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关山月参加了公司召开的每月首调会。这是关山月第一次到公司中心会议室参加会议，才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也是正处级干部了！想想三年之前时，处级干部对他还是高山仰止，可望而不可即的事儿，也不敢幻想能混到处级干部的队伍里，却没想到转眼间自己也成了公司的中坚力量，造化偏爱啊。

    当然对于他这样的新人，来参加会议的大多都不认识，但是也有不少人和他点头示意。关山月正迷茫着坐到那儿，公司办公室的赵主任过来说道：“关主任，您先签到。”签完字，赵主任带着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坐了下来。

    离开会还差十多分钟，会议室里已经快坐满了，却也是静悄悄的，即便偶尔有人说话也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关山月看了一下旁边的牌子，正是设材处的位置，心里一震，和李春梅爸爸李欣荣坐到一起了！关山月心里正翻江倒海，李欣荣就来了，两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李欣荣坐好后轻声说道：“关主任，我还没向你祝贺呢，恭喜！”关山月感到自己手心里都是汗，紧张地说道：“谢谢，有机会请您喝酒？”李欣荣轻笑一声：“好啊，我也想和你们这些青年才俊多亲多近。”

    看李欣荣轻松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他和李春梅的关系吧？关山月稍稍松了口气，却又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到李春梅！因为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李春梅肯定有了他的孩子！

    说话间，领导们依次进场了。见领导们都排着队进来，关山月心想，公司和分厂开会最大的区别就是有仪式感，让人感到庄重肃穆，嗯，这确实也很有必要。

    会议是由生产处的苏伟主持，大家依次发言。关山月的发言稿综合办早就做好了，都是套路，通报各大工序的主要经济技术指标的完成情况，以及下一步的工作计划。第一次开会还不知道首调会的规矩，所以关山月就按办公室的准备情况做了发言。

    这个月的生产比较平稳，没有大的安全事故，钢材价格在高位盘整，一团和气的氛围。最后是刘治国发言，先是肯定了大家的工作，然后话锋一转说道：“这次开会我不得不说说技术能源中心的事。当时提出两个单位合署办公多数人都质疑，尤其是任命关山月同志，大家的争议更大。可事实下来呢？李处长，你先把这个月的采购成本环比一下，通报通报。”

    李处长就是财务处的李青松，他说道：“我简单说个数字对比一下，四月份在原料价格略有上涨的情况下，我们煤炭的采购成本每吨下降了15元，铁矿石的采购成本每吨下降了30元，总体下降了一千多万元。而且在这种情况下，铁水的各项指标均未受到影响，有的还创新高。”

    刘治国接过话来：“刚才李处长说的含蓄，说白了就是技术中心的各项数据归真了，没人敢弄虚作假了！大家都听到了，仅仅这一项工作每月就降低了一千多万的成本！我们这个月的盈利也就刚刚一千万，要没有这项贡献这个月就是亏损的！这事我们过去敢想象吗？

    关山月同志敢作敢当，雷厉风行，还能抓住问题的关键，这就是我力排众议，要重用年轻干部的原因！

    当然煤炭、矿石采购只是我们的一部分，其他方面有多少漏洞？希望负责采购的部门回去举一反三，认真梳理自己的工作……”

    刘治国提拔关山月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确实也顶着不小的压力。谁知关山月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把火就点燃了火山口，在公司引起震动。

    煤、矿的检验一直是顽疾，各方利益纠葛导致没人敢下狠手。这里边还有一段故事，过去煤的检验并不在技术中心，而是在动力厂。由于科长管的严格，断了职工的财路，职工借机生事竟往科长的脸上泼硫酸，导致科长重伤毁容，而职工事后因恐惧跳楼自杀，轰动全厂。发生了这件事后公司就把煤的检验也并到了中心化验室，当然这是关山月后来才知道的。

    虽然关山月这么做并不是刘治国的本意，但是好歹也算给刘治国挣回了面子，当领导的做一件事总的有个说辞不是？于是在会上大书特书，及证明关山月是个人才，也是证明自己英明神武，是个伯乐。

    今天的会议算是给关山月定了基调，有了好的开端。关山月倒没有多少喜悦，只是心里稍稍安慰，“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所言非虚呀！

    关山月下意识地看看刘占奎，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儿，心里应该很不爽吧？又想到，没准这里边也有刘治国的利益，天知道他的那句话是真的？

    这次的首调会刘治国说的格外多，从八点半一直开到十二点才结束。从会议室出来，没人再估计脸面，争先恐后地冲到厕所去了。关山月看着李欣荣夹着腿走路，心里好笑，还是我年轻，肾好！

    这次会议上刘治国提到了企业利润下滑，要求制定品种开发、企业转型升级的方案，当然这也是他们技术能源中心负责的范畴了。

    下午到了技术中心，关山月让路彩霞把近期的月度总结以及年初的职代会报告找出来，要看看公司的产品规划。路彩霞很快就拿来了，说道：“其实看一个月的就知道了，这些规划反过来倒过去总是那几句话，没一个实现的。什么‘开发一批、成熟一批、储备一批’，说的倒挺溜，几年下来还不是在低档次重复？”

    关山月笑道：“这你也关心？”路彩霞说道：“我们家在这儿已是祖孙三代了，肯定是希望企业越来越好，所以我也关心企业的发展前景啊。”

    关山月心想，自己在这儿上班没三年，感情还不深厚，但是对路彩霞他们来讲这儿不仅仅是一份工作，而是精神的寄托，希望的延续。所以，你是不是真心为企业做贡献，是不是真心为企业的发展考虑，有千百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于是点点头说：“品种开发确实涉及到的问题比较多，这要有规划呀。”路彩霞说道：“总经理办公会的纪要我也常看，也看不出新意来，品种开发的事说了几年还是原地不动。看起来总像是公司领导也是走走过场的模样，没人当真。”

    关山月又问道：“过去咱们中心在品种开发上有什么动作？”路彩霞说道：“好像是公司催得紧了，就组织开会，把分厂、销售处主要领导都喊来一起商量。不过开过几次最后都是雷声大雨点小，虎头蛇尾不了了之。当然了，我是个外行人，只是看表象，不一定说的正确。”

    关山月笑笑：“您说的很中肯，一针见血。我在炼钢厂时，也就只开发了锻造钢然后就没了下文，还真是虎头蛇尾呀。”得到了关山月的肯定，路彩霞心神俱醉，美滋滋地又说道：“其实我对你的期盼也很矛盾。一方面希望你像对化验室那样手起刀落，快刀斩乱麻，能带领技术中心真正的做些有益于钢厂发展的事。另一方面却又担心你这样会得罪很多人，到时候举步维艰，因为我看过去的工作大都是隔靴搔痒，不论对人还是对事，谁都不会认真地做一件事。”

    关山月发现这个路彩霞很有思想，对事情善于思考，善于总结。厂里办公室的活儿其实就是类似于秘书的职责，只不过是被弱化了，也不那么叫而已。所以一般的人都是你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很少主动思考问题。而路彩霞却恰恰相反，是个有心的人，几次接触下来让关山月高看一眼。

    关山月说道：“谢谢了！你更希望我成为那种人？”路彩霞说：“我希望你是第一种人，希望你能成就一番事业。”忽地脸一红说道：“或许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你肯定有能力披荆斩棘、砥砺前行的。别怪我多说就好。”

    关山月看着眼前粉面桃花的玉人，当真是“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越看越心动。如果说黄莺是那种一眼惊艳，微微一笑即倾城，让人终生难忘的美女，而路彩霞却乍看说不上惊艳，但是骨相周正，五官立体，尤其是做过主持人，岁月沉淀下来的自信的气质，让她越看越耐看。

    关山月傻呆呆地说道：“哪会呢？你是为我好我怎么能责怪你？”

    路彩霞见关山月定定地看着自己，心里怦怦直跳，芳心窃喜，娇羞地说了一声：“要没事我走了。”扭捏一下见关山月没说话便低头出去了。关山月忽地清醒过来，暗骂自己真没出息，怎么又露出这幅像是没见过女人的嘴脸？

    关山月琢磨着那天去五台山听听经文，净化一下自己浮躁的心灵？或者买本《清心咒》来读读也行，不能总这般害人害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