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天相信一个道理。

    不管是谁，不管是什么人，任你风华绝代、任你覆雨翻云，从来没有任何理由去嘲笑一个正在战斗的人。

    任何人，只要他还在战斗，只要他还在努力，只要他还在为了一个什么目的而挥洒拼搏，那就不可取笑；反而值得尊敬。

    吴天从当年清河乡那个弱不禁风的小屁孩，成长到今天这个地步的一路上，曾经碰到过很多人用轻蔑不屑的语气发出过讥讽：弱者，为何要战斗？

    对啊，弱者为何要战斗呢？一个弱者，通过战斗的方式去抗衡强者，无异于以卵击石、飞蛾扑火。但有谁真的站在击石之卵的角度想过吗？有谁真的试图去关心一下，那只扑火的飞蛾在想些什么吗？

    此时在魔界六长老的眼中，她突然觉得吴天似乎根本不像是表面上看起来的那样一个年轻小哥儿，反而给人一种活了成千上万年老妖怪的架势。在明摆着告知吴天，继续战斗下去无论能够取得多少胜果，一旦魔界大长老重新出关，一切都会归零。

    六长老相信她说的话不假，吴天却似乎根本不在乎是真是假，仍然坚定的保持着要继续战斗下去的冲劲。这样的表现只能给人两个猜测……要么，吴天是个傻子，是个对着风车发起冲锋、一次次挑战却一次次失败又重新爬起来的傻子；要么，吴天有不得不继续战斗下去的理由。

    因为这个理由，吴天愿意一门心思的走到底，可能撞了南墙才会回头，可能见了黄河才会死心；也可能，撞了南墙也不会回头，而是要卯足劲把南墙推到。即便自己撞的头破血流，即便被一次次拒之门外，但……吴天的身上，从来没有出现过放弃的字眼。

    这是什么精神？

    这是村东头二愣子的精神啊！

    世人都笑村头二愣子是个一根筋，但在那一根筋的自我认知中，从来都不会放弃。

    愣了许久，这次审讯的工作已经不用再继续下去了；吴天就准备收拾精神，让花有容重新把魔界六长老给看押起来。

    可正在这时，魔界六长老却是恍惚一愣，悠悠开口：“吴天，你问了我那么多问题……怎么样，能不能给个机会让我问你一次？”

    “问我？”

    吴天笑了：“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当下的处境吧？身为阶下囚的人是你，而不是我。我有一万种理由可以拒绝你的提问，而且……合情合理。”

    “当然。”

    六长老咯咯一笑：“你当然可以不理睬我，但是……你难道不想知道我这件衣服下面穿着什么吗？”

    说话的时候，六长老还有意无意的向前倾，露出引人入胜的贴身衣物。

    吴天撇撇嘴，刚想断然拒绝的时候，旁边的真圣老祖却是连忙开口：“吴天！你这样做就不对了吧！人家对咱们的提问那么配合，想回过头来问你一句怎么了？很过分吗？”

    “……”

    吴天尴尬的直咧嘴，再怎么说真圣老祖那也是半师之情，亦师亦友；而且江湖身份，名望地位都摆在那里，如果真圣老祖也表态支持六长老，那自己还真的不能对她太冷淡。

    强忍着性子，吴天看向魔界六长老：“有什么话你尽管可以问，至于回答还是不回答……决定权在我。”

    吴天不得不给自己多留个心眼，万一这位魔界六长老趁机打探情报呢。虽然说她眼下是阶下之囚，扮演着俘虏的角色……可谁知道这些魔界长老到底都有多少的绝技底牌，万一不小心被她溜走了，这个时候所说的话都可能会成为她反过头来制裁自己的机会。

    只见魔界六长老思索再三，悠悠然的开口道：“吴天……其实有个问题我已经在意很久了。上次你炸毁我大哥的炼狱之时，曾经发现了一颗太阳的存在，对么？”

    听到这个，吴天也是来了兴致，点头应答：“不错。我想你们应该都是在揣着明白装糊涂吧？我知道按照魔界大长老的说法，魔界之所以成为今天这般冰冷严寒、暗无天日的样子，是因为圣火族把太阳给玩坏了。但实际上，真正夺走了魔界那颗太阳的……正是你们敬重的大长老啊！”

    “哦……行吧。”

    六长老若有所思的应了一句，沉默不语。

    吴天感到很是不解，复而又问：“没了？你难道没有其他问题要问我了？”

    “没了。”六长老回答的十分干脆：“我都说了嘛，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既然你已经回答了，那别的没了。”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着，但六长老此时此刻的神情明显是有些凝重，根本不像之前那般还有心思卖弄风姿的架势。

    这可把吴天给憋了个不轻，好不容易找到机会可以离间一下他们兄妹的感情，万一能够把六长老给招安了，那岂不是巨大的收获？可话说到这个份上，她却根本就没有向下追问的意思啊！

    吴天实在是忍不住，再次开口：“这样吧，不如我把我认识中的魔界大长老是个什么人向你讲解一下？你可以充耳不闻，但没准能够让你重新认识到一个和你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大长老呢？”

    “不用了，吴天小哥。”

    六长老呵呵笑道：“我能够猜到你想作什么，如果是要让我背叛大哥的话……还是别说了吧。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就算我大哥真的背着所有人把魔界的太阳据为己有，就算我大哥栽赃圣火一族……那又如何呢？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罪名站在你们的角度上来看，或许我大哥是个坏透了的角色。但我一直相信，大哥做这些绝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或许……是为了整个魔界考虑呢？”

    “……你这已经不仅仅是兄妹之情的范畴了吧？”吴天深感不解：“难道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时此刻的你，和被洗脑的愚忠追随者没有什么两样吗？究竟是因为什么，让你这么无条件的相信魔界大长老？”

    “因为大哥说过的话！”

    “什么话？”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六长老侃侃而谈，眸子中满是憧憬的神采：“大哥曾经说过的，他的前半生都在追求如何成神的方法，后半生至今一直在实践成神的这条路。现如今，只要大哥真的能够封神成功，我们无论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不足为惜。魔界的那颗太阳，大哥要的话，我们给也就给了；反正你们无尽大陆也好、天界也罢，随时可以抢过一颗太阳恢复魔界的生命力。”

    顿了顿，六长老又道：“再者说了，大哥曾经向我们许诺过他所追求的生活。只要大哥能够封神成功，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可以直接带动整个位面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飞升！到时候，魔界不只是恢复过往繁荣的生命力，还有可能会直接晋升为半神领域！到那时，大哥成神吃肉，我们做个半神跟着喝汤不也挺好的吗？”

    吴天听的目瞪口呆，难以置信的张大嘴巴：“你这绝对是被洗脑了吧？听完你的话我突然对魔界大长老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尼玛有这本事，钻研成神干毛啊！直接去当个传销头子不是更有前途么！”

    “你不懂。”

    六长老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笑道：“大哥所追求的，是比你们口口声声叫嚣着保卫家园更加崇高的理想。他是想凭借一己之力，拉高整个世界的平均修为……这是何等的大爱无疆、无私无畏啊！我相信凭借大哥那高尚有内涵的非凡气度，虽然你们现在给大哥找了很多麻烦，但等到他封神成功，绝对会不计前嫌的原谅你们。”

    “……卧草。”

    吴天感觉三观尽毁，整个人都懵哔了：“原谅我们？你大哥为了自己能够封神的这一己私欲，不惜残害天、人、魔三界到这个地步！不惜扶植傀儡祸乱天界、派遣魔族入侵无尽大陆、将属于整个魔界的太阳占为一人所有，这等恶行不人人喊打也就算了……你还说他会原谅我们？这是什么不讲理的逻辑思维方式啊！难道一个人拿着刀冲进你家拆房子，你还要跪下来请求他的原谅？真是瞎了我黑溜溜的美丽大眼睛！”

    “所以说嘛……你不懂的。”

    六长老此时此刻俨然就是大长老的脑残粉，表现出一种不明觉厉的高姿态：“世人看错我大哥，没关系。过去看错了，现在看错了，或许将来依然会看错……但我大哥从来就不是你们看错的那个样子，他就是他自己。一个为了成神，不断努力尝试一切办法的先行者。他是个高尚的人，是个纯粹的人，是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得，打住吧。”

    吴天小心捡起碎了满地的三观：“听君一席话，胜过十篇心灵毒鸡汤！我是真心拜服。这样，你老实配合，我们也不杀你；到最后再看大长老究竟是什么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