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柔微笑,“妈妈,您忙了一天也累了,小离,帮我送妈妈回去休息。”
“我不累,我在这里陪着你。”杨若兰连忙道。
“妈妈,您回去吧,您若累坏了,我会自责的。”晴柔坚持,杨若兰望着她,她的眼神那么倔强固执,她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安小离送杨若兰离开,廊下只有晴柔跟程靖骁两个人,程靖骁道:“晴柔,不要怪未煊,他也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他……”
晴柔眺望着远处,安小离搀扶着杨若兰小心翼翼地走下台阶,她的神情有些恍惚,“我没有怪他,在他心里,只要涉及到舒雅,我总是被放弃的那个,我早已经习惯了……”
程靖骁心头一震,欲再说点什么,却见晴柔转过头来冲他温婉一笑,“靖骁,谢谢你,未煊有你这样的朋友,是他之幸。”
“我也是你的朋友。”程靖骁微微一笑。
白果镇。
池未煊刚与舒雅一起送走了一批前来吊唁的亲友,池未煊站在院子里,他抬起手来,摩挲着在灯光下煯煯生辉的对戒,戒面素雅,内里镶了一颗钻石,戒指里侧,刻下了他跟晴柔名字的拼音缩写。
他那天仓促离开,不知道她现在可好,有没有想他?明明离开才一天,他却仿佛离开了有一世纪之久,他想她,从未停止的想念,此刻更甚。
她在干什么呢?
会不会跟他一样,握着这枚小小的戒指傻傻的想他?或者她现在应该边想他边骂他吧,新婚之夜就将她扔下,她该多气愤呢?
舒雅从灵堂出来,她倚在石柱上,看着院里颀长挺拔的背影。白日里,有亲戚问她,他是她的男朋友吗,这么尽心尽力地帮她主持婚礼,她点头承认了。
她多么希望他不是“男朋友”,而是丈夫。
可是昨天早上,他志得意满的娶了别人。
舒雅扶着石柱的手指因用力而变得苍白,老天到底还是站在她这边的,无论他娶了谁,他放不下的还是她。她刚要过去,就见到堂弟手里拿着报纸过来,她眼尖,一眼就看到报纸头条醒目的标题。
她连忙从堂弟手里抢过报纸,她迅速浏览了一遍,脸色骤变。她堂弟看了一眼院子里的池未煊,他问道:“姐,报纸上那个高富帅,该不会写的就是池大哥吧,他不是别人的丈夫么?”
舒雅连忙捂住他的嘴,将他扯到后院去,警告似的瞪着他,她拿出笔和纸,快速写道:“报纸的事,不许跟你池大哥胡说,听到没有?”
“为什么呀?”
“不准就是不准。”舒雅冷厉地盯着他,她堂弟被她的神情一吓,倒也不敢再追问下去,只好讷讷的走了。舒雅看着手里的报纸,这真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苏晴柔的妈妈也死了,池未煊身为女婿,如果苏母下葬时,他不能赶回去,那么他跟苏晴柔之间肯定会因为这事产生误会。如果她再从中挑拔离间,他们迟早会离婚。
她要好好利用这个机会,将池未煊抢回来。
舒雅回到前院,又换上一副哀凄的模样,她缓缓来到池未煊身边,从身后抱住他的腰。那一刹那,她敏锐地察觉到池未煊浑身僵了一下,她自动忽略。
池未煊抬手覆在舒雅的手背上,他缓缓将她的手拉开,转过身去,“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
舒雅摇头,伸手比划着,“你在想什么?”
池未煊看着远方暗沉的天幕,“雅雅,去睡吧,明天还有许多事要忙,葬礼结束后,我恐怕不能再陪着你,海城,那里有个女人在等着我回去。”
舒雅低垂了眸,眼里掠过一抹阴狠,随即泪水滚滚而落,她咬着唇,惊慌失措的比划着:“我知道,未煊,可是现在,我只有你了。”
“雅雅,对不起,我能为你做的,不能为你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路,只能你自己一个人向前走。我相信你,你是无所不能的舒雅,没有我,你也会走得很潇洒。而她,真的只剩下我可以依靠了,我已经辜负了你,不能再辜负了她。”池未煊说完,转身往室内走去。
舒雅快步追上他,从他身后抱住他,她撕心裂肺的哭了起来,她绕到他面前,急切的比着:“不,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坚强,未煊,别离开我,好不好?”
池未煊痛苦地闭上眼睛,在美国那晚,他吻上她的唇,他才知道,他真的已经不爱她了。他再睁开眼睛时,眼里已是一片绝决,“对不起!”
说完他从她身侧走过去,大步回房。
院子里,舒雅站在老槐树下,她捂着嘴悲恸地哭了起来。李承昊站在回廊里,缓缓走到她身边,舒雅看着地上的黑影,她欣喜地抬起头来,看到李承昊时,她眼里满是绝望,哭倒在他怀里。
夜凉如水。
晴柔跪在灵堂前,她怔怔地看着堂上挂着的那幅黑白照片,那日在家乡,妈妈说要用这张照片做她的遗照,她气得哭了一场。
如今,活生生的妈妈,真的变成了这灵堂上的一幅遗相。她浅浅的笑着,温柔和蔼,仿佛在跟她说,孩子,妈妈走得很安心,谢谢你让妈妈这一生圆满了。
晴柔看着看着,眼前就模糊了,人世间,最撕心裂肺的莫过于生离死别。妈妈走了,但是她知道,妈妈走时不放心。她还有牵挂,她担心女儿不能幸福,担心儿子不能成才。
晴柔哽咽:妈妈,您放心,不管我跟未煊最后的结局是什么,我都是幸福的,还有弟弟,我会监督他成才。
苏东宁抽了纸巾过来,他帮晴柔擦眼泪,“姐,你别哭了,妈妈会走得不安心的。”
晴柔看着他,泪流不止,“东宁,现在只有我们姐弟俩相依为命了。”
“姐,不是还有姐夫吗?”苏东宁不解。
晴柔没吭声,苏东宁也不敢再问。从昨天确定妈妈已经死亡之后,晴柔就不哭不闹的,他看着心里膈应得慌。他宁愿她痛痛快快地哭一场,也好过这样憋着自己。
此刻她哭出来了,他的心就放下一半了,只是……最难熬的还是明天的葬礼,姐夫,他到底能不能赶回来?谁都不得而知。
长夜漫漫,姐弟俩相互扶持,轮班休息,这是他们陪在母亲身边最后一夜,谁都舍不得离开,这样相互扶持着,迎来了黎明。
清晨的阳光洒落进殡仪馆内,灵堂上的苏母笑容清丽绝艳,堂下晴柔与苏东宁头挨头靠在一起睡着了,杨若兰领着安小离他们走进来,看着姐弟两人,不由得都心酸落泪。
杨若兰望着苏母的照片,心下叹道:妹子,你放心的走吧,他们姐弟俩我定会护他们周全。
葬礼准时举行,来的都是些亲朋好友。
池未煊很早以前就请了风水先生看了一块风水宝地,程靖骁只是按他安排的走一个流程。墓地前,稀稀疏疏站着十几个人。
晴柔捧着苏母的照片,苏东宁捧着她的骨灰盒,两人站在前面。时间一点一点流失,杨若兰焦急地看着手表,离下葬时间只有几分钟了,池未煊连个人影都不见。
晴柔捧着母亲的照片,她没有回头去看,可是她心里比任何人都焦急。昨天她表现得那么淡定,其实她现在一点也不淡定,她希望池未煊来送妈妈最后一程。
妈妈在等,她在等,她身后的一干亲朋好友都在等。可是时间在流失,他们等的人始终没有出现。
晴柔绝望地闭上眼睛,再睁开眼睛时,她淡淡道:“东宁,下葬。”
杨若兰见状,连忙道:“晴柔,再等等,说不定他在路上了。”
晴柔咬了咬牙,说:“不等了,东宁,把妈妈的骨灰盒下葬!”苏东宁抱着骨灰盒,忽然大哭起来,他看着苏晴柔,伤心欲绝:“姐,再等等好不好,姐夫一定会赶来的。”
晴柔眼里裹满了泪,她狼狈摇头,“东宁,听话啊,他不会来了,让妈妈安安心心的走,好不好?”
苏东宁抹着眼泪珠子,安小离走过来拽着他的胳膊,泣声道:“东宁,不要让你姐姐伤心,听话。”
苏东宁看了看晴柔,又看了看那绵延不绝的阶梯,姐姐虽然什么都不说,但是他知道她一直在等姐夫出现,等他陪她迈过最艰难的这道坎。
然而,他们都失望了,直到葬礼结束,池未煊都没有赶回来。
葬礼结束后,申世媛上前抱了抱晴柔,她什么也没说,转身扶着杨若兰离去。顾远兮与程靖骁站在晴柔身后,看着她瘦弱的身体迎风而立,两人相视了一眼,转身向山下走去。
“我一直以为晴柔会崩溃,但是,她比我想象中坚强。”顾远兮不放心的回头再看了一眼。
程靖骁也跟着回头看了一眼,“是啊,是个坚强的女孩子,只可惜已婚了,未煊还是没消息吗?”
“早上承昊打电话来说,大哥得到消息,已经往这边赶了,按理说从白果镇赶到这里,最多两个小时的路程,这都四个小时了,他都还没到。”顾远兮皱眉,未煊没有手机,他联络不上,他担心的是他会不会意外。
“是不是路上出状况了?”程靖骁担忧道。
“不知道,瞧着刚才嫂子那表情,无端的就让人想哭。走了走了,我们俩去喝一杯,否则我都要憋成内伤了。”顾远兮摇了摇头,跟程靖骁向山下走去。
大部分的人都走了,晴柔站在墓碑前,看着照片上笑得格外灿烂的母亲,如今她们真的是生死两茫茫了。安小离走上前来,她与晴柔并肩而立,“晴柔,起风了,我们下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