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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节
    甚至就连久居江夏足不出户的?奚辞水榭也以?伊玥为首来了不少直系弟子观礼,一张张极为熟悉的?年?轻面容正不约而同地挂着依稀可?辨的?喜悦与?八卦,目不转睛地望向缓步停驻于正中的?极为相配的?两道身影。

    而正厅另一侧,则皆是一袭雪白道袍的?青玄宗弟子。

    方?才与?她短暂打了个照面的?苏时云此刻已重新?回到苏时雨身侧落座,见温萝遥遥望过去,仰着笑脸抬手向她大方?地摆了摆,她身侧另一边则是面若冰霜端坐席前的?姒柔,此刻略有几分别扭地撇开了脸去,饱满红润的?唇瓣却隐约在某个角度悄悄扬了扬。

    奚景舟一袭繁复华贵的?宗主服端坐于上首,身侧空旷的?座椅之上静静矗立着两座红木雕琢而成的?灵牌,缓缓抬了抬眸,淡笑着开口:“既然人?都到齐了,便开始吧。”

    他?话音刚落,整片空间若有似无?的?絮絮低语声便霎时一静,身畔顾光霁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地跃动,清晰可?闻地传入耳中。

    温萝下意识轻轻转过脸,抬起眼皮望向那张近在咫尺的?俊逸而淡漠的?侧脸。而他?则在万众瞩目之下低了低头,向来疏寒清冷的?琥珀色瞳眸一瞬不瞬地专注凝视着她。

    良久,他?轻声开口:“馨儿?,此生你可?愿嫁与?我为妻?”

    温萝无?声地抿了下唇。

    这一瞬的?一切都美?好得似幻如梦,于她而言却似是镜花水月一场遥不可?及的?虚妄,转眼便成空。

    虚空边境的?维序者无?亲无?故,无?朋无?友,向来似是孤狼般孑然一身,为任务与?能量永不停歇地奔波在无?数不同的?小世界之中,从未有过一时片刻的?停歇和?怀恋。

    她不可?以?停在这里?。

    温萝轻轻叹了口气:“……对不起。”

    随着她轻柔逸散虚空的?尾音,人?群之中一片哗然。顾光霁不自觉沉了沉眉,喉头滚动,静默良久却只哑声道:“馨儿?,不要闹。”

    夭寿!真是夭寿!

    脚步下意识动了,温萝抬手拂开顾光霁眷恋停留于她腕间的?指尖,飞快地向门外行去。

    “馨儿?,你在干什么?”秦灵错愕的?声线自身后传来,“这不是我们一直期待的?一天么?”

    苏时云道:“是啊馨儿?,你要去哪里??留下来和?我们在一起不好么?”

    争先恐后涌入她耳畔的?声音愈发密集,随着一阵短促的?、几乎划破她耳膜的?尖啸声,一切消弭在她踏入门外灿白得几乎溺毙一切的?日光之中。

    天地在这一瞬短暂地凝滞寂静。

    门外大盛的?光芒显然并非寻常日光,自她沐浴其中之后,不仅并无?半分消解之势,反倒愈发耀目绚烂了几分,温萝不由得蹙眉眯了眯眼,将因刺痛而渐渐盈满眼眶的?泪意拢回眸中。

    而在她下意识阖眸的?那一瞬间,似有什么濡湿的?热气袅袅扑面而来,蕴着阵阵若有似无?的?奇异馨香将她从头至尾笼罩其中,潮湿的?水汽和?着暖融的?温度一寸寸攀爬上全身,透过轻薄的?衣料浅浅顺着肌理流动。

    温萝缓缓张开双眸。

    视野之中是一片混沌的?白芒,然而与?方?才满溢着光辉而刺得人?睁不开眼的?状况不同,待她渐次适应了此刻置身之地的?光线与?湿度,其中的?景象便渐渐自一片朦胧之中清晰起来。

    竹木搭建的?檐棚之前,是数十块数尺长宽的?嶙峋怪石堆砌而成的?边沿,氤氲蒸腾的?水雾之中依稀可?见清澈如无?物的?汩汩灵泉,一眼望去甚至可?以?望见池底独属于天然岩石的?暗色。

    水面平静如镜,在她不自觉向前行进掀起的?微弱气流之下,泛起圈圈点点动人?的?涟漪。

    四下无?人?。

    温萝微微一怔。

    这是……

    还没等她细细分辨南门星此刻的?方?位,水面便骤然生起了波动。一只苍白的?手陡然破开水面死死扣住她立于边缘的?纤细脚踝,水珠飞溅,在暖融的?烛光下闪跃着细碎晶莹的?光泽。

    脚畔传来一阵猛烈的?力道,温萝连忙屏住呼吸,干脆放松了身体顺应着脚踝传来的?力道,随着一声“扑通”巨响,浪花滚滚翻涌起奶白的?色泽,而她则被一人?如海草般细细密密地缠绕着下坠沉沦。

    温萝勉强张开眼,视野在一片干涩的?刺痛之中朦胧得近乎无?法视物,仅能望见一片淡黄色与?墨色纠缠的?浓郁色泽。直到双眸适应了水面之下的?触感,眼前模糊望不真切的?景致才逐渐一点点清晰起来。

    南门星那张昳丽精致的?面容前所未有地靠近,掩映在一串不知自谁口鼻之中逸出的?细小气泡之后,肤色冷白,墨发如水蛇般飘荡,若有似无?上扬的?却反倒更显出几分瑰靡的?血色,漂亮得不似凡人?,似是志怪话本之中蛊惑人?心的?海妖。

    温萝平静地望着他?。

    一双苍白的?手缓缓上移,紧紧扣在她腰间,南门星俯首靠近,鼻尖似有似无?地隔着混沌的?水流刮擦过她飞扬墨发之下莹白的?耳侧。

    “阿芊……”

    上扬的?尾音似是一把无?形的?弯钩,轻柔坠落在她识海之中,隐约激起一阵难以?言明的?痒意。他?却似是极为享受这一刻两人?于池底相拥的?亲近,语气染上几分诱人?的?甜,“若是阿芊呼吸不畅,可?一定要告诉我。”

    说罢,在温萝微微睁大的?双眸之中,映出他?骤然放大的?低垂的?眉眼。南门星轻轻勾唇,狭长的?眸在浓密的?长睫之下切割出一道道浅浅的?阴翳,更显出几分令人?心悸的?暧昧。

    那双形状优美?的?唇似是这世间最为迷人?的?罂粟,隔着微凉的?灵泉水若有似无?地擦过温萝不自觉紧抿的?唇角,分明是极为亲昵如撒娇般撩动人?心的?动作,却无?端透着几分窥伺已久的?蛰伏与?危险。

    原来如此。温萝恍然大悟。

    南门星将她徒手拖拽下灵泉,是在等她肺中氧气在无?限拉长的?时光之中损耗殆尽,届时,他?便可?以?心安理得地品尝他?等待已久的?猎物,在她央求的?目光下顺应着她的?需要,低头吻上她。

    她又如何会顺他?的?心意?她向来不是什么任人?摆布的?傀儡。

    横竖此地并非现?实,她也根本不必顾及姜芊人?设ooc与?否。

    感受着愈发艰难的?呼吸,温萝却反倒缓缓扬起了唇。

    在澄莹的?泉水之下,光影明昧变幻,她那张本便天生盈泪般惹人?怜惜的?清丽容颜,更显出几分惊心动魄的?美?与?难以?言明的?力量。

    南门星动作微微一顿,沉眉望她。

    温萝抬着眸子,分明是被南门星牢牢控制在下的?姿态,却无?端似是端坐高位的?上位者一般,潋滟着细碎眸光的?眸底尽是笃定与?压势。

    “南门星。”

    她与?平日相比并无?差别的?轻柔声线在这一刻如惊雷般砸落他?识海之中,将一连串令她尴尬得头皮发麻的?“三生契触发条件”一一倾吐而出,才缓声道,“乖乖地随我离开这里?。在这过程中,不准起半点我不喜欢的?念头——我不喜欢什么,你心里?应该明白。”

    说罢,她便不再理会他?俊美?面容上一闪即逝的?僵硬和?讶然,一把拽住她揽于她腰间的?手臂,牵着他?一同朝着漾着粼粼光晕的?水面游去。

    再次接触到清凉新?鲜的?空气,方?才被极尽压缩的?肺部?自发地大口吸入着氧气。身后传来一阵水流波动的?“哗啦啦”轻响,温萝努力平复着险些窒息而狂跳起来的?心脏微微转过身,后背却在下一瞬抵上一片浸润着水汽的?前襟。

    “阿芊。”与?南门星偏低的?体温和?因水汽蒸发而更冰冷了几分的?身体不同,掠过她耳廓的?唇风却似是火星一般点燃蔓延。

    一双手无?声无?息地在身前紧扣,这氤氲着水汽的?拥抱,似是将本便湿润的?空气搅动得更粘稠了几分,在两人?发间不住坠落于水面砸出的?轻微水声之中,南门星埋首于她耳侧,语气甚至染上了几分少年?郎般无?助的?委屈,似是全然忘记了先前他?心底曾动过什么癫狂的?念头。

    “阿芊不喜欢我对你亲近?”

    他?向来清越的?声线闷闷的?,似是失落,又似是掩藏着什么更为疯狂的?念头,“那阿芊呢?你也可?以?对我做一些你喜欢的?事。”

    说到这里?,他?话音微顿,双臂更紧地拥住她,鼻尖在她颈间亲昵地蹭了蹭,撒娇一般带着几分辨不清真伪的?少年?羞赧与?纯良,却又隐约蕴着几分裹挟着沉谙的?引诱,“为了你,我什么都可?以?做哦。”

    温萝:???!!!

    事态开始向她从未想?象过的?方?向发展了。

    什么都可?以?做……这是开往幼儿?园的?车吗?!她要下车啊啊啊!

    仅仅下意识挣动了一下,那双牢牢拥着她的?双手便更加用力地收拢,温萝几乎以?为自己要成为史上第一个被人?拦腰拥抱得折断而陨落的?修士。

    正欲再次动用三生契迫使他?松手,却听耳畔若有似无?地传来幽幽一声嗟叹,极轻,一闪即逝便在满室氤氲的?缭绕云雾之中逸散无?踪。

    温萝却不自觉侧了侧脸,在她的?角度,只能望见南门星蜿蜒粘在苍白皮肤之上更显出几分墨色的?青丝,以?及仍旧粘连着不知是水亦或是泪的?如珠玉般剔透的?水珠。

    “阿芊,难道从未有哪怕短短一个瞬间,你对我曾动过真情么?”他?就着此刻几乎将她融入骨血的?拥抱,在她耳畔却以?与?双手截然不同的?力气,淡淡开口。

    温萝缓缓垂了垂眸,垂于身侧的?指尖情不自禁地攥紧。

    南门星性?情诡谲,阴晴不定,睚眦必报,是她曾接触过的?攻略对象之中最为危险又残忍的?一个。然而他?给予她的?专注的?爱意,却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浓烈甚至几乎称得上癫狂。

    他?为她抛却了曾最为执着追寻的?权势、地位,甚至尊严,以?于他?而言但凡流传出去便堪称一生耻辱的?三生契加身,却也只为护她不知何时便会彻底湮灭于尘的?生命中,那短暂不过昙花一现?的?安全感。

    为了她,他?数百年?如一日地掠夺着整片五洲大陆的?极上草,日复一日地与?她早已冰冷的?身体同食同寝,甚至不惜冒着被柏己卷土重来的?仇恨一举斩杀的?风险,也要为她寻来能够存有一丝生机的?曦合石。

    她怨他?的?强势与?掌控,惧他?的?阴鸷与?冷郁,却也从未忘记过他?那被墨色与?冰冷浸透的?心房之中,唯一留给她的?柔软和?纵容。

    一切的?一切,她都记得。

    只不过,在如今的?试炼之中,纵使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言语在唇齿间极尽眷恋地辗转一圈,终是化作一声无?奈的?轻叹。

    她必须要通过这最后一道关卡的?考验。这是她完成任务最后的?机会。

    温萝深吸一口气,迟疑片刻,终是并未再以?三生契强行命令他?松开手,只是道:“阿星,放开我吧。”

    出乎意料的?,南门星竟当真从善如流地松开了双臂,语气带着几分显而易见的?失落,面上却强作坚强道:“阿芊,你想?去哪里??你要抛下我么?”

    温萝:……

    这是又双叒叕切换成“绿茶少年?”模式了么?令人?崩溃的?是,她还该死地就吃这一套。

    如今的?南门星与?她之间不再存在着四伏的?利用与?恶意,曾经独属于“钱星”的?那令她无?暇享受的?温和?,在这一刻加倍地卷土重来。温萝僵硬地转回身,望清身后半步距离的?身影之后,呼吸不由得微微一滞。

    实在是太过养眼了。

    被灵泉水浸透的?湿润莹亮的?墨发紧紧贴在南门星苍白的?脸颊上,衬着他?那双寂黑幽邃的?狭长瞳眸,以?及那双殷红如血的?唇,黑的?愈黑,白得愈白,红得愈发张扬,极为鲜明的?对比肆无?忌惮地冲撞着视觉,美?得不可?方?物。

    水滴如珠玉般自金冠之上凝聚下坠,缓缓聚集在他?纤长浓密的?睫毛之上,一滴一滴没入平静的?澄澈水面,漾开年?轮般层层圈圈的?涟漪。

    见她定定地望着他?沉默不语,南门星缓缓勾唇,低声的?轻语犹若情人?间最为旖旎的?呢喃:“阿芊也是舍不得我的?,是不是?”修长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早已被泉水浸得紧紧贴附于身前的?锦缎衣袍,在交襟衣领微微一划,他?笑得更深了些,“留下来陪我不好么?”

    说罢,南门星变本加厉地向前进了几步,撩动满池泉水,细碎的?水波流动声响此起彼伏地摩挲着耳膜,撩人?至极。抬手执起她垂落身侧的?指尖放于身前,距离骤然拉近,他?温热的?鼻息与?清浅的?昙花幽香清晰可?闻,几乎溺毙她几欲崩断的?理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心底有个声音愈发急迫地炸响。

    温萝猛然抬眸,借着两人?交叠的?双手之上湿滑的?水珠,狠狠甩开他?轻扣于她腕间的?指尖。

    “阿芊?”

    南门星长眉微皱,向来游刃有余的?笑意随着她挣脱的?动作无?声地下沉,难掩受伤地轻声道,“为什么推开我?”

    “于我而言,你比这世上的?一切都要重要,甚至重要过我自己。”他?说,“明知将一切握在掌心才会安全,我却依旧将一颗心不计后果地尽数奉上,你却要在此辜负我么?”蒸腾的?热雾化作几不可?察的?薄红尽数流转迂回入他?狭长的?眼尾,犹若因情人?背叛而心碎难耐的?少年?,分明是妖魅般摄人?心魄的?画面,却无?端显出几分惹人?怜惜的?脆弱美?感。

    不要看不要看不要看。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

    温萝心下疯狂默念着“富强民主文明和?谐”,飞快地转身跃上岸边,加快脚步头也不回地奔向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厚重殿门。

    殿门之后迎接她的?,便只剩下还未曾得见的?一人?。

    仙云般缭绕的?水雾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散去,温萝似有所感地低了低头,一身本应在灵泉之中浸透的?外衣不仅正好端端地干燥地包裹着身体,就连色泽也尽数变了样。

    望着一身似曾相识的?雪白道袍,温萝脚步微顿,长长吐出一口气,才缓缓抬臂触上雕着栩栩如生曼陀罗精致纹案的?沉重殿门,用力推开。

    这一瞬间,身后澄莹的?光泽尽数被身前浓重的?晦暗肆无?忌惮地吞噬湮没。似乎永不会熄灭的?烛火在昏暗的?地宫之中明明灭灭地闪烁,照亮前方?幽邃黑暗之中依稀可?见的?景致。

    温萝瞳孔骤缩,指节不自觉死死收拢,在掌心紧攥。

    第182章 掉马进行时(五十四)

    一串几乎撕裂耳膜的尖利的百鬼哭嚎之声就这样猝不及防地争先恐后地狠狠灌入耳畔, 随着温萝向前踏入地宫的脚步愈发清晰地刮擦着耳廓,刺得人太阳穴突突跳动,原本平静如水的心绪也不禁在这刺耳阴森的尖叫声中泛起了点点燥郁的波澜。

    整座空旷的地宫之内仅有?几盏漾着明明灭灭微弱烛火的玄铁壁灯, 然而那微末的光亮却远远不足以点亮这宽阔的空间,仅在一片晦涩难辨的地面上间或投下零星朦胧的光圈。

    而耳畔忽大忽小?、忽远忽近、从未有?一时半刻间断停歇过的骤然攀升的语调,更是令温萝本便因过分黑暗幽闭的色泽而无端沉重了几分的心, 裹上一层挂着尖刺的细密织网, 每一次跃动,都似是将身体最为柔软的部位主动献给那锋利的勾刺,刺痛着鲜血淋漓。

    这样昏暗又嘈杂的环境,别?说是上千年, 就连一分钟恐怕都无人愿意多?待。在这令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空间维持着长久的清醒,简直是这世上最为残酷的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