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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3节
    “宇文师叔。”行过礼后,陆明舒站到师父身后。

    宇文师目光一闪,笑道:“刘师兄,我可真羡慕你有这么个好徒儿,小小年纪就进入出神了。正阳要是能这样,我就不用操心了啊!”说着,关切地问陆明舒,“陆师侄,这几年,你在外头还好吧?若有什么难事,师叔还能帮上一点小忙。”

    陆明舒笑笑:“好啊,师侄这里正有一件事要麻烦师叔。”

    “哦?不用客气,只管说来。”

    陆明舒道:“我师父这些年,一直潜居碧溪谷,名为掌院,实则全无权柄,更不用说资源。他经脉枯竭已久,身体大不如前。师侄如今虽然也有长老之名,然而久不在门派,不认识什么人。如果师叔愿意伸手的话,还请帮师侄找个人,帮我师父好好调养身体。”

    刘极真讶然:“明舒。”他听得出,陆明舒说这些话,是故意顺着宇文师的意思。她既有心对付周家,又怎么会不结交宇文师呢?但帮他调养经脉,这听起来却不像借口……

    宇文师和他一样惊讶,但很快笑了起来:“这容易,师叔认识几个不错的药师,回去就帮你请人过来。”

    “那就多谢师叔了。”

    宇文师舒心一笑,对邵正阳扬了扬下巴:“你如今后来居上,若是不嫌弃,教教你这不成器的师兄如何?”

    陆明舒先开口求了他事情,他终于能把这句话说出口了。

    “说不上教,与邵师兄交流交流便是。”说着,对宇文师身后的邵正阳一伸手,“邵师兄,我们到外头说话?”

    邵正阳抱了抱拳:“有劳陆师妹。”

    两人向长辈告退,一起出了书房。

    陆明舒直接带着邵正阳出了院子,慢慢在碧溪谷的草地上溜达。

    太阳正好,照在两人身上,晒着倒是极为舒服。

    默不作声走了一会儿,邵正阳先耐不住了:“陆师妹,你这是……”

    他有些不安,自家师父来干什么的,他是清楚的。平白去探别人的秘法,这事说出去没理。万一陆明舒不高兴的话,关系岂不是要僵?虽然她目前看起来,并没有不悦的意思。

    离院子有些距离了,陆明舒停下来,转身面对他:“邵师兄。”

    “嗯……”

    “我们都是武人,实不必学他们试探来试探去,不如开门见山吧?”

    “嗯?”邵正阳有点傻,她这架势是想干什么?

    “你们来,想干什么呢?”没等邵正阳回答,她就道,“拐弯抹角没有意义,你我的时间都很宝贵,何必浪费在这些事上?”

    邵正阳默了默,道:“我若说了,陆师妹你别生气。”

    “生不生气要看你说出什么事。”陆明舒没给他半点面子,直言不讳。

    “……”邵正阳有种扭头就走的冲动。自从那年春猎,初次窥见这位陆师妹的性格,他就知道她不是自己熟悉的那种人。不喜欢活在别人的规则里,也不爱被世情左右,看吧,连客套都懒。

    不过,见多了那种人,他倒更希望和这样的来往。行就行,不行就不行,不用担心她笑里藏刀。

    邵正阳迟疑着道:“陆师妹你这么快就出神了,所以想……想跟你讨教一下,是否有什么秘法。”没等陆明舒回答,抢先说了一句,“若是不便告诉我,那也没关系。”

    陆明舒淡淡一笑:“我还道是什么事,这个,倒没什么不便。”

    邵正阳一愣,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陆师妹,真的能告诉我?”这种秘法,谁不是藏得严严实实,她居然这么干脆?

    陆明舒点点头:“能。”又说,“不过,告诉你之前,我也有要求。”

    听她这么说,邵正阳反而松了口气。有要求就好,说明她不是开玩笑的。

    陆明舒仰头看着在半空溜达的小呆,雪翼踏云驹的双翼,迎着阳光,映出点点光斑:“你们,与周家已经不两立了,是不是?”

    第380章

    夜深人静,邵正阳却睡不着。

    他坐在月光之下,看似在吸收月光精华,实则心不在焉。

    “怎么,还心神不定的?”宇文师从屋里漫步而出。

    邵正阳连忙起身:“师父。”

    宇文师摆摆手,随意在石块上坐下:“你在忧心什么?”

    邵正阳心想,他怎么能不忧心呢?这样要命的事!

    今天去碧溪谷,陆明舒直接向他提出了交换要求。她把秘法交给他,而他们玉台一脉,在将来发生冲突的时候,必须无条件站在她这边。

    这听起来并不是什么苛刻的条件,因为玉台一脉,早就和周家水火不容了。这几年,周家势大,玉台一脉更是被压得喘不过气来。就算陆明舒不提,她和周家发生冲突,他们也是站在她这边的。只是,她这么说了,将来有事,就不允许他们抽身了。

    连后路都断掉,难免让邵正阳心神不宁。

    宇文师却心情极好的样子,语气略带责备:“你啊,真是越活越胆小了,魄力还不如你陆师妹。”

    邵正阳低声承认:“师父,我是不如陆师妹。周家虽然已显颓败之态,但他们如今在九瑶宫一手遮天。付尚清正当壮年,万禹太上长老还愿意护佑他们,再过几年,等付明堂成长起来,周家说不定又……徒儿实在没信心能压下他们。”

    “不试试怎么知道?”宇文师淡然道,“了不起,我们师徒离开九瑶宫就是。凭我们的本事,哪里没得容身?”

    邵正阳嗫嗫无言。

    宇文师就叹道:“你只看到其一,没看到其二。这些年,九瑶宫被周家折腾够了,往年各自不合的分脉,近来也有了厌倦之意。九瑶宫现在就是个一点就炸的炮仗,只缺个引子而已。最先出头的人,必然会付出最大的代价,所以谁也不想出头。”

    顿了顿,宇文师续道:“再说万禹太上长老,你道他默认周家的行迳是为了什么?”

    邵正阳略一思索:“为了后辈?”

    宇文师缓缓点头:“万禹太上长老也是时运不佳,门下还不错的都死得差不多了,剩下的目前不成器。他未必不知道,周家将来要惹大祸,但为了晚辈计,也管不得了。这是一个将死之人的私心。”

    说到这里,宇文师笑了笑:“其实,元昔太上长老何尝不是?修为再高,岂能抛开一切,无牵无挂?连陆明舒,还不为了她师父乖乖回来了。”

    “……”

    “周妙如也未必傻。”既然开了头,宇文师索性教教徒儿,“你道她真的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抛开她的能力不谈,她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为之。如果不是这样一力排除异己,逐渐势微的周家,势必不可能再掌大权。现下她这么撑着,等到付明堂出头,周家就能慢慢缓过气来了。不撑的话,失去的权势,想拿回来就没那么容易了。”又有些轻蔑,“不过,她也太自大了,得罪柳林一脉,得不偿失。”

    邵正阳默然许久,轻声道:“这所谓的权势,真的有这么重要吗?”

    宇文师目光一厉:“你这是放弃了?”

    以前的邵正阳,可不是这样的。说他功利的人不少,也罢,就当就是功利吧,但这何尝不是一种进取?

    “才几年而已,你就把自己的心志给磨掉了吗?”宇文师再度喝问。

    邵正阳抿了抿嘴角,低下头:“徒儿错了。”

    宇文师冷冷道:“看看周家过的什么日子,我们师徒过的又是什么日子,你还不懂权势的好处?”

    邵正阳当然知道,这几年,知真院从来没给他们玉台一脉一份好药,每次去不是说缺货就是给残次品。只是,他觉得,这种活法很累。

    他想起白天的时候,陆明舒迎着阳光,看着天上翱翔的雪翼踏云驹,对他说:“我们习剑练武,为的是什么?难道不是快意恩仇,顺心自在吗?周家现下很强大,这没错,但就算再高的山峰,我都要一剑劈开!”

    邵正阳一怔,突然有种奇妙的感觉,仿佛醍醐灌顶一般。

    他忧心的,其实不是失去目前这一切,也不是被周家打击得灰心丧气,他只是厌倦了这样的方式。

    “师父,我明白了。”

    看到他眼前一亮,似乎重新活过来一般,宇文师愣了愣。他刚才好像没说什么,这傻徒儿明白了什么?

    邵正阳却不管师父在想什么,说道:“陆师妹就算要对付周家,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徒儿眼下应该先把修为追上去。若是我能提前进入出神,不止师父轻松些,倒周之事,也有了更大的把握。”

    “唔……”

    邵正阳霍然站起:“师父,那我先去领会陆师妹的秘法了。”说着,抱了抱拳,飞快地进屋了。

    “……”

    好一会儿,宇文师自言自语:“这小子,真的顿悟了?”

    这边师徒在说话,那边师徒也在说话。

    “明舒。”刘极真正在月下练剑,忽见陆明舒站在一旁看着,停下剑招,招了招手。

    陆明舒走过去,将手中的茶递过去,由衷道:“师父你果真天赋不凡,没有玄力,剑招仍然犀利。”

    刘极真可没把她这话当真,只笑了笑:“这也叫犀利?不过是个把式而已。”说罢,问道,“你今天跟你邵师兄说了什么?他走的时候神不守舍的。”

    “我说了两件事。”

    “哦?”

    “第一件,我把那个秘法告诉邵师兄了。”

    刘极真点点头,举起茶杯:“也好,那孩子虽然处事有些圆滑,本性还算不坏。”

    “第二件,我跟他提了个要求,请玉台一脉协助我把周家整垮。”

    刘极真刚刚喝进去的茶一口喷了出来:“你说什么?”

    陆明舒认真地重复:“我说,请玉台一脉协助我整垮周家。”

    “你……”刘极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之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周家势大,别直接对上。”

    陆明舒却不退让:“师父,我想过了,这件事并非不可行。我一个人对上周家,当然势弱,但如果联合其他人呢?”

    “就算有玉台和柳林,也不好说……”

    “不止,太府一脉,我们也能拉拢,金门一脉,谭师叔和我关系甚好……”陆明舒一个个数过来,“今天邵师兄过来,给了我一个提示。我想,接下来那些人肯定也会上门的。”

    第381章

    “明舒!”刘极真无奈叹道,“你不知道门派内的情形有多复杂。周家多年经营,早已盘根错节,要收拾起来,绝非易事。你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要是被他们暗算该怎么办?”

    陆明舒深深地看着他,看了许久,最后轻轻道:“师父,我突然想起初次见你的情形。”

    刘极真一愣。

    “您那个时候,对所有人爱理不理,拒绝旁人的接近,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起来又颓废又落魄。”

    刘极真抿了抿嘴唇,涩声道:“那时为师心中只有绝望,只觉余生漫长,没有活下去的意义。”

    “可我却很怀念那时候的师父。”

    刘极真怔了怔,低头看她。

    陆明舒目光灼灼:“您绝望,是因为心中的希望破灭了,您不想再活下去,是因为您的愤怒无处宣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