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话难听,但林夕穿越前就是个在社会上工作的女性了,穿过来这几年也算是一路摸爬滚打的生活,不说老油条吧,但是遇到眼前这种情况,也不至于跟个小姑娘,听到这种话会委屈到哭鼻子。
好歹也算是职场滚一滚的人了,什么样的领导没见过。
林夕倒是觉得眼前这位领导,什么都明说,丑话都说在前头的比较好。
能做就做,不能做拉到,她的标准就是这个样子。
职场嘛,又不是扮家家酒。
林夕最怕的反而是那种满嘴都说为了你好的笑面虎,对着你笑容满面的,好像你们是失散多年的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那种人,才更应该警惕。
这种人出现问题或者是跟你意见想做的时候,直接推你出来,或者在背后害你,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因为所谓情分傻乎乎的帮人数钱。
“我明白了,谢谢夏女士给我这个机会。”林夕想了想,还是用女士来称呼。
那夏女士见林夕笑着点点头,竟然愿意继续谈下去,不由得挑了挑眉,接过了林夕拿过来的策划书。
策划书是手写的,入眼就是一笔锋利的字迹。
都说观字看人,夏女士觉得这字跟林夕本人给人的印象有所出入啊。
林夕看上去,更像是充满包容也充满干劲的新女性,不像是笔锋上显示出来的锋利。
林夕看了一眼,不好意思笑笑:“这是我丈夫写的,他担心我累着了。”
夏女士没介意,继续翻看,一页页看下去,发现这策划书除了字很加分,上面归纳的内容和展望,都十分的中规中矩,不算浮夸,却也不会太过死板,总之是一份大多数人都拒绝不了,也没理由拒绝的策划案。
“你要建立一个中成药研究协会,优秀人才和药方可以从你们这里换取取五成以上的销售额,剩下的销售额,你除去成本和人工费用后,多余的钱纳入你之前的助学基金,继续帮衬优秀的家庭情况不行的优秀医学生?”
那她做这一切图什么?
夏女士并不是那种把革命挂在嘴边的人,也见过很多打折为人民服务的口号却实为占便宜的领导,林夕这样一点都没有给自己留下利益口子的行为,着实让她惊讶万分。
“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夏女士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个策划案,只是坐直了身体,第一次正视了林夕。
说实话,她不是很看好这种看上去就像是年轻人一腔热血做下的决定。
热血是好事,但是用错了地方或者估量错了位置,那就是坏事。
前几年刚结束的运动,不也说明了这一切吗?
夏女士闭着眼,想起了一件陈年旧事。
林夕点点头:“我直达我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也清楚以后我要面对的是什么,但是策划案上的事情,是我本人意愿之下做出来的。”
夏女士看了林夕很久,最后只是让林夕先回去等消息。
林夕也知道,事情不会那么顺利,也不可能世事如她心意,客气的告辞就离开了。
她觉得事情的结果不会太坏,因为夏女士留下了自己做的那份策划案。
林夕前脚刚离开,夏女士就靠在椅背上,脑子里不可遏制的出现了十年前的回忆。
十几年前,她其实是有个弟弟的。
将近二十年前,安新的亲妈被斗,爹妈离婚,后来爸爸老夏为了成分,娶了一个八辈子贫农的二婚女人翠英,安新和弟弟的生活也至此掀开了凄苦的帷幕。
六六年,她二十出头,弟弟也就十五六。
下乡的风潮刚起,她和弟弟都被报了名字。
安新气愤,就算要按照年龄下乡,翠英带来的两个孩子,一个十九一个二十三,不能下乡?
可翠英就是有办法对付老夏。
“老夏啊,你看看,你看看,都说后娘难做,可你见着我嫁过来这么些年,可曾短了你闺女儿子吃喝了?”
老夏诺诺;“那是没有的。”
“那我打骂她们了?不给她们上学了还是不让他们出门了还是虐待她们了?”
“也,也没有。”老夏被妻子说了这一通,似乎也觉得自己之前偏听偏信了儿女的话,感到对不起妻子。
“嗐,话都摆在明面上了,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你也知道,你那边两个孩子,我这边也带了两个孩子,谁也没吃亏,我们自己还生了两个孩子,家里六个孩子,算得上负担大了,可咱们不还都是勒紧了裤腰带供孩子们念到了高中?
可现在下乡支援国家建设,那是大势所趋,是上级领导、是上面的硬性要求,咱们家里就夏安新和夏安民两个人年纪最合适,卫红还上学,卫华马上要顶替我的工作而且都处对象了,至于卫国卫中都才初中,你说说,我还能让谁报名?
总不能叫卫华跟女朋友分了吧,那不是不负责任吗?再说了,这下乡的决策一出,周边适龄的不都去了么,总不能别人能去,安新安民两姐弟不能去吧,下了乡,好歹安新安民不会到处跑,咱们家里也不用担心被人贴大字报,毕竟安新安民的亲妈可是那种出身……”
老夏犹豫了,自己上一任妻子,可是留学过的海归派,当年两人刚认识的时候,谁不说自己走了桃花运,碰上那样天仙一个人。
翠英见老夏已经松动了,添油加醋道:“你要是还不放心我这个做后娘的安排,那就让卫华下乡好了,反正我的闺女也不是你老夏的——”
“行了!”老夏见妻子那么委屈一家子都在为了安新两姐弟发愁,安新还在冷笑,心里也对安新没了好感。“都是我夏家的孩子,总不能什么好处都给安新安民给掌权了,就这么决定了,她们两个下乡!”
翠英克制住上扬的嘴角:“安新到现在也不说句话,肯定是在恨我呢,可要是有点办法,咱们也不能——”
“差不多得了。”安新冷笑一声,终于是看够了这场表演:“我弟弟前几天被你那个所谓的懂事儿子,给一脚踹到水沟里,人到现在都还没能看到医生,昏迷不醒两三天了,你不说给我们钱看病,还算计我们下乡,你可真是对我们疼爱,真是没有厚此薄彼呢。”
翠英见老夏微怔,连忙抢话:“你这孩子,兄弟两个闹矛盾谁知道你们气性那么大病了也不说,老夏,我是真的不知道安民这孩子生病了啊。”
“我知道你的好,也是这两孩子不懂事,家里都这么难了,还不懂事生病给家里添乱。”老夏说着,还从口袋里掏出几毛钱;“我就这么多,你让你弟弟别闹了。”
安新听到这一句就够了,转身出去对着大院里求爷爷告奶奶,彻底扔掉了作为一个妙龄少女最后的矜持,借来了十块钱带着弟弟看病,再默默的背着行囊下乡了。
去的地果然是后娘翠英精心挑选的,多数人每天保持吃三分饱的生活,还穷山恶水刁民多,那段日子里,她也失去了刚刚坚强成长起来,说着以后一定要好好过日子叫那对狗男女好看的弟弟。
缺医少药,是带走她当时在人间最后一丝柔软的关键词。
要不是后来遇上了来这边驻扎的兵团长,也是她如今的丈夫,兴许她当时就跟着丈夫去了。
“林夕……”
这个名字,在夏女士,也就是夏安新的口中流转了两遍,最后才化为坚定:“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你若真做好了准备和觉悟,我愿意啦你一把。”
但愿,你不要让我失望。
……
林夕等了半个月,上面迟迟没有文件下来,她索性就先做好手头的工作和规划。
这件事她也算是努力过了,前阵子因为这个策划案,林夕实在是把自己忙得团团转,如今闲下来了,带着团子开车去了好几次春城逛街,把爱出门的团子高兴得不行。
“妈妈好妈妈”这样的夸奖,沈遇林小团子是从来都不吝啬对林夕说的。
林夕对此表示:彩虹屁吹得不错。
劳动节前夕,厂里的年轻人做了活动,开展了文艺汇演活动,钱美好上蹿下跳的,很有大干一场的阵势。
林夕是没时间参与这种表演兴致的活动的,不过她也找到钱美好,给了钱美好五百块的资助,让她顺便给大家当福利用。
林夕这个大方的举动,让钱美好几乎要尖叫着扑倒她了。
有了这笔钱,钱美好觉得自己能把这次活动办理得更好!
“那我再给大家加小礼物,届时还准备点心和小零食吃!”钱美好打定了主意,转身完善她的活动计划书去了。
知道这边有表演,红旗大队一向跟医研所保持了良好的关系,说好了到日子也要过来参与一把,有跳忠字舞的队伍和唱山歌的姑娘后生,也被选送了两个节目过来。
至于交通方面,那更是一个方便快捷。
表演活动拉开序幕的时候,夏女士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