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我微微摇了摇头,低声回了一句:“还不能,我需要亲眼看到杨恩庭的老父才能确认。至少现在我无法感应到半点阴邪之气的存在,或许这里根本没有鬼邪作乱,也或许……”也或许会和吴水村的闹鬼事件有些雷同,那无息鬼虫能够轻易的避开我的感知,这种情况出现过一次,不知道还会不会出现第二次。虽然我想到了这个可能性,但我不确定要不要和陈老说出来。
陈老看了看我的犹疑之色,似乎明白了什么,倒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开席之际,杨恩庭客气的端起酒杯,先是向在座的宾客们感激了一番,继而对于老父亲的起死回生又详细的讲述了一遍,最后又是一番感慨作为结束。待众人饮下一杯酒之后,杨恩庭连忙端着酒杯到了庭院之中,敬外面的宾客去了,而厅堂之中,众人把酒言欢,不断的推仰着杨家老爷子福厚德高,芸芸此类。
一番敬酒之后,杨恩庭吩咐几个儿子到外面招待宾客,自己留在厅堂之中,招待我们这些贵客。
酒过三巡,终于有人开口言道:“我说恩庭啊!大伙儿今儿个来到你家,为的便是沾沾老爷子的喜气儿,都这个时候了,是不是把老爷子请出来,和大伙儿说道说道,地府到底长啥样,他老人家是看着了,我们却也很好奇啊!哈哈!”
“放心吧,你早晚能见识到地府的容貌,哈哈!”另一人打趣了一声,顿时引来众人的哄堂大笑。
杨恩庭先是陪着大伙儿放肆的一笑,继而冷静下来,则是慎重的向众人说道:“老爷子虽然回魂了,但身子骨还需要静养调理。兴许还要过几天才能出得了他的房门,现在一动不如一静,还是让老爷子多多静养吧,各位美意,老爷子都会明白的,改日我让老爷子拄着拐杖,从咱们村口到村尾的溜达一圈,让大伙儿都看看新鲜!”
“恩庭你这就不对了,你可不能把老爷子当猴儿耍啊!哈哈!”立时有人接了话茬子,倒是把杨恩庭开涮了一番,引得内外众人纷纷大笑取闹。场面一时间变得热闹非凡,虽然众人之言略显粗糙,但都没有什么恶意,皆是为了开个玩笑,大伙儿热闹,更显得主人家招待得周到了。
“若是能让老爷子再活个二三十年,我情愿把他老人家当猴儿耍,呵呵!”
杨恩庭苦笑之余,难掩对老父亲的孝敬之情。
陈老听到这里,不禁微笑着点头道:“杨恩庭此人倒是实实在在的大孝子,为了自己的老父亲,如此铺张,不惜花费重金大摆筵席,图的便是让这件大喜事冲去老爷子身上的晦气,好为老爷子延寿啊!”虽然我深知这种图吉庆的方式祈愿延寿未必有用,但也实在是为杨恩庭的孝心感动莫名。
众人热闹非凡的闹腾到了深夜,酒宴方才散去。
不少人结伴而归,而里外宾客也都逐渐的离去了。倒是我和陈老,却是执意的留了下来。
老更见我们根本没有要走的架势,不禁醉意朦胧的来到陈老跟前,问道:“陈老,咱们也该回去了!”
“不着急,你喝了不少酒,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吧,我和方先生还有话要和恩庭兄谈一谈!”陈老随口回绝了老更。
老更愕然愣了愣,道:“那好吧,我先回去为你们收拾房间,待会儿你们记得回去休息,我先走一步!”
“老更哥你慢走!”杨恩庭先是客气的送走老更,尔后又忙活着把其他剩余的宾客一一送出。又忙活了好一会儿,杨恩庭方才醉步跌宕的走了回来,今晚他倒也喝了不少酒。毕竟他是主人翁,谁不喝他也没个跑儿,就属他喝得最多。然而这杨恩庭的酒量倒是不让任何青壮男子,眼看老迈,却也是酒量似海,说起话来听不到半点卷舌音。
回过头来到厅堂内,杨恩庭错愕的看了看我,又看了看陈老,随即微笑着问道:“陈老,您初来乍到,今晚若是没有别的安排,不然就住在咱们家得了!”
这或许是主人家最高明的逐客之言了吧,看到我和陈老压根没有要走的意思,作为主人家,杨恩庭自然也不好直接撵我们走,便是用挽留之言,间接提醒我们也该离去了。
要说还是陈老对这人情世故更为精通练达,闻听此言,当即微笑着说道:“我们初来乍到不假,但也正是因为初来乍到,一则是想亲自拜会一下老爷子,探望探望老爷子的身子骨。二则嘛,也是想结交你这个朋友,如果你不着急逐客,我们可否坐下来叙上一叙?”
“当然好啊!”
杨恩庭立时笑着点头。“今晚我也喝了不少酒,不如咱们到内堂去喝些茶水,顺带闲聊一番。陈老的盛名我早就听说过,但都无缘相识,今日能够遇到陈老,的确是我的荣幸,而且我本有意结识陈老,奈何陈老的身份尊贵,难免给人以巴结权贵的口实。现在陈老主张留下一叙,我杨恩庭自然是欢迎之至啊!”
随着杨恩庭来到内堂,立时有人端来了几杯香茶,我们尽皆饮着茶水,一时倒也无话。
过了一会儿,杨恩庭方才笑着询问道:“陈老近来怎么有闲心到这杨垛村来了?呵呵,倒不是别的意思,而是这杨垛村比起云城镇,实在是太穷了些,以陈老的尊贵身份,理应享受生活,而不是来到这贫瘠之地。莫不是这里有什么亲戚?哦对了,今儿个就是老更引荐你们前来,陈老莫不是和老更沾亲带故?”
“老更曾经在我手下当过兵,随我一同打过仗,不过他很多年前就卸甲归田了。而今,我不过是偶遇了老更,实则我和方先生是要去别的地方,在此地略作停留!”陈老微笑着回道。
而就在我们相互融洽的攀聊当中,门外忽然闯进来一个神色慌张的青年男子,看眉眼倒是与杨恩庭有着几分相似之处,想来便是杨恩庭的儿子了。
“爹!”青年男子激动的喊了一声杨恩庭,然而在看到我和陈老时,不禁又拘谨的退后两步,且眼神闪烁的向杨恩庭又说道:“有,有点事需要您去处理一下……”
“大半夜的能有什么事啊?”杨恩庭立时皱起眉头,冷声回了一句。
“是,是我爷爷他……”
“住口!”哪知青年男子刚要提起什么,杨恩庭顿时大怒,且果断的阻止他说下去。继而紧锁着眉头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该怎么办你们看着办就是了!我这里还有贵客,再有什么事,不用再来请示我了!”说完,杨恩庭便不再多说别的,直到看着儿子离去后,方才缓和了几分寒若冰霜的脸色。
恰恰是这微妙的变化,让我和陈老尽皆收入眼底,我们两个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得出来,那个青年男子是来和杨恩庭说老爷子的事情的。但为什么杨恩庭不让他说下去呢?
老爷子又有什么事?
很显然,杨恩庭不想让旁人知晓太多,甚至于连提都不能提。
“恩庭兄,既然这个时候老爷子还未就寝,若是方便,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探望一下老爷子?”陈老适时的将话题转移到老爷子的身上。
“这……”没曾想杨恩庭果现为难之色,踌躇了半天后,杨恩庭终于还是苦着脸向陈老赔笑道:“陈老,实不相瞒,老爷子平日里就是性情古怪,而且脾气也不太好,我们这些儿孙若是侍奉不周,便是非打即骂。唉,人都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我家老爷子可不就是个老小孩儿嘛!有时半夜三更的想要喝碗粥,我便马上让人熬粥,结果熬好了他又想要吃别的,总之把人难为得够呛啊!”
“呵呵!这倒不妨事,既然我们相识,又是朋友,而且我们也已经知晓了老爷子的脾气,便也有了心理准备。老爷子对于咱们来说,毕竟是长辈,就算到时惹得老爷子不高兴,挨个两句骂咱还是受得住的。恩庭兄,不如咱们现在就去看望老爷子?”陈老适时的看了看我,似乎有意的为我铺路。
“不错,反正我们明日便要离开此地,也希望能够在走之前亲眼看望老爷子一番,呵呵!”我连忙跟着陈老的话茬子补充了一句。
此刻,杨恩庭的脸色却是变了又变,神色复杂到了极致。他紧攥着椅子的把手,似乎陷入更加为难的境地。过后不久,杨恩庭微微闭上眼,轻叹一声,说道:“相逢何必曾相识,你们二位的美意,我代老爷子心领了,这么晚了,就不要再去惊动他老人家了吧,呵呵!”
陈老立时又看了看我,明显在向我使眼色,我当即会意的点了点头。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杨恩庭显然不是因为老爷子的脾气古怪而不让我们见,似乎另有什么缘由。但具体是什么,他好像说不出口,也无法说出口一样。
我迟疑了一下,不禁开门见山的说道:“恩庭叔,我虽是一介游方道士,但对于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病症,还是有些手段的,比如驱邪、捉鬼、治疗邪病、化解阴煞等等……如果在我能力范围之内,并符合我所说的症状,还请恩庭叔直言相告,我定然会尽力相助!”
杨恩庭闻言,立时张着嘴,呆呆的看了看我,随即犹豫了一会儿,却是闭着眼摇了摇头:“没有!老爷子并没有方先生所说的这些情况,多谢方先生好意!”
我再次皱了皱眉头,不禁看了陈老一眼,此刻陈老的脸色也是相当的难看。无奈之下,我们二人只好起身告辞,但就在我临走之际,仍然不忘提醒杨恩庭一声:“恩庭叔,你可要想好了,一旦我们离去,此事便……告辞!”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彻底挑明。
但当我们正要离开内堂的刹那,只听到身后忽然传来杨恩庭的声音:“方先生,请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