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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为我是万人嫌 第90节
    将这群对他小儿子动手、当着他面堂而皇之欺凌小少爷的货色都一举揍趴下,让他们滚走等解聘书和被告函。又或者立即将薛慈保护在羽翼下,观察他身上是否有更多不易被发觉的暗伤,让聘用的医生先为他治疗检查。
    但是猛地站起来的瞬间,灵魂仿佛被排斥出这具躯壳,失去了控制的能力。
    薛正景像一个附身于此的鬼魂,他的意识是清醒的,但是身体却并不受他的摆动。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薛正景”站起身,却对脸上都残存着一点伤痕印记的薛慈视若无睹,连一缕关心都欠奉。
    更甚没有责怪那些敢对薛慈动手的人。
    责怪也是有的,只是内容和薛正景所想大相径庭。
    “薛正景”微微皱眉,像是有些不耐,不满地道:“我说过,不要让人随意打扰我。”
    他的一位秘书谨慎讨好地笑了笑,在沉默中站了出来:“薛总,我们实在是拦不住……毕竟来人是薛慈少爷,我们告知了见您需要预约,但是薛慈少爷执意要闯进,我们也不好严格阻拦。”
    薛正景只觉得荒谬,什么时候薛慈见他需要预约?
    又什么时候,他会派人阻拦薛慈?
    但在场的所有人都未曾表现出异议。
    就连薛浮,也只是平淡地抬眼瞥过一眼,便继续处理公务,像是眼前不过是一场不足以让他上心的闹剧,而主角不是他捧在手心、如珠似宝的亲弟弟。
    薛慈似乎也没对所有人的态度感到意外。他只是微微仰起头,竭力保持着身为一名世家少爷应有的气度和体态,那双黑黢眼眸似乎更沉下去了一点,倒映出眼前事物。薛慈的唇紧抿着,看上去还有些紧张,他近乎是语气极力平静地争辩:“我不是来打扰您。”
    “父亲,您答应过我。只要我完成新城并购案,就让我进入薛氏名下的公司……”
    这样满含野望的话语背后,薛慈的意图却简单得近乎直白。
    新城并购是个难啃的商业计划,薛慈学业繁重,却近乎每一处都亲力亲为的施行。无数次细节策划,无数次遇到难关后的方案更改,其中艰辛处,让初入名利场的薛慈吃够苦头,就算是薛小少爷的身份也没能为他蔽一蔽风雨。最后总算是收官完美,薛慈才想着要来邀功。
    他私底下只是更希望薛正景看到他圆满完成任务,会因为他的能力而看重他一些,多给予一点目光,更甚多予一些关怀。
    就像小朋友为了争宠,考出满分的试卷拿回去给家长看。只是对薛慈而言,“满分试卷”已经不管用了,他需要付出更多,才能讨要来,来自父亲的关注——
    但“薛正景”没有给他。
    “薛正景”甚至只是凉薄嘲讽地笑了两声,语气中满含不加遮掩的恶意。
    “你兄长六年前拿下pc101的开发权的时候,也没像你这样急不可耐的邀功。”
    兴奋被薛父含着某种不明意味的话给倒压了回去,薛慈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微微颤抖。他的背脊依旧挺得很直,但眉眼却微敛下去。
    薛慈一直明白自己不如兄长,但不管经历过多少次类似的打击,他依旧会因此而觉得无措。
    “……”
    面对沉默,“薛正景”很平淡地继续道:“薛慈,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不要想试图染指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你想进入公司?”
    “薛正景”发出了这样的一声反问,暗带嘲讽。他随意翻了一下桌面的文件,在看见某个汇报表被压在底部……他准备出手的一间能力落后、管理混乱的子公司时,才像是施舍一般道:“好,那这家公司给你。”
    “薛慈。”他近乎是恶意地说,“不要让我失望。”
    旁观到这里,薛正景几乎已经是双眼发红了。
    没有谁比他更想暴揍一顿那个狂妄的混蛋,居然对薛慈做出了那样的事、说出了那样的话。甚至隐约间,已经洗白上岸很久的薛家家主还产生了一种不明的杀意。
    强悍的意愿似乎终于影响到了不可撼动的肢体,薛正景突然举起手,对着自己的下巴就是一拳下去——
    他醒了。
    薛总正坐在办公室座椅当中,会议刚结束,他只是闭眼小憩片刻,时间短暂的甚至连助理都没想到要提醒薛总去休息室休息,或者披着薄被以防感冒。
    而满身冷汗的薛正景,在看着周围无比熟悉的办公室时,陷入了愣怔当中。
    ——灰白配色的办公室装修,宽阔的办公桌面,柔软深灰布艺沙发的时候,他瞬间ptsd犯了。
    薛正景好悬没喘过气,眼睛又开始有些发红,而拳头则开始有些发痒。
    他想发泄一下暴戾的情绪。
    对象最好是他自己。
    第82章 投资
    他刚才经历过的梦境太真实了。
    就算自负如薛正景,也无法只将那当成一个梦境来看待。
    那到底是什么?
    恶鬼附身、厄运预兆、还是……平行时空,或者前世所发生的真实景象?
    他居然那样对待过薛慈?
    再想到成年后越来越不愿意回家,与薛家越来越冷淡生疏的小儿子,薛正景的心忽然沉下来,如同发觉了某个匪夷所思的秘密。
    一边觉得那应该只是荒谬无诞的妄想,一边又觉得如果薛慈……真的也与他做了同样的梦,从中窥见了什么。
    薛正景的脸色愈加难看,一股戾气如同乌云携卷般压上他的眉头。不必太会看脸色的人,都能在瞬间发觉薛正景如今心情不悦,又何况是他几位人精般的秘书助理了。顿时只小心翼翼地汇报一些正面盈利的消息,又试探般地问薛总接下来的安排。
    哪怕薛正景一天的行程都已经严密规划好,再抽不出时间做些其他事,但灵活变动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刻。薛总既心情不愉,助理们也总不会无脑到催促对方前往下一场会议继续忙碌。
    薛正景的确有要临时安排的事。
    他让人去将他的整个办公室都拆了重建。
    事务秘书:“……”
    秘书重新确定了一下:“办公层重新装修是吗?”
    薛正景衣食住行虽然挑剔,但在工作上却少有大张旗鼓的铺张时刻,尤其是对办公起不到什么作用,反倒影响效率的。
    秘书安排好薛正景接下来暂用的办公室,询问道:“重装成什么风格?您希望聘用哪位设计师来进行设计……”
    “那是你们的事。”薛正景脸色仍然阴沉,“只要不和现在风格一样。”
    “对了。”薛正景的指节敲着桌面,一下比一下更沉重,“其他公司分部,类似风格的办公室也全部重装。不准采用灰白配色,内部软装品牌全部换新,立即执行。”
    “是。”
    哪怕心存疑虑,薛正景的命令还是被以一种高效率的运转速度执行下去,所有隶属薛氏的公司都在一下午进行了重新装潢。哪怕注意到这一点的薛大少爷多询问了两句,在得知这是薛正景的命令后,也没有再提出任何相关意见。大多数人都觉得,薛总或许是看厌了办公室的装潢,又或者想改一改风水格局。
    后种说法也没错,反正薛正景看着那办公室,已经是生理性的气血翻滚,戾气丛生。
    ——真他妈晦气。
    除了景外,能让薛正景想起那个梦境的还有人。
    是的,那个梦境中阻拦薛慈进来,甚至对他施加暴力的那些人的面孔,薛正景都记得很清晰。
    于是他一下午都用来处理人事调动。
    对事诚恳,劳苦功高,本人也没太大黑点的,就干脆升职放调到其他分公司当领导,眼不见心不烦。
    那些本身有点立不住的,此时以往徇私、收礼的那些过往黑历史都被翻出来,薛正景亲自来兴师问罪。
    这群人也不知薛正景怎么突然开始查这些小事,冷汗直流,急头白脸的辩解或是认错。赔偿倒是平平,不过交还不正当所得,处几个月罚金。但惩罚却不止是此,职位被下调,而且肉眼可见不会再受最大上司的宠信,从此前途无光才是最大的打击。
    至于那些身上背着重账,在公司财政上做过手脚,或是收过其他企业好处出卖些信息的,薛正景也不养着这群钉子了,直接拔了个干净。甚至手上亏心事最多的几位,或许还将面临着牢狱之灾。
    这样大的变动,可比薛总想要翻修办公室之类的消息来的重大多了。
    公司上下纷纷心惊胆颤地担着,觉得薛氏是要变天了,薛总才会这样雷厉风行地调动职位,甚至处理了几个身边用惯的老人。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举动,总不至于是薛氏要易主,从此由大少爷接管……
    只薛正景将碍眼的人都处理干净后,才觉神清气爽。
    当然也没有那么爽。
    他现在的一腔心思都寄托在离家出走的小儿子身上,坐立难安,半点按捺不下去。
    如果说最开始只是对于幼子叛逆的气恼,这时候却全都换成了被火烧灼般的悔意不及,只回想起梦境中的场面,都觉得心绪难平。
    薛正景想见到薛慈,确认他的小儿子平安无恙。偏偏现在的薛慈在实验室中,哪怕他是他父亲,也是不能随便见的。
    ——薛正景说着不管薛慈。但小少爷离家后的大动向,薛正景倒盯得一清二楚。当然也知道现在薛慈进了实验室搞研究。
    只是他虽然关注,却不是监视,不知道小儿子这会都跑到外面散心,只在想要用一个怎样合理的、不失格调的方法……进入薛慈在的实验室。
    ·
    薛慈休假结束后,便继续回到实验室,解决最后一步的关键结点。
    实验室的项目领导——大多数都兼任国芯院内研究人员——虽然怪心疼这小孩,看着薛慈将所有精力都耗费在实验当中,辛劳疲累至极,也有些担忧不忍。毕竟这也是他们国芯院未来的同事,华院士钦点的肱骨,哪能消耗在这里,他们恨不得给薛慈放一年假让他好好调养休息。但是等薛慈回来继续实验后,也不得不承认……真香啊!
    薛慈这个人才真的是太好用了。
    由他接手,继续主导新核心技术的研究改进后,像是一切问题迎刃而解,所有数据核查都不会出错。薛慈就是这样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地完成了所有关键环节疏导,还能再抽出时间复查两遍,和他配合的芯片专家都觉得轻松得有点不可思议。
    好像之前的难题一下悄然消融,他们甚至觉得没碰到什么问题。
    改造进程又重新飞快运转起来。不夸张地讲,薛慈离开那些天他们自主完成的工作量,还没薛慈回来后一天整理得多。这让实验室中的很多专家都颇为羞愧,甚至产生了之前自己是不是在摸鱼划水的自我怀疑……
    不过对薛慈而言,他反而觉得先前工作都完成得很好。
    现在工业芯片、航天芯片之类的重要关键芯片已经可以投入使用,只差实验环节后的量产。
    薛慈确定过世界的本质并非虚拟后,对这些改造更添加了一些认真苛刻的细致,排查出了许多细节上的不合适。只是没再像先前那般,以消耗尽自己为目的,日以继夜的拼命研究,而是很乖地按照实验室中给予安排的作息,每天睡眠充足,休息时间也都拿来养神或看书。
    他想过和其他人坦诚交代他所经历的事,但世界法则不允许薛慈直接透露相关讯息,于是有关相处模式调整的计划被无限制地搁置。何况哪怕对于薛慈本身而言……他也并不好就这样直接的、理智的,将所有人简单和逆向世界做出一个分割。
    这成了需要他用时间、精力,漫长消解的心结。
    作息上而言,处于实验室中的薛慈是极其规律的,只是相较以往,薛慈或许还增添了“睡前和男友打电话”这么一条。
    他和谢问寒通话时间通常很长,只是不像热恋期的恋人那样,说的不是黏黏糊糊的情话,交流的内容学术单纯得像是两个拥有共同研究课题的合作伙伴。只有偶尔露出的懒洋洋的笑音泄露出一点缱绻暧昧的氛围。
    最黏糊的地方可能就是在薛慈进行睡前阅读,没什么话可讲;而谢问寒也要处理白家的一些事情,不方便开口时。两人依旧会连接着电话,一直到入睡为止,浪费话费浪费得一塌糊涂。
    这时候谢问寒也会罕见拥有了人类的暧昧细胞,如常地解释。
    “这样就像你在我身边一样。”
    而薛慈虽然觉得谢问寒的话很不合理,但是也欣然接受地纵容着自己的男朋友。
    这种规律的作息一直延续到某天,实验室的安排行程中第一次有了除去研究外的项目。
    “为荣誉企业董事介绍芯片的构成运用?”薛慈身上还穿着实验用的白袍,手套也只摘下来了一只,显然是刚从实验当中抽出身来。他微微垂首,睫羽低敛着,手上捏着刚下发来的通知文件纸张,念出上面给予的安排。
    薛慈的语气中,略含带着一丝疑惑。
    而不止是他疑惑,其他人也很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