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莜七七八八, 大约整理了有一小箱子的东西。这时候天色已经晚了, 周嫂上来请她下楼用晚餐。
周嫂从门缝中看见简莜的箱子, 心里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那个箱子是简莜三年前从英国回来就一直放在这里的, 这三年里, 简莜除了去沈家老宅看望沈老先生以及去医院看望简栋, 基本上足不出户, 而那箱子,也很久没有用过了。
周嫂看见过那箱子里的东西,还是她从英国带回来的那些。有时候她替简莜打扫房间, 也会好奇这些看上去一文不值的旧东西,简莜为什么会如此珍爱。在她的记忆中,小时候的简莜, 除了比一般小孩乖巧懂事之外, 其实也并没有别的两样。
“太太,少爷还没醒, 要不要去喊他一起吃晚饭。”
中午替沈枭做了叉烧, 可谁知道那人竟一觉睡到了现在还没起来。简莜走出房门, 看见沈枭占着的客房里没有一点儿的声响, 他大概确实是缺觉的很, 以至于到现在还没睡醒。
“不用喊他了吧,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冰箱里有面条,到时候下一碗面条给他吃就行了。”简莜记得上次沈枭吃面条的事情, 满满一碗面条毫不费力就吃光了。从属性来看应该也是个吃货, 只可惜因为职业要求,他必须保持体重。
简莜想到这里还觉得有些小幸灾乐祸,跟着周嫂一起下了楼。
隔壁的客房里,沈枭其实已经醒了。可听了简莜的话,他却没有了下楼和她一起吃晚饭的勇气。简莜她,从来没有忘记过关心自己这个哥哥,而自己呢?
沈枭再度躺下,放空了思维不去想他和简莜离婚这件事情。其实从某种意义上讲,他甚至可以把结婚这部分的经历抹去,毕竟在那漫长的七年时间里,他们什么都没有做过。可这件事情终究是伤害到了彼此,他们原本可以做更亲密的兄妹,却因为这样的关系反而彼此疏远。
不……其实简莜一直在这里,疏远的只是自己而已。
沈枭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看着房间里漆黑的天花板。外面的天色暗了下来,似乎是刮起了大风,他好像还能听见来自不远处的,海浪的声音。
“外面变天了,太太上楼休息吧,我先去外面看看。”
寂静的大宅里,只有周嫂一个人的声音,然后楼梯上传来轻巧的脚步声,是简莜在上楼。房子太大,这样的声音显得沉重又深远,一下下的叩在沈枭的心口一样。
沈枭开门的时候,简莜正好走到走廊上,她脚下穿着棉拖鞋,看见沈枭开门吓了一跳,身子稍稍后仰,被沈枭一把拉住了。
沈枭的手臂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揽住了简莜的腰线,那是比任何一个跟自己合作过的女演员还要纤细的腰身,虽然清瘦,却并不显得瘦骨嶙峋,甚至有一种柔若无骨的错觉。
简莜自己也被吓了一跳,惊呼了一声之后,急急忙忙从沈枭的怀里躲开。
“哥哥,你醒了?周嫂给你留了饭菜,你也可以吃面。”
沈枭这一整天除了在飞机上吃过一顿飞机餐之后,就什么东西也没有吃过,明明是饿的前胸贴后背的感觉,可他却觉得没有一点儿胃口,“我不吃了,我该走了……”
沈枭松开了简莜,看着她依旧如小鹿一样躲着自己,话到嘴边根本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只是觉得自己很可笑,明明是自己盼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如今心愿达成,还有什么资格回来叫嚣什么?
“外面下雨了,哥哥要不要等一会儿再走?”沈枭这样子,看起来实在也有些奇怪,简莜心想,大概是他还没睡醒的原因?为什么看上去竟有些颓丧?
一向觉得自己帅破天际的沈影帝可不是这幅样子,想想他在首映式上的那个微笑,简直恨不得要将宇宙无敌第一美男子的称号贴在脸上一样。
“不了,这雨一时也停不下来,我还有事……”
沈枭绕开了简莜下楼,那种咚咚咚的脚步声再一次在偌大的别墅里响起。简莜见他这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也没道理热脸去贴冷屁股,对着沈枭的背影喊了一声:“那哥哥开车慢一点……”
其实简莜的话还没说完,沈枭已经出了客厅的大门,外面风雨大作的,他未必就听见了简莜的嘱咐。果然过了不久,简莜看见周嫂从门外进来,她把伞放在一边,半边的身子都潮了。海边晚上的暴雨,说来就来,下得还不小。
“太太,少爷怎么走了?外面雨可不小。”
简莜这时候站在二楼的扶梯边上,洁白的睡衣一直到脚踝,未施粉黛的脸在水晶灯下看上去异常苍白。她在那里站了一会儿,才淡淡道:“他说有事先走了。”
心口居然又痛了起来,简莜拧眉,扶着走廊有些踉跄的往房里走,捂着胸口自言自语:“我知道你还没走是吗?如果你不想离开,那就回来好好的活着,让他知道你喜欢他……”
说起来也是神奇,那种几乎要让自己窒息的感觉竟慢慢的就减弱了。简莜平躺在床上,她伸手摸了一把脸颊,满脸都是冰凉的湿意。
……
外面的风很大,海风卷着浪潮拍打海岸,远处的乌云像巨兽一样笼罩而来。黑色路虎一路风驰电掣一样驰骋在大雨之中。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将沈枭有些凌乱的思绪拉回现实,沈枭接起电话,是医院打来的。
“沈先生,您有空过来一趟吗?您父亲简先生刚才的脑波有些异常,我们的设备检测到他的手指有轻微神经性动作。”
沈枭整个人都兴奋了起来,提起精神道:“好,我马上就过来。”
因为十几年前的车祸,简栋成为了植物人,当时的医疗技术根本没有办法让他恢复健康,沈家只能聘请最好的医生团队,在此基础上保住简栋的性命,并且等待医学奇迹。
可实际上,时间越长,这种希望就越渺茫。连原本对此事抱有希望的沈静华,这几年也渐渐就把这件事情给淡忘了。
沈枭和简栋的父子感情并不深厚,但出事之后,只要他在s市,就会时不时的去医院看一眼简栋。这些年沈枭那些无人能诉说的苦恼、压力,只有简栋是最好的听众。
如果他真的能醒过来,那该多好?也许他会教会自己如何正视和简莜的关系。
如果他真的能醒过来,那他又会怎样看待自己和简莜这一段,可笑又可悲的婚姻呢?
沈枭挂掉电话,踩油门的脚又用了几分力气。
简栋所住的仁爱医院,是s市目前设备最好,也是历史最悠久的私立医院。十几年前重建的时候,是由沈氏负责承建的,简栋还参加了奠基仪式。可后来医院还没落成,简栋就出了车祸,他也成了这家医院的第一批病人。
沈枭到达医院的时候,已经有医生在门口等着他了。媒体曾经报道过,如果狗仔队想要围堵沈枭,只要在他在s市的时候来仁爱医院蹲点,一定可以遇上沈枭。
沈枭还因此荣获“十大孝心明星”称号。也不知道媒体在知道沈枭因为家庭压力而答应包办婚姻的时候,会不会再给他评一个“二十四孝男明星”称号。
“我父亲怎么样了?”沈枭看见医生,急忙就开口问道。
这些人照顾了简栋十来年,可以说比起沈家的任何一个人,都了解简栋的状况。
“晚上七点四十的时候,仪器检测到简先生有一次强烈脑电波,居护工说,简先生当时手指动了一下,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一样,但是护工喊他的时候,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虽然只是小小的状况,但这种情况十几年来也是第一次发生,沈枭不由也提高了警觉:“那是不是说明,我父亲有醒过来的可能性?”
“沈先生先别激动,令尊醒过来的可能性一直存在,只是医学上还没有具体的临床经验,目前在植物人康复这一块,还只有理论基础。”
“我明白了。”沈枭有些颓然,他还上了抗菌服,跟着医生一起进入简栋的病房。病床上的人全身插了各种的管子,沈枭有时候甚至觉得,这样的他活着一定也很累。但是沈枭不想放弃,这毕竟是他的父亲,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也想要抓住希望。
“现在的数据又正常了。”医生在一旁叹了一口气道。
沈枭转身,问他道:“听说植物人只是处在一种深睡状态,很有可能他其实也是有记忆的,能听见外界说的话,是这样的吗?”
医生稍稍有些疑惑,拧眉道:“按照现有植物人苏醒的案列来说,确实有这种说法,但也有完全失去记忆的,可能个体和个体之间还是有区别的。”
沈枭点头,对医生道:“方医生,我想和我父亲单独待一会儿。”
病房的封闭门关上了,房间里显得阴暗沉闷,除了各种仪器上显示着自己完全看不懂的符号以及滴滴的声音,周着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沈枭坐在简栋病床前的方凳上,抬起头看了一眼安详睡着的父亲,那一瞬泪眼婆娑。
年轻的影帝无需任何演技,发出压抑而悲伤的哽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