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时代在进步，科级在发展，中医也要因时制宜才是。”方展宏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方寒道：“几千年下来，中医已经形成了自己独有的宏观体系，这个时候自然不可能轻易的去融入现代微观科学的理论体系，这就像一直生活在南方的人到了北方，是不可能很快就习惯当地的气候的，从现代科学理论的诞生到现在，最多也就三百多年的历史，中医三千年的理论是不可能轻易融入的。”
    “方医生说的不错，是我考虑的不周。”方展宏急忙点头。
    “同样，我们不能用三百年的科学理论随意的就去质疑中医三千年积攒下来的理论基础，这也是不客观的。”
    “嗯。”方展宏点了点头。
    方寒也没继续较真，重新回到原本的话题，道：“中医有医易同源的说法，这个说法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中医和《周易》、《内经》同根同源，都是在同样的时期诞生的，因而两者在很多说法和用词上有着相像和相通。”
    索利斯不懂《周易》和《内经》，方展宏和刘瑞峰却懂，他们都点了点头。
    “再说刚才火炉的说法，中医是从宏观方面来治疗疾病的，如果把人体整体比作一个火炉，火炉只要有温度，人就有生命，火炉的温度升高亦或者降低到了一定标准线，人体就会生病，那么中医治疗就不会去管这个导致火炉温度升高和降低的具体因素，到底是柴火多了还是柴火少了，我只要想办法把原本的温度维持住，那么人体自然也就健康了，在这里，人体还有一个自我防御系统和自我恢复系统就不说了，加进去就复杂了。”
    “方医生说的我听的明白，方医生您的意思是如果用现代医学的说法，细胞和病毒是什么种类不需要去弄明白，只需要想办法达到目的就可以，是不是这样？”索利斯想了想问道。
    “具体说起来比较复杂，简单说来差不多就是这个道理，中医诞生之初没有微观的手段，所以治疗体系就没有什么病毒什么细胞的说法，自然不用去考虑这些。”
    方寒点了点头道。
    当然，正如方寒所说，人体有免疫系统，也有自愈系统，这些加进去在结合中医的理念，那才是完整的一套治疗体系，只不过举例子有些东西就不可能说的太详细。
    方寒继续道：“用火炉的例子来说，火源只要不熄灭，那就能想办法，火源如果熄灭了，那就彻底没有办法了，刚才胡万寿的情况就是如此。”
    “这么说，理论上讲，中医岂不是可以治疗任何病症？”
    索利斯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结出这么一个结论，按照方寒的说法，只要炉火不熄灭，那岂不是什么病症中医都可以治好？
    “理论上是这么一个道理，可事实上操作起来就难了，从本质上说，肿瘤的兵器也不外六淫外袭、七情内伤、饮食劳食等等，可具体的辩证和治疗却并非那么一回事。”
    说着方寒看向索利斯，问：“索利斯医生见过火炉吗？”
    “见过的，我小时候家里就有火炉。”索利斯道。
    “那么索利斯医生就应该明白，想要让火炉的火烧旺，办法很多，可有时候却会弄巧成拙，辨明病机，搞明白原因，理论上任何病症都是可以治疗的，可事实上并非每个病症都能轻易的辨明病机，搞清楚缘由，治病救人和炉火还是完全不同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方法得当，那么一切都好说，可如果方法不得当，就有可能弄巧成拙亦或者耽误病情。”
    方展宏点头：“说起来中医医生其实就像是维修工，维修工的经验是相当重要的，经验越丰富，能力越强，解决问题越快，越容易，新手可能连简单的问题都很难处理好，而西医医生更像是操作工，经验虽然也很重要，可相对来说却容易上手。”
    “方主任这个说法倒是贴切。”方寒笑了。
    刘瑞峰诧异的看了一眼方展宏，这个方展宏，拍马屁倒是有一套，平常也没见脑子这么灵光。
    第0899章 入门？
    感兴趣不感兴趣，对方展宏和刘瑞峰来说，其实还就是听着热闹，中医再好他们也不可能去改学中医，中医再差他们也没诋毁过中医。
    方展宏的心思很明白，方寒说的没理，他不反驳，说的有理，他奉承一下，尽可能打好关系。
    方寒也知道这一点，简单的说了两句，也就不说了，索利斯要问，他只是满足一下索利斯的好奇心，几个人中方寒重视的其实也就是索利斯。
    其他人不清楚，方寒心中却明白，索利斯和他还有一个赌约呢，索利斯对中医越感兴趣，江中院和普霍金斯医院合作的可能越大。
    不管是维修工还是操作工都不是万能的，维修工也有需要操作工帮忙的时候，操作工也有需要维修工帮忙的时候，两者互补才能保证设备的正常运转。
    中医和西医理念虽然不同，基本体系虽然有差异，可两者的目的却是一样的，都是为了治病救人，只要目标一致，那就有合作的基础。
    虽然在燕中医大的时候方寒说过，中西医结合并非一个新的医疗体系，但是确是一种医疗模式，扬长避短，互相配合，相得益彰，这才是最完美的结果。
    这边谈话接近尾声，方浩洋迈着步子走进了骨伤分区的值班室。
    “你小子怎么不多休息两天，这就来上班了？”
    “在家里也无聊。”方寒道。
    方浩洋笑了笑，这才向刘瑞峰和方展宏打招呼：“刘院长和方主任也过来了？”
    “听说索利斯医生在江中院，过来转转。”刘瑞峰倒也不避讳。
    索利斯就当没听到，边上有人给他翻译了，他也无所谓，找他干什么，他又不熟，刘瑞峰不避讳，索利斯却连正眼也没看刘瑞峰一眼，米国佬的傲慢可见一斑。
    方浩洋同样装着没听见，问方寒：“听说你刚才给胡主任复诊了？”
    “嗯，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了。”方寒点了点头。
    “哎，老胡还是抗不过去啊。”方浩洋叹了口气。
    方寒没吭声，有些事不是人力可以逆转的，虽然人常说人定胜天，人定胜天，可人总归是胜不了天的。
    说了会话，方浩洋就自顾忙去了，他可没工夫陪着刘瑞峰和方展宏两个人磨叽，两个人来的目的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也没什么好猜的，这事方浩洋和徐锦波都有计划，暂时不着急。
    方浩洋去忙了，方寒也不闲着，李小飞一个电话，方寒就到了诊室。
    “师傅！”
    李小飞现在是住院总，他是知道自家师傅闲不住，有棘手的患者首先叫的就是方寒。
    “患者什么情况？”
    方寒一边问着一边进了诊室，索利斯和方展宏几个人也不急着走，都跟着，只要不插嘴，方寒也不介意。
    “肠胃问题。”李小飞有些尴尬，这个病他还真有些搞不清。
    诊室里面一对青年夫妇，三十五六岁，男人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坐在凳子上，女人站在边上，看到一下子进来好几位医生，青年夫妇还有些紧张。
    方寒在就诊桌后面坐下，也不急着诊脉，而是看着男人问：“很冷？”
    现在已经接近年关了，江中的气候最冷的时候其实是十一月份，年关其实已经开始暖和了，这几天天气好，太阳高照，不少人都只穿个秋衣就行，看人却穿着厚厚的羽绒服，就好像在燕京一样。
    “嗯，冷！”
    男人点着头，穿着厚厚的羽绒服，看上去还有些哆嗦，方寒看的仔细，男人虽然哆嗦，可额头上却有着汗珠。
    除了额头上有汗珠，男人的脸色也是萎黄，看上去体倦神疲，说话也是有气无力。
    “来，我摸个脉。”
    方寒示意男人把胳膊放上来，一边搭手摸脉一边问：“还有什么症状，什么时候开始的，说仔细一点。”
    “病了有一阵子了，入秋的时候就觉得胸口下面有些疼，当时以为是干活累的，也没在意，不瞒您说，我们两口子都是外来务工人员，就在工业园区的工厂上班，平时赚两个钱不容易，耽误一天还要损失，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不说，工厂请假还扣全勤，损失不起，就一直撑着，撑不住了买点止疼药吃，今年春节我们都没打算回去，春节加班三倍工资……”
    从穿着就能看出，这一对夫妇家境确实不算好，男人开口说话，更是道尽生活的辛酸。
    江州省算是经济比较发达的省份，江中市周边工厂不少，外来务工人员确实很多，类似这样的患者在江中市各大医院并不少见。
    “原本想着春节都不回去了，能多赚一点钱，可这一阵实在是撑不住了，也去过其他医院，都说要住院，检查费各种就是不少花销，想着江中院这边是中医……”
    说着话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么说其实是有些瞧不起中医的。
    可他们没办法，今天来还是坐公交来的，也没挂到号，疼的受不了了遇到好心的护士，提醒他们来急诊科看看。
    急诊科分诊台的护士也看出男人病情不轻，也就没怎么排队。
    “别的医院什么诊断？”
    “说可能是十二指球部溃疡。”
    十二指球部溃疡也算是一种多发病了，比起胃溃疡的发病率还要高一些，这种病症也算是比较顽固性的一种疾病了，目前西医针对十二指球部溃疡的常用药有奥美拉唑、雷尼替丁，不过治疗疗程都不短，复发概率也不算低。
    而且针对这种顽固性慢性病，正如前文所说，也不是每位患者的效果都是一样的。
    “胃口怎么样？”
    “不行，每顿吃饭很少，稍微吃一点就腹胀的难受，肚子里面还有响声。”
    方寒摸过脉象，站起身看了看患者的舌苔，脉缓苔白，这是典型的脾胃久病累及其他脏腑。
    “你这病是耽误的，最初不舒服就要及时看医生，避免小病变成大病，原本很好治疗，拖着成了慢性病，顽固性疾病，得不偿失。”
    “从病症上看，你这病属于脾阳衰惫，卫气不固，按照西医的说法，确实是十二指球部溃疡。”
    “大夫，是不是很难治了，需要住院吗？”男人操心的很显然是另外的问题，至于方寒所说的小病拖成大病之类的。
    很多道理他们都懂，可生活所迫又有什么办法？
    很多人都有一些小毛病，不是不愿意看，要么没时间，要么舍不得花钱，都是实在撑不住了这才来医院。
    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这个年龄段是大多数人一生中最难的阶段了。
    这个年龄的人，父母大都六七十岁左右了，没有了收入来源，身体好还好说，身体差那就是负担，孩子也都不小了，要上学，要读书，辅导班，生活费……
    作为中间人，加在中间，那是病也病不起，耽误也耽误不起。
    “住院倒是不用，不过还是您要休息几天的，最好不要再工作了，先把身体养好，你这个要是继续拖下去，到时候就麻烦了。”
    “还是听医生的，好好休息几天吧。”女人在边上劝道。
    “嗯，那就休息几天。”
    男人愁容满面，看着方寒，小心翼翼的问：“那个大夫，药贵不贵，是不是要吃很久？”
    “不算贵，我给你开个便宜的方子，吃上十天。”
    说着话方寒提笔写了一个方子，护卫益气汤，生黄芪、西党参、炒白术、当归、杭白芍、川桂枝、广陈皮、炙甘草等，都是一些比较便宜的药物。
    “一剂药大概就是四十多块钱，你这个病是慢性病，我给你用的药尽量都选的比较便宜的，能删减也删减了不少，要按时吃，到时候再来复诊。”
    一剂药四十多块钱？
    男人大概算了一下账，微微松了口气，按照方寒这么说法，十剂药那就是四五百块钱，比起之前他们看的哪一家医院要便宜不少。
    当时医生只是做了简单的检查，说可能是十二指球部溃疡，还要做检查，几个检查下来就是好几百，后续治疗还不算。
    “谢谢，谢谢您。”男人接过药方，连连道谢。
    目送着青年夫妇离开，站在边上的陈助理这才道：“方医生，我看你刚才开的是护卫益气汤？”
    陈助理不属于医疗专业，可在江中院，他也是懂中医的，药方还是认得出来的。
    “嗯，是护卫益气汤。”方寒点着头。
    “护卫益气汤？”
    索利斯用蹩脚的音译别扭的把名字说了出来，问：“这是治疗溃疡的专用药剂吗？”
    “不是治疗溃疡的药剂，是扶脾益气和营固卫的药剂。”
    方寒解释道：“刚才我说过了，中医治病是从宏观上来治疗的，溃疡的根本原因是患者脾胃久病，倒是脾阳衰惫，卫气不固，所以治疗的时候我们不会考虑溃疡，而是从源头上扶脾益气和营固卫。”
    有些词索利斯不见得听得懂，方寒也不管他，简单的解释了一句，听不听得懂那就是索利斯的问题了。
    “脾胃病变导致的溃疡，所以用治疗脾胃的药物，脾胃病变治愈，溃疡也就治好了，是这个意思吗？”这位洋大夫用自己理解的意思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