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诏安吧。”
许翰林于文臣中站了出来，顾及到上位者的诡异心思，他斟酌片刻，循循善诱的声音似凛凛冬日里一把温热的火苗，燃起了上官昊的反抗之心，这些人以为凭借说辞就能重新让平南将军树立威望，他偏不。
“好，许翰林不愧是才子，依爱卿看，何人可担此重任呢。”
诏安可大可小，最主要的是派去的人代表着圣意，若是地位中等，临时得了虚衔的小官，去了压不住场子，派去的一方会因此蒙羞，派去的人官居要职，这相当于送去一个人质，孰轻孰重，是要好生掂量的。
“臣有一人选，只是？”
许翰林面色犹豫，语气迟疑着，好似在做比较艰难的决定。
“哦，是谁。”
许翰林吭了半晌，年迈的文臣们有骨气的使劲的咳嗽着，想要引起注意，不想去的一声不吭，缩在人堆里边装鹌鹑。
工部的年轻官员在中间位置站着，许侍郎的后腰被人杵了一下，他侧过身子抿唇，轻轻摇了摇头，身后的人一时语塞，也想不出来许翰林推荐的何许人也。
“蔡老。”
许翰林的话说完，康玉的视线猛地看向身旁的傅少卿，只见他面色沉稳的站着，对此消息风轻云淡，好似早已预料到了。
上官昊的眸子变得深沉，眼底的神色不断变化，终至平淡。
“我知爱卿一片丹心，可父皇生前曾留话，蔡老为了我朝鞠躬尽瘁，希望他后半生能含饴弄孙，享受天伦。”
蔡老自从先帝走后，就是没有上过朝的。
可前往蔡府递交的拜帖从无一日间断过。
“臣知晓，可是江南百姓正在饱受敌寇侵扰，蔡老若是不去，心里必也不能安生。”
“哎，愧对先帝，此事朕不孝，搅扰蔡老，是朕不义，待蔡老平安回来，朕要许他最大的荣耀。”
“皇上英明。”
刚还龟缩着的几位年迈文官，这会积极的拍着马屁。
平日里，文武官员总要呛上几句，如今见了这场景，几位武官只是冷哼一声，不出声附和也不反抗阻挠。
“好，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杜尚书，此事就你与许翰林一同张罗吧。”
礼部尚书上前，应下差事。
群臣散朝后，官员们三三两两的回府，此时正待离开的官员都瞧见，满脸冷漠的杜尚书大步走在前方，快速的步伐带动着宽大的衣袍，许翰林拎着稍长的衣袍在后面追赶着，两人之间约莫有三四尺的距离。
“杜尚书，等等老夫。”
许翰林跑下楼梯，差点踩空也没放慢脚步，终于在宫门前，死皮赖脸的挤进了杜尚书的轿子。
“大人，小的拦不住。”
随行的小厮哭丧着脸，手腕都被攥青了，谁知道看着岁数不小了，许翰林的身姿矫健的似个少年郎，嗖的一下跟猴样就窜进车厢了。
“下去吧。”
杜尚书盯着眼神笑的痞痞的人，嘴角拧了下，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哎，杜尚书，你别睡啊。”
这脸都不要了，爬进轿子，为的不是看睡颜，许翰林轻咳两声，右手挑过车帘望向四周，马车已经开始行走，一一瞧过行人的脸，驾车的马夫车厢，视线转了两圈后放下帘子。
“蔡老算是你的恩师，我也是没法子，圣上眼睛红的跟怪物似的，这事不解决不还是百姓受罪么，再说蔡老经历过多少事，他的资历，条件都是最适合的人选。”
杜尚书不言语，睁着双眼看他。
“哎，我这算是得罪你了，可是你想，朝里的文臣也就蔡老上过战场，他的大名还印在北疆各地呢，真是没有别的法子，在这么耗着，百姓们不死也快了。”
“蔡老珍重百姓，方才下山，为了我朝前后奔波，先皇为何下令不要打扰他，还不是他身上的暗疾，你现在让他长途跋涉去江南，那里是气候温和，可是太过潮湿，老师的腿经不住，何况一去多久，你也不能保证，中间出了差错，你有九条命都不够。”
语气带着叱责，沉沉的朝着许翰林砸了过来。
听到暗疾时，他的头低了下去，好似做错事情的小孩，两只手撑着脑袋的重量，一下又一下的叹着气。
“我又何尝不知。”
实在是事态逼着他走到这一步。
“知道还让老师去送死。”
“怎么是送死，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呢。像蔡老这样的大才，其他国家都抢着要的。”
“呵，这话也就你才信，你那好上司怎么不出来。”
“关院首什么事。”
“主意他出的，让你来当坏人，成了功劳是翰林院的，坏了罪人就是你。”
“老夫看起来有这么蠢。”
“那你来我这是让我去当说客。”
“不，礼部安排诏安事宜，我让你从大小官道总共派出十个队伍，一来掩人耳目，二来护着蔡老安危。”
“好。”
好说歹说抵不住一句蔡老安危，许翰林摇着头在一条安静的小街道停了下来，朝前走了两步，有一绯色鸟兽官袍的青年立在街角，静静的注视着这边。
“爹。”
“走吧，去蔡老家。”
父子俩没有闲庭漫步的心情，街市的吵闹声完全影响不到他们。
“许翰林，许侍郎，里面请，主子在风雅小筑。”
蔡府整个格局是回字形的，主院落的走廊往里直到尽头，墙壁上有一圆形小门，外壁是青灰色的，门上头写着四个小字，风雅小筑，进去后满园的春色袭人，蔡老不喜看花，院子里就都是些青绿植物，一群大鹅在追逐着进食。
而蔡老就在小筑里的亭子处摆着黑白棋子，自己与自己对弈。
“二位大人请。”
下人引着两人进了院子，自己就躬身退下了。
唯恐自己惊扰了蔡老的雅兴，许家父子安静的站在一旁观看，这一看就是一个时辰，下人催着蔡老喝药时，三人才恍然发觉时间过去了许久。
“小许，小小许也来了，坐。”
蔡老用慈爱的眼神注视着他们。