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反物质武器的破坏力极强，几乎能够崩解这个世界上的任何实体物质……它的速度也快得惊人，至少已经远远突破了音速……”严修泽沉声道：“然而控制它的对象，终究只是一个普通人！”

    “这便那个致命的缺陷，普通人无论动态视力、神经反应速度、以及肌肉力量，统统没有办法和超能者相比！这导致一旦超能者有所戒备，普通的杀手即使使用反物质武器这种大杀器也难以建功！”

    “躲避子弹最有效的办法，并不是等到子弹从枪口射出之后再考虑躲避，而是从一开始，就不要给枪手瞄准自己的机会！”

    “普通人的身体素质终究还是太差了些，他们甚至没办法瞄准高速移动中的超能者，因为他们的动态视力压根就跟不上我们的节奏！”

    “这也是为什么，在这场长达三个多小时的暗杀行动中，前一个小时内几乎死掉了接近四十名超能者！这四十名超能者就是在毫无准备之下被杀掉的。”

    “而后消息在网络上传开，大部分超能者都提起了警觉心，即使你派出的杀手仍在暗处，在这后面的两个小时内，也不过杀掉了十几名超能者。”

    “而时间越往后，超能者们的戒备心就会越强，以至于到最后你突然发现，那些杀手再也没办法如此轻易地干掉超能者了。”

    “你是这么认为的吗？你认为……我派人暗杀那些超能者……仅仅是因为我要他们死？”白虚彦的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继续拼写着自己想要说的话。

    “起初我的确是这么想的，我以为这是某个蛰伏已久的人类至上主义组织，对于超能者的一次集体报复。”严修泽缓缓道：“但很快我就推翻了这个理论。”

    “为什么？”

    “因为纽约黑市出现的那十把反物质武器。”

    “这些武器出现的时间点实在是太诡异了……反物质武器刚刚向全世界证明了它究竟能有多么可怕，转眼间纽约黑市居然就出现了一批这样的武器。”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就好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强行把全世界的目光都聚拢在了纽约城。”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难以准确形容这批武器，但直到不久前，看到全世界将近四分之一的超能者齐聚纽约时的那个壮观景象时，我的心里突然就冒出来了这么一个词……”

    “诱饵。”

    “那十把反物质武器就是你放出的诱饵。”

    “而我们，现如今在纽约的这数百名超能者……都是你的猎物。”

    “现在，猎物上钩了，你应该也到了收网的时候了吧？”严修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实验室深处的那团被锁在玻璃容器里的反物质。

    “你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它’？”白虚彦颇为戏谑地问道：“你以为那只是个特大号的反物质炸弹吗？你以为我谋划了近三年，只是为了造出一个可以毁灭一切的炸弹，把这里聚集的所有超能者统统炸死吗？”

    “难道不是？”严修泽反问道。

    “首先，你认为这是一个炸弹……没错，它的确是可以当成一个炸弹用的。”

    “我们姑且确实把它当作一个‘炸弹’好了……你知道这个反物质炸弹真正的毁灭范围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

    “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它的毁灭范围是……”

    “整个纽约。”

    白虚彦此时的神情变得有些恐怖：“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任何一个时间点将其引爆，然后，这团反物质便会以亚光速的速度迅速席卷整个纽约城……随后，不会有任何爆炸后的废墟，一丁丁点儿不美观的东西也不会出现……”

    “唯一和之前有所区别的是，这个世界上将再也不可能存在纽约这座城市了，当然也包括现在纽约里面的所有人……”

    “你、周教授、我、梅尔森……以及所有人，我们都将湮灭为无形无质的能量，不会留下任何的痕迹。”

    “在若干年后，由于积雨，这里或许会变成一个内陆湖……哈哈，开个玩笑，我差点儿忘记纽约是个沿海城市了！”

    在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之后，白虚彦的脸上笑容渐渐收敛，平淡道：“然而，这又有什么意思？”

    “如果是两年前的我，以那时我对于超能者们的恨意，说不定真的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可是现在，这没什么意义了。”

    “即使我能够把世界上的所有超能者统统消灭，我的病就能不治而愈吗？”

    “即使我能让整个纽约人间蒸发，我能换回一具健康的躯体吗？”

    “即使……即使……”

    冰冷无情的电子合成音连着说了好几个“即使”，很显然，这是因为白虚彦一直都在不停地拼写着这个单词……他似乎还没想好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抱歉，抱歉……我有些词穷了。”

    “于我而言，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都很讨厌诸如即使、如果、假如、也许这之类的词儿……虽然很多物理研究离不开假设，但生活却并非如此。”

    “生活，就是沿着一条既定的轨道，不停地向前走着，直至通向死亡的终点。”

    “其间或许你想要跳出原有的轨迹，你设想了一个……不那么枯燥乏味的活法，并且你真的做到了。”

    “你跳出了那个原有的命运轨迹，你扭转了自己的未来，你有了新的生活。”

    “但是直到你生命即将终结的那一刻，你才知道，那不过是……那不过是在某个不起眼的节点，绕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弯儿。”

    “到头来，还是没能绕过那个固有的结局。”

    “有点悲伤，有点无可奈何。”白虚彦的眼中闪过了一丝落寞的神色：“我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想明白这个道理。”

    “人固有一死。”

    “不管是什么时候、以怎样的方式……人生终有落幕时。”

    “而等到落幕的那一刻，不管你生前的舞台多么壮丽、不管你的正戏多么精彩……观众们终究会转身离场。”

    “在你死后，或许有人会记得你。但那些记得你的人也终有一死。”

    “即使你的名字能够传唱千秋万代……可人类真的就一定能够永存吗？”

    “我们人类，从一开始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之中，我们共同构建编织了一个虚假的集体记忆……然而从来没人想过，假如这一些都消失了怎么办？”

    “如果有一天，你存在的所有痕迹都被抹杀，那么……”

    “你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