被打断的两根肋骨也不在特别要命的位置,若是碰不到他们,当然必死无疑,如今被他们及时送回了北寰园,只要立刻加以救治,基本上性命无忧。
所以剩下的他们就不必插手了,等北寰国随行的太医赶到之后便告辞而去。君清冽很想再问问他们究竟姓甚名谁,却已无力支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中。
经过一番抢救,所有的出血终于止住,所有伤处也都进行了处理,君清冽的神志才渐渐恢复,觉得浑身的剧痛都缓解了不少,知道这条命算是捡回来了,心下对苏妩月等人自是十分感激。
见他睁开了眼睛,贴身侍卫齐昊立刻惊喜不已地上前,扑通跪了下去:“属下护卫不力……”
“行了,非你之过。”君清冽轻轻摇头,“他们此番就是要一击成功,连我都对付不了,何况是你?起来吧。”
话虽如此,齐昊却依然愧疚难安,同时疑惑不解:“到底是什么人要害殿下?殿下在东幽国多年,从未招惹过任何人……”
君清冽盖在被子底下的手慢慢握成了拳,似乎有些艰难地说了一句话:“杀手……来自北寰国……”
“什么?”齐昊怔了一下,只觉难以置信,“怎么可能?东幽国的人要害殿下,这里就有的是高手,何须不远千里跑到北寰国找杀手……啊!难道……”
骤然想到了某种可能,他不由一声惊呼,却有些说不下去!东幽国的人要杀君清冽,没有必要跑到北寰国找杀手,那如果要杀君清冽的,就是北寰国的人呢?
可在北寰国,什么人有必要杀君清冽?或者说君清冽的存在,会妨碍到哪些人的利益?恐怕只有……
齐昊只觉得手心刷的沁出了一层冷汗,同样下意识地握紧了双拳:“殿下,会是……”
“不知道。”君清冽闭了闭眼,看起来倒是很冷静,“如果杀手真的来自北寰国,那么,很有可能是。”
齐昊眼睛一亮,立刻追问:“殿下为什么说杀手来自北寰国?纯粹是猜测,还是……”
“救我的那个姑娘说的。”君清冽回答,目光渐渐变得如他的名字,清冽得有些可怕,“除非她救我本身就是事先安排好的,否则她应该没有必要骗我。所以,我已派齐源去查验那些尸体,看看有无发现。”
齐源是齐昊的弟弟,两人都是君清冽的心腹。齐昊双眉紧皱,下意识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心的冷汗:“那个姑娘是什么人,殿下一点都看不出吗?”
“看不出。”君清冽回答得很痛快,“所以暂时也无法确定,她到底是敌是友。”
言毕,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总是盘旋着那女子窈窕的身影,还有那双风情无双的眼睛:到底是不是巧合?你为什么救我?
隔了一会儿,房门突然被轻轻敲响,得到许可,齐昊过去开了门,跟着回头禀报:“殿下,阿源回来了!”
君清冽微微点头:“让他进来。”
关好房门,兄弟二人一起来到床前,齐源抱拳施了一礼:“殿下,属下查过了,那些杀手的确来自北寰国!”
君清冽倒没有太大的反应,除了目光瞬间一沉:“何以见得?”
齐源立刻回答:“属下遵照殿下的吩咐,剖出几具尸体的骨头进行了验证,应该错不了!不过为防万一,属下将骨头带回来了,殿下可随时复验!”
君清冽摇了摇头:“不必复验,你办事我放心。还有什么发现?”
齐源摇头:“回殿下:没有。”
君清冽沉默片刻,突然挥了挥手:“你们先下去吧,我想睡一觉。”
二人自是极不放心,想留下来伺候,君清冽却摆手拒绝,命他们退了出去。等房门合拢,他才低低地自言自语:“是你要杀我吗?为什么?就是因为我说,想回家?可你若杀了我,岂不是要再送一个皇子过来?还是说,想杀我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