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很深了。

    端木瑾走在h大的校园路上，两旁高大的树木在灯光的照射下，把树枝的阴影投落下来，在地面上形成了张牙舞爪的，扭曲的影子。

    今晚上他自己过来的，没有带林绍峰，也没有带夜幽昙。因为端木瑾总觉得那块石碑不是那么简单的，也许下面有什么文章。

    夜幽昙最近总跟着他东奔西走，端木瑾也是心疼她，让她歇一歇。至于林绍峰，刚刚跟他说去参加同学聚会了。也不知道林绍峰是从哪里得到的同学聚会的消息，而且这个聚会地点还非常符合林绍峰的爱好，是在夜店里，据组织者说，有人出钱包了一个夜店，整个晚上就只供他们同学们玩乐。

    林绍峰得到消息之后就非常兴奋，本来撺掇端木瑾一起来的，端木瑾对同学聚会没有兴趣，林绍峰就自己打扮的像一只开屏的孔雀一样大摇大摆地去了，也不想想他已经死了半年多了，也许很多同学都知道他已经死了。

    但作为鬼的林绍峰，当然没有责任心，自己痛快就好了。

    端木瑾在林绍峰离开，夜幽昙入睡之后，突然想到学校里来看看。

    他记得柏文娟的身上是一只穿着旗袍的老鬼，应该是死了有七八十年了吧？那个老鬼并没有成为普通意义上的越老越厉害的厉鬼，原因就是这个老鬼之前大概被什么东西镇压过了，只不过因为什么机缘巧合，它被放了出来。

    而墓碑上关于扫晴娘的故事，端木瑾也认为是后来改的，绝不是墓碑之前的碑文，一个能够放出了老鬼然后再改动碑文变成鬼画符的……鬼，厉鬼！

    端木瑾现在已经知道刘怡和程萍的存在了，只不过那个出现在别人梦里穿着男装没有脸的鬼是他们中的哪一个？

    刘怡死的早，基本上是程萍死后，伤害过刘怡的人才开始死亡。

    刘怡的父亲，刘慧的小三男友高风，然后是害死程萍的老王两口子，刚刚接到方雯玥的消息，戴美艳也死了，只剩下一个刘慧了。

    她或者是她们，肯定不会放过刘慧的。

    端木瑾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话：“自作孽，不可活。”他并不是想救刘慧，他只是想把刘怡和程萍送走。

    走在h大的路上，深夜的校园里静悄悄的，端木瑾迅速把方向定在那个来过一次的荒原里。

    还没有走到那个荒原，端木瑾一抬头的时候，却发现校园里的小山上有隐隐约约的火光。火光不大，但在漆黑漆黑的夜里非常明显。

    半夜谁在山上？

    如今开春，天干物燥，山上很多枯草正是最容易着火的时候，端木瑾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先过去看看。

    沿着半山小路绕上去，火光从黑松林里面透出来，隐隐地还听到女人的哭泣声，压得很低，却连绵不断。

    端木瑾走进了黑松林里。

    “呜呜……呜呜……”

    随着脚步的逼近，哭泣声也越来越清晰，端木瑾渐渐看到一团火光，火光旁边蹲着一个身影，那个身影一晃一晃的，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照的，还是因为哭泣在抽噎。

    端木瑾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看明白那人是在烧纸，就那种给死人烧的黄表纸。那人一边烧一边哭，看起来是在悼念谁。

    “咔吧”一声，端木瑾不小心踩到了一根细小的断枝，烧纸的人听到声音扭头过来，露出一张年轻的脸来。

    哦，是她！

    端木瑾已经见过她两次了，第一次是在古董街上，看到流泪的雪人。第二次是端木瑾、夜幽昙还有林绍峰到荒原找鬼气，燃起来的香的烟雾指引他们来到了这里，这里有一对狂欢中的男女，就是这个女孩。

    死者李江波的女儿，也就是法学院教授李江波的女儿，同时也是h大法学院的学生。

    “谁……”女孩已经颤巍巍地开了口。

    “别怕，是我。”端木瑾走近一点，让自己的面庞暴露在火光下面。

    李文华惊惧的眼光落在端木瑾的身上，看了好一会儿，神情才松懈下来说：“你是……古董街的那个……你是警察？”

    李文华也不是很清楚端木瑾的身份，但知道端木瑾不是坏人。

    “半夜你怎么在这里？”

    李文华回手又在火堆里扔了几张纸说：“我来祭奠我爸爸，我爸爸死的太惨了——”说着，李文华又嘤嘤地哭泣起来，“尤其是，尤其是他临死的时候……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我就在他身边……我在干什么？我在干什么？……我本来是可以救他的……虽然……能保住命就好啊……”

    李文华嚎啕大哭起来。

    端木瑾蹲下把李文华剩下的纸都扔到火堆里，用树枝压住了说道：“这个时候太干燥，你这个样子容易引起山火，一旦起了山火，你逃都逃不出去。”

    “我……我那个样子在我爸爸死的时候……我还是死了算了……我爸爸死的那么惨，还……还那么诡异，同学们都说我爸爸是罪有应得，是鬼回来找他报仇了，可他毕竟是我的爸爸啊！”

    “死很简单，活着，才不容易！”

    端木瑾拨弄了几下，看着火焰烧起来又熄灭了，最后他仔仔细细地把烧完的纸灰都踩了一遍，然后用树枝掘土把纸灰埋了进去。

    一切都弄完了之后，端木瑾才站起身来说：“走吧，我送你回去。这么晚了，还能回宿舍吗？”

    “我这几天没住宿舍，我同学他们……”李文华咬了咬嘴唇：“他们说的太难听了，我……我收不了了……”

    “那你住在哪？我送你回去。”

    “我，我住在我爸爸的屋子里。自从我爸爸死了以后……那个房子……我就换了个钥匙住在那里。”

    端木瑾看了李文华一眼：“你不害怕？”

    “我知道，一般来说，我是应该害怕的。但那是我爸爸，虽然我妈妈恨我爸爸，可我不是的，我从小就觉得他是我心目中的英雄……所以，我不害怕。”李文华郑重地说道。

    端木瑾点点头：“那我送你回去吧。”

    “好。”李文华偷偷看了一眼端木瑾，率先向前走去。

    端木瑾最后再确定了一遍没有火星留下了，才跟在李文华后面向山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